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仇收了收自己的心思,不由自嘲,心道:誰叫你不學好數理化的,池仇,你呀你,真是愧為穿越者,許多事情,只能說幾個字,幾個詞,然後讓人家去研究。

他搖搖頭,見宴菟兒側臉在微弱的琉璃燈下,面似瓷娃娃,顯得越發嬌弱,眼如琉璃,閃爍不定。

其實宴菟兒真的蠻好看的,此情此景,有琉璃燈,拉法酒,月兒掛枝頭,真是偷情好時節,雖然冷了點。

池仇忽然燃起一絲悸動,若是能與她和飛煙一起長相廝守,未嘗不是件好事。

可惜,就因為她,自己已經被宴湖的城主盯上了,而且聽起來,她娘似乎很能洞察人心,池仇暗暗琢磨了一番,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跟你父母提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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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菟兒好像犯了錯誤似的輕聲道:“沒說過你?”

“沒說過?”池仇不信:“那他們怎麼派人追查我?”

宴菟兒目光黯然:“他們今天想讓我訂親,我不願意,至於他們怎麼查到你的,我就不知道了。”

“啊!”最不願意見到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池仇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你當真什麼都沒說?”

“我當然沒說,我和你……”宴菟兒心中來氣,居然不問她跟誰結親?偏偏還在乎她說沒說提及他,難道不想自己告之父母有池仇這個人嗎?聲音可一點不友好的說道:“我和你又沒有什麼,我幹嘛要說!”

宴菟兒焦躁聲音,讓池仇不禁一愕,雖然他是個戀愛白痴,但是也已經聽出宴菟兒的不滿。

他們軍營裡的戰友們雖然不能像大學生一樣開“臥談會”,但七情六慾,人之常情,又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時不時聊一聊,還是很有啟發和借鑑作用的。

在營中,平常的卿卿我我,你儂我儂倒也不多,但涉及到見父母的話題,總是被拿出來討論,尤其女方一向委婉,雙方又只能電話或者信件溝通,於是女方字裡行間,話題婉轉是不是要求男方去提親,成為了大家最為焦心的話題,往往拿出來,甚至班級之間“開會討論”。

顯然宴菟兒的不滿包含了兩個意思,第一我要議親了,你都不關心?第二你不願意我跟父母談起你,是不是你對我沒意思?

池仇如同狀元破題一般,立馬抓住了核心要害。也非常理解宴菟兒今日邀約他的意圖。

宴菟兒雖然不悅,卻怕池仇沒有聽懂,於是冷哼一聲道:“你就是個沒良心的,人家現在急死了,你卻一句話都不說?”

池仇一撇嘴:“我怎麼沒良心了?”他目光一凝,動容道:“你說你急死了?”

“你!”宴菟兒側過身子,心亂如麻,在河間早年女子上街逛街,聽戲騎馬都沒有什麼禁制,表露愛意,指點情郎上門提親也不忌諱,但宴菟兒的母親可是地道的華夏的光明使者,宴湖這些年,也是女子楷模,宴湖男子都對宴徐氏的崇拜的五體投地,自然會影響各大家族對女兒的教養,更何況她母親就是宴徐氏,她與池仇相識日淺,雖然發生了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感情上並不曾更進一步。可以不避諱的說,宴菟兒當時的舉動更多的對男子身體的好奇,和少女的懵懂無知。

只不過外加了一點點好感而已,回去之後只曉得自己做了件羞羞的事情,卻不知該如何收場。

誠然宴菟兒心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池仇,若非如此,在孃親說要議親的時候,她也不會第一想到找池仇“要個說法”。她隱約感覺到自己做了件只能結婚之後女子才能做的事情。

池仇也不好受,推諉的說法,他當時是被“欺辱”的物件,現在找他要個交代,他也難。

氣氛降到冰點,總得有人破冰,而破冰的方法就是講故事。

“……”在一陣醞釀之後。

池仇將心一橫,把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宴湖的故事改編了一下:“我曾經在舊渠運河生活,早年是當過兵的,有一把子力氣,退伍之後,娶了了一個娘子,那娘子叫做林燕燕,本來也是和和美美,我在運河挑擔,她在家中縫補……唔,誰知數年前杜家心之長安,那時候豫西一片混亂,我那時候沒啥本事,遭到亂軍,娘子也死了,我也深受重傷,最後被一個山寨給救了,除了養傷,還學習了一點武藝,後來山寨當地君侯剿滅,實在沒辦法就想著去兗州投奔遠方親友,可才到宴湖,看到泗水漂來好多亭人的屍體,以為西亭人又殺過來,也不敢去兗州,才順泗水而下,到了宴湖……”

池仇說這話的時候,神色不怎麼理直氣壯——但也說不上違和,為何說的這般詳細,池仇也想著既然宴菟兒父母已經派人查探了,自然少不得要核實一番,不如現在先講一講,順順嘴,說不定明天這段話還得當著兩位宴湖城父母面前再說一遍。

