宴菟兒在太白樓沒見到丁飛煙,出去轉了一圈,街上也尋不到人,又回來坐下。

丁三聽了池仇的話,並沒有再提飛煙姑娘的事,此人倒是機巧,藉著添茶水的時候,假裝隨意說了句:“小縣主!”

見宴菟兒衝他展顏一笑,並未反駁,知道池仇所言非虛,當下暗叫“僥倖”。

宴菟兒不認得丁三,不過倒也沒有疑心,畢竟認識她的比她認識的人要多得多。

丁三知道小縣主身份貴重,也不敢怠慢,特意安排了幾份太白樓的精緻素點,宴菟兒卻之不恭,稍稍填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囊,丟下一點碎銀,才牽著她的踏紅,訕訕而去。

此時天已經黑了,走到半道,與前方的馬車並行,才發覺是自家十四姨娘的馬車,成氏掀開車簾驟見小縣主也是一驚,可這萍水相逢,躲也來不及,只得邀她上車同行。

宴菟兒與丁飛煙走散,雖然經常如此,但多是宴菟兒貪玩,丁飛煙找她,今日反過來了,總算知道此中滋味,心中愧疚的很,本想去陳家莊園給丁飛煙道個歉,路上遇到成氏,也就作罷了。

小縣主懶懶的不想騎馬,就上了成氏的馬車。

“十四姨,你也去的虞廟嗎?”步入車內,成氏穿的是淡紫色繡杏黃如意繞枝短襖,宴菟兒的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目光,隨即又迅速隱去,她的瓊鼻中已經嗅到了奇異的味道,對於她來說,這股子味似曾相識,混合著車廂裡的香水味道,讓她有些拿捏不住。

宴菟兒眉頭一皺,引的成氏緊張的很。

成氏笑著拉過宴菟兒,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點點頭:“給你蓮兒妹妹請了一個姻緣籤,到虞廟祈福加持一下。”

突然的親暱,讓宴菟兒更加不安,要知道因為她小時候的“嗜好”,一般人都不怎麼敢接近她。成氏算是比較親近的一位姨娘了,但摸她的手?成氏那嬌弱弱的人,也從來不敢的。

小縣主出沒在錦局、斂房,做的是細緻觀察、仔細推敲的工作,但她的確足夠細緻和仔細,偏偏觀察和推敲,一般都被她無形的忽視了,貌似是“第一次”被孃親以外的婦人抓住小手,著實有些不好意思:“哦!蓮兒妹妹才十四呢,姨娘就這麼著急給她問姻緣?”

當下道觀、寺廟和民間的廟宇,大多擺上籤筒供人抽取籤條問卜。虞君廟不是道觀,不設這種東西,山左山右倒是有些

“通靈”的道士仙姑遊走,幫人問卜算命,求姻緣,但貴人們還是喜歡去香火旺盛的道觀和佛寺求籤,再來虞君廟祈福加持。

穆宗禁佛之後,河間佛寺不興,說起來整個河間地區只有嵩山少林、洛陽白馬、兗州興隆、碧波茱萸這幾座寺尚且伽藍七堂齊備,其他的寺廟雖有修復,但香火遠不比以往,而且還有諸多被廢棄,就好比普救堂。

河間道觀倒是不少,嶗山道宮,徐州玉皇宮以及最近興起的袁家山都是有名的道教聖地,叢林道觀,香火旺盛。

說到姻緣,宴菟兒不再想車廂裡怪異的味道,心思被兩個字牽走了,啊,姻緣,多少女子,不,確切的說是所有女子,為之魂牽夢繞,宴菟兒年少時無趣的緊,現如今初識其中滋味,卻發現自己所愛之人似乎離自己很是遙遠,沒人教她如何戀愛,所謂情、所謂愛,都是懵懂難明,似乎自己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似乎自己就該非他不嫁,似乎又好像自己真命天子依然沒有出現,宴菟兒腦子混亂的很。

成氏笑著道:“菟兒是不是有了可意的人了?”想了想,道:“難不成今日你也去虞君廟許願去了?”

