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家大廳上一片肅殺,整個宴湖,此時一片緊張,最近宴湖不太平,幕後黑手居然設計圍殺錦差,可謂賓主異位,說明情況已經十分危急,厲東明解下佩劍,垂手侍立,面前的宴湖城城主宴譫,面色凝重。

厲東明瞥見城主帶著一臉輕蔑的顏色,與平素那種溫和慈順模樣大為不同,心頭不禁泛起一層寒意。

宴譫精神矍鑠,看上去三十多雖,實際上已有年近五旬了,是宴家的中興之主,自有一番氣勢,在位數十年,早已練就一番處變不驚的本領,但此時他鐵青著臉瞧了厲東明一眼,強壓心中濃濃的不安,問答道:“東明,你且把這幾日宴湖情形詳細道來,孤聽一聽。”

君名孤寡。——《呂氏春秋·君守》。都是人君謙稱,宴湖現在也是河間侯爵。

厲東明收了心神,作揖回稟道:“這幾日城西官道上,已經出現六次針對商旅的劫掠案件,其中,三隊商戶,分別是薛城昌豐商號,山亭顧曉商號以及棗陽一戶雜貨鋪子,經過初步瞭解,他們都是與宴湖有正常的往來,出發行程也並非定期,交易物資也並非糧鹽,棗陽的雜貨鋪子雖然要進鹽,也只是進冬節的貨,每隊商隊都只殺了一人,傷及數人,在下問過,這三隊商戶說,對方武功高強,來去無聲,原有機會將他們都殺了,但是卻沒有,可以猜測,在商道這一條線上,歹徒並沒有特定的目標,有製造恐慌的嫌疑。”

宴譫冷笑不語,厲東明略一沉吟,說道:“還有兩家秀才和一對官道邊居住的夫婦,兩家秀才是聽聞閭蔥娘在宴湖,想來一睹芳容,皆在路上被人劫掠,他們隨從中的婢女,無一倖免,受辱者有四人,其中包括一個長相姣好的秀才,都沒死。但其中官道邊居住的夫婦二人,均被殺,女子被辱,應該是歹徒落腳的地方。”

宴譫眉毛一揚,問道:“就這幾個?”

厲東明繼續說道:“還有六個流民被搶,死了兩人,應該還有未報案的。”

“那昨夜的事情呢?居然讓小縣主涉險,你們錦局沒人了嗎?”宴譫雙眼微微眯起問道。

在河間不興跪,厲東明面露難色,回道:“最近城西官道案件頗多,錦局合計只有三十六名錦差,都派出去了,只有數人值守,昨夜的事情有莊丁報案是滅門慘禍,需要屍檢,沒想到是歹徒的圈套,在下……”

宴譫轉頭看向另外一邊:“錦局建制粗陋,怎麼城衙的人都吃幹飯的嗎?”

晏成鐵青著臉,嘴唇兒抿成了一條線,身旁的宴湖提轄張冬一怔,見自家上官居然沒回話,上前說道:“這些案件都在城外,又是傷人死人的大案,按條例皆歸錦局管轄,我們城衙……”

宴譫不悅道:“這是出外行商兩年的男人回家見媳婦,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當年設立錦局,將一部分權力從城衙剝離出來,應對一些棘手的案件,在兩者管轄範圍方面有所出入,現在城衙的衙役捕快,大多以內城治安為主,遇到生死案,大多還會丟給錦局。雖然張冬說的是規矩,但顯然有怠政的意思。

晏成出列說道:“張提轄說的是,我們城衙也是有力無處使呀,錦局辦案,又不許旁人插手,案件有時候拖的太長,後續就算派我們去跟進,那都物是人非,如何辦的了案?而且城外的案子不歸我們城衙,這報案人都不來城衙敲門,昨夜的事情,我們也確實不知,若是知道,如何會讓菟兒深夜去驗屍呢?”這晏成乃是宴家支族,五服開外,已經改為晏姓,但跟宴譫同輩,宴菟兒見了她也會稱之為族叔。

類似的話城衙也不知說過多少回了,這裡面自然涉及到一些敏感的問題,在缺衣少糧、人相食的鯤鵬溟時代,西唐東虞甚至天下九牧不過是名義上主人,民間百姓經歷數十年逃荒後,很少遷徙,因為他們發現各地都是一樣,為了活命,他們會搶奪屍體,流民反倒成為最容易受到攻擊的一群人,甚至不同村子相互攻擊,官衙也無力管理,於是百姓之間開始形成莊頭,也就是歸順某些強人,建寨自保,尋求庇護。