池仇講的委婉,也著重講了下他與林燕燕的過往,腦海裡回想起前世的一幕一幕,說道情濃之處也有些動情,宴菟兒不過是個情竇將開的小女子,聽得居然也是入戲,居然一向不苟言笑的眼角也抹出一絲淚。

池仇講的自己也有點鼻酸,已經來到五嶽十幾年,每每講到林燕燕,心情依然難以平復,極易動容,當年就因為沒有辦法給林燕燕一個美好的生活,讓他一度沉淪不已,頹廢寥落的心思歷經多年居然還經久不衰。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衰亡,若不是自己的奇遇,池仇可以想象,自己前世未來的日子。

宴菟兒不屬於那種非常聰明伶俐的女孩子,她對解剖的喜愛,源自於小時候的境遇,不過從她對屍檢結果的分析常常失誤或者遺漏,可以看得出她的那份聰慧匹配不了那份認真,當然閱歷的欠缺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聽完池仇的故事,宴菟兒心中一陣失望,還有些淡淡的醋意,跟大部分女子的思路一樣,小縣主的第一句話是:“林燕燕?她美嘛?”

“這怎麼說呢?”池仇無奈的笑了笑,“跟飛煙……有點像。”

聽到他著話,宴菟兒忽然嬌叱了一聲,站了起來:“什麼?”

池仇攤攤手,說道:“跟飛煙有點像啦,我這麼說,你是不是有點比較呢?”在一個女子面前,提及另一個女子,自然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今天池仇說了許多不明智的話,唯獨這一個他是深思熟慮的。

畢竟他對丁飛煙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幻想,人若沒有點小目標,跟鹹魚有什麼分別。既然飛煙尚未嫁,此時又在古代,他為何不稍稍爭取一下呢?

“原來你喜歡那樣的呀!”宴菟兒似有所悟,比起她的青澀,的確,飛煙姐姐確實有女人味多了:“難怪你對錦局的事情那麼上心,記得在小月湖,你還裝模作樣的分析案情,結果是只不過是唐公子的衣服被你偷了而已。”

池仇心中大汗,那樁醜事她還提她作甚,趕緊轉移話題:“其實,她們只是像而已,我這麼說,也只是讓你更加形象的知道,你這麼問了,我就這麼回答了。我跟飛煙又沒有什麼瓜葛,你又不是不知道。”

池仇說的坦然,心裡有點小九九,暫時不好公開,今天讓宴菟兒知道丁飛煙像他的前妻,只不過給以後打個底而已:“你既然說我對案件那麼在意,那還不如說是因為你,那沛城失火案若不是因為你,我恐怕真的一秒鐘都看不下去。”

說道那個案件,六具焦屍,宴菟兒泛起一絲難受,有些反胃。

池仇連忙在她後背摩挲兩下,暗罵自己,怎麼說起這麼倒胃口的話:“不好意思,不該說這麼倒胃口的話題。”

宴菟兒慘笑一下,正因為她是仵作,所以解剖都是她進行的,過程池仇反倒不知道,心態自然不同。女強人總不會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現代許多女法醫、女律師、女警察,顯得那麼不近人情,冷酷冰霜,其實也是一個個案件和工作氛圍造就的。

也是因為現代社會能夠快速汲取更多的資訊造成的,一個女法醫,在工作之餘可以透過短片,案例分析,或者積案調查獲取多不勝數的屍檢報告,而古代,只能一個一個案件親自參加才能慢慢成長,宴菟兒還是第一次接觸那麼大數量,夠腐敗,夠焦臭的案件,心裡有些陰影,再正常不過了。

“沒事,我只是想到了那兩個小孩……不說了。”宴菟兒緊咬嘴唇,呼吸的急促讓胸口起伏不定。

池仇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輕輕的揉了一下,然後笑著問:“菟兒?”

“嗯?”

“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宴菟兒收回了手:“當然可以,你是不是想說,其實你當我是你的妹妹?”

池仇一愣,難道這個世界也有這種“狗血”的回絕方式嗎?方才想起宴菟兒曾在鹿頌求學,在哪裡,只怕會聽聞許多無疾而終的戀愛故事吧,苦笑道:“我也沒想過把你當妹妹,咱們地位懸殊太大,有些事情不是不敢想,而是不會去想。”

“不會想?”這話的意思,明顯是池仇從未將宴菟兒放在心裡,這讓她很是失落。

“首先我們倆歲數相差太大了,我比你真的大了十年,若是我大富大貴,或者是一方領主,不管是十年,還是續絃,興許都不是問題,但我只不過是一個小河工,來宴湖又才一兩個月,你覺得你父母會答應?”池仇說的很直白,沒錢、沒門第只差沒說沒前途了。

“可是我……我心中有你。”宴菟兒的腔調有點江南水鄉之音,綿糯而細不可聞。

“這我相信。”池仇點點頭:“其實我對你也有不少好感。說句真心話,若是我再年輕個十歲,七八歲也成,說不定我還真把當作我的目標呢,你想呀,你又是縣主,又是城主的

嫡女,我一個人無牽無掛的,就算是入贅到你們宴湖,當個上門姑爺,那也是少奮鬥十年,不,二十年。”

“真的?”