宴菟兒聽了急了:“沒有,沒有,只是跟飛煙一起逛街呢。”

成氏聽了,心裡略略鬆些,笑了兩聲:“那飛煙呢?她不跟你一起?”

“不知道,她來鎮上是去藥館的,我自己逛自己的,不一道的,說好了在太白樓匯合再一起回城,可我在哪裡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她來,想來是擔心她爹床前沒人照顧,先走一步了吧。”

成氏掠了掠鬢髮,嘴角微微閃出一絲涼意:“什麼?太白樓?”

“嗯。”宴菟兒無意識的點點頭。

成氏看了丫鬟小春兒,小春兒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表示她沒有看到丁飛煙。

小縣主心思並不在成氏主僕身上,古代女孩人生的第一要務就是嫁人成親,終老一生,在這之前所有學習,包括但不限於《女誡》、《女則》,然後就是女紅,算賬,管家,理事,甚至讀書寫字,武家的女兒還要學習武藝,因為在河間,男女皆要習武,優生優育的思想已經比較成熟了。

但不管女子們要學多少,做多少,一切都是為了相夫教子這一終極目標而做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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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嶽大陸,女孩的生活技能還包括了育兒、護理、醫術、家務,當然這些可能會比較讓人覺

得上不了檯面,都是丫鬟婢子的事情,然而在河間,諸侯和世家們卻不這麼認為。

千年來多少破家的諸侯,許多失地的領主,家中壯年男子戰敗戰死,出過無數的典故傳奇,往往依託家中的女人養育兒子,然後子孫中興家族,這些堅忍的女子,也在河間歷史上有著濃重的一筆,曾有人專門編纂她們的事蹟,《女貞》,而“貞”並非貞潔,而是堅貞。

不管如何,像小縣主這樣,可以“勤勤懇懇”剝皮十幾年的女子,在宴湖甚至在河間都是屬於特例的。

一個古代女孩從很小時起,身邊長輩就會若有若無的灌輸婚嫁理念,就好像現代社會,“你這次期末考成績退步了,以後咋辦哦!”

而在古代她只會聽到“你這個學不好,那個學不好,以後嫁不了人哦!”

於是古代女子早熟,並非身體早熟,而是心理上,早早的就接受了嫁人生子的觀念,自己的行為做派,一切心思,都在為了嫁人打算,想著什麼樣的郎君,過著什麼樣的日子,這些年宴湖發展的好,經濟寬裕,宴湖的女兒們,嫁人也有了更多的選擇,只有宴菟兒還懵懵咚咚的繼續她的“剝皮”大業。

“聽說葳瀾小爵爺這次過來就是來說親的?”成氏連色極難看,強做微笑,把話題繞到了宴菟兒身上,說道:“想必菟兒去虞廟也是為了此事吧。”

虞廟是祈福加持的,它可不負責開光納福,說的直白點:就是你到虞廟有事說事,虞君娘娘會保佑祝福你,但是來問虞君娘娘會有什麼事,免談。

“哪有。”宴菟兒一開始不明白,問清楚之後,才明白,這爾朱荏好生不要臉,不但將議親的事情說了出去,而且還四處放話,說是宴湖夫人已經首肯了,想把此事弄得世人皆知,坐實了。

宴菟兒一張臉拉三尺長,心中好生不是滋味,冷冷道:“他來議親的事情,我也知道,我娘倒是問過我,可我不同意,他們葳瀾家有什麼好的,破家的公爵,敗家的爺們,我娘都未必搭理他的議親之舉呢,怎麼可能把我們宴湖家的女兒嫁過去。”

這話說的她自個都心虛,宴湖夫人可說了,人家要的就是嫡女,她哥哥宴蘇是不是嫡子,還有個說法,宴菟兒可是正兒八經的嫡女,也是宴湖唯一的未嫁嫡女。故而也只有她才有這縣主的頭銜,其他姐妹最多掛個鄉君的雅號,充充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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