隨著天氣好轉,牧守代成為了九牧的代理人,他們開始管轄這些莊頭,也紛紛任命自己的親友接管這些莊園,他們為了接管這些莊園,自然少不得跟那些強人們作戰,好勇鬥狠成為那個時代的主題,擁有世家背景的領主和苦難中熬出來的莊主成為勢不兩立的對頭,彈丸之地的河間爭鬥不已,在河間,大部分都是平原,一旦氣候好轉、水質變好,農業恢復極快,這種爭鬥也隨之成為各自擴大勢力範圍的惡鬥。

莊園制度是軍政合一的制度,在轄內,各大小莊主不僅是地方上的最高行政長官也是最高軍事長官,各自擁有數量不等的軍隊。俗稱為“莊兵”。

隨著巖煌崛起,感受到威脅的莊主們開始聯合,華夏聯盟初步建立,在有外敵的情況下,華夏百姓到底是自古種田的人,不願意真的吃人,只要能夠吃飽,更不願意被“只會吃人”胡人吃掉,於是牧守代能夠暫時團結各州軍力,各地領主也好,莊主也罷,都放下恩怨,儘量對外。

如此一來,也給了莊主們合法化途徑,他們透過軍功逐漸獲得合法的權力,領主和莊主漸漸合流,成為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但河間分裂的傳統卻保留下來。索金時代,更是加入了索金的城堡特色,這些莊園自給自足,只用繳納規定的糧食即可,各地領主逐漸向封建領主靠攏,成為統領大片領地的武裝地主,他們之間軍事衝突和恩怨情仇更是精彩紛呈,世人稱之為“大春秋時代”。

隨著兼併、吞併日益加重,各大家族為保持自己固有領地和軍事力量不被

分散,領主的子嗣後裔會被改名,剝奪其繼承權,於是形成了親族,晏成、晏淬就是這類親族,他們會被領主以官員形式聘用,或在城衙工作,或軍中服役,升遷比起客卿機率高不少,已確保統治家族對領地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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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間,由於領主們常隱瞞領民的戶籍,人口難以統計,於是擁有護城河的城被稱之為大城,沒有護城河的被稱之為小城,再結合領主的爵位,制定繳納供奉的數量,這是河間特有的稅制,領主若是想繳納少量供奉,就不修護城河,但城堡相對不夠安全。

宴湖曾經是大城,被摧毀的舊城和小月湖,就是見證,但衰落過,現在居住的宴湖堡就是只有內城,並無護城河的小城,當然此時修建的外城牆,表示宴湖又重新步入大城行列。

宴譫是個強有力的城主,宴湖從最初小城領主,變成了擁有九個城的城主,人送外號宴九城。

隨著宴湖勢力範圍的擴大,按照古制一般領主都會分封子嗣或者親族管理收編的城堡,然而宴譫卻不樂意分散國中力量,擔心尾大不掉,這種例子在河間比比皆是,不少名門就毀於親族奪權,而逐漸衰落。所以在宴湖除了晏淬在沛城行使治權外,其他八城的管理權皆在外人,親族們自然有些不滿。

現在河間的領主制度下,有一種會分封各個城堡、莊園給親族,擁有但是不再擁有軍權,另外一種就是封建小集權,治權和軍權都歸宴湖城主所有,由城主任命官吏管理。

宴譫選擇的是後者。明裡暗裡的這些親族都希望宴譫能夠尋古例分封,雖然他們之中不少人也明白,現在河間強力家族都在集權,但再明白,人心總是貪的,更何況宴家是三百年的家族,親族何其多,尤其是宴湖的崛起也就是近幾十年的事情,以前二百多年都是宗家、分家、支族擠在一座小城裡共患難,以前弱小享受不了分封的好處,現在突然強大了,又不分封了,這些晏姓人心裡自然不平衡。偏偏宴譫算是個明主,一些風言風語總歸改變不了他的心志,宴家的親族們很多人都只能聚集在各城的城衙之中,做一些日常的雜務。

在城衙,官官相護的事情也時有發生,宴譫如何不明白,於是才有獨立建錦局的想法,將關係到民生的治安問題另立山頭,避免城衙辦事沒有制約。

但顯然這些晏姓人似乎也明白宴譫的想法,怠政的現象逐漸出現,尤其是針對錦局的差事,即便辦案也不肯盡心幫忙。

宴譫自然明白厲東明的難處,別說是他了,就算是丁掌旗在位,只怕一下子出現這麼多案件,而且明顯是有意而為針對宴湖,錦局的人就算是三頭六臂,也無法善了。

作為城主,他已經安排影衛去協助,但是各地城衙養了數百衙役,此時就好像沒事人的坐在那裡看戲,如何讓人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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