“我來宴湖才一兩個月,以前真沒想到,以前不起眼的宴湖堡,現在都成了九城大宴湖了,別的不說,再過上一段時日,只怕真的可以堪比鎖夏、鳶都了,那些葳瀾、曲孔什麼的根本不在話下。”

池仇倒是說得實話,作為一個帝國的議政王子,在關中對宴湖的認知還停留在十幾年前,雖然雪貂收集上來的情報曾經表面宴湖有崛起的勢頭,但他們依然認為那不過是幾個諸侯胡亂拼湊的聯合體,根本不堪一擊,到了宴湖池仇才發覺,無論是“追討令”“安世令”,都說明宴湖並不是以前那種鬆散的城域聯盟,而是一個真正的宴國,只不過體量不大,兵不過萬甲不到三千罷了。

“那你?”池仇能夠這麼說,宴菟兒內心充滿了自豪,她搓著衣角,鼓起勇氣:“其實我父母是允許子女自配婚媒的……”

池仇笑道:“自配婚媒,那也得過父母關不是嗎?並非池大哥自哀自怨,池大哥馬上就三十了,還一事無成,就從這一點上,城主大人是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可是?”

池仇擺擺手繼續說道:“我們人類社會,之所以有法律,就是為了限制不恰當的自由,比如不能殺人,不能放火,再比如你方才說的不能喝酒,很多事更是簡單,比如出門要穿衣,不能大小便,都需要人的自覺遵守,婚媒也是一樣,沒有絕對的自配婚媒,古人說的好,奔為妾,就是對這種自配婚媒的否定,婚姻大事就算不是父母之命,但是違背父母意願的也不可取。不管是嫁錯毀一生,還是娶錯坑三代,都不是你一個人所能負責了事的,子女從出生那天起,父母和子女就建立了一種契約關係,同榮同辱,哪有什麼絕對自由,也許你有選擇的權利,但你真沒有絕對的選擇和誰結婚的權利,婚姻是家庭和家庭的結合,而不是一個人的事情,父母和子女永遠無法割裂,如果你嫁給父母的仇人之子,難道他們就一定祝福你嘛?他們內心的仇恨就比不上你嫁人的歡愉?”

“可我是我,他們是他們呀?”

“怎麼可能分的開,沒有他們何談你,你若不是宴湖家的女兒,哪裡來的縣主稱號,哪裡有能力去鹿頌遊學?”

“你怎麼跟我孃親說的一樣,說什麼該我回報家族了,回報家族難道就一定要嫁給爾朱荏嗎?那個殺千刀的,上次就當著我面不行檢點,欺辱蔥娘的婢女,如此放浪之人,難道不是所託非人?”

“嗯,你可以選擇不嫁這沒有問題,你若是覺得爾朱荏不靠譜,池大哥支援你,但你要尊重父母的意見,也要提出你的意見,但兩者衝突之後,就要協商,若是協商不成,就要重新選擇,畢竟家庭和家族才是最為重要的紐帶。”

宴菟兒微微一愣,然後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我也可以問問他們對你的意見咯?”

池仇傻傻一笑:“菟兒妹妹,你想呀,我現在狀態,他們能同意嗎?與其浪費時間在於父母爭鬥上,不如花些時間尋找一個好的郎君,你我之間的壕溝太大了,至於那些事情,如果菟兒妹妹心懷芥蒂,池大哥願意賠罪,你願打我便願捱打,你若說是賠你銀子買些好吃的好玩的,我也絕無二話。但若是花心思琢磨如何讓你父母同意你嫁給我這個身無分文地無一隴的流民,我寧願用這兩年好好做點事情,給自己打下個根基。”

宴菟兒站起身子,隨手從旁邊草叢抽出一根草,叼在嘴上:“好啊,我可以等你兩年的。”

池仇的態度馬上變得更冷了,沉聲說道:“我不希望你這麼說,雖然按照禮儀,我們有了肌膚之親,但人間萬事,總有許多古古怪怪的機遇和巧合,甚至也會偏離人生的軌道,不要動不動把你的生命的建立在別人的人生之上,我揹負不起,你也荒廢不起。”

“你揹負不起?我也荒廢不起……”宴菟兒喃喃自語,她雖然不夠伶俐,但見識還是足夠了:“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記得我在金陵生活兩年,回來後宴湖都變化好大,我都不記得最初的樣子了。”

“生活是很奇妙的,沒人曉得自己明天會遇到什麼人,遇到什麼事,又要做些什麼。”說話說了有些時間了,池仇也有點僵硬:“冷不冷,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說到走,宴菟兒心裡空落落的,畢竟議親的事情就擺在那裡,就好像一片烏雲飄在天空,隨時可能會落下雨來,“池大哥,你覺得我娘會聽我的嘛?”

這個話題確實比較嚴峻,池仇暗歎了一聲,話題一開,只怕一時半會走不了了,看著宴菟兒那份求救的表情,池仇也於心不忍,努力思索其中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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