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之前從未想象過自己會有守在搶救室門口不安等待的一天,著急嗎?或許有,但在內心深處,他甚至有那麼一點期望搶救不要結束,因為在結束之前,似乎一切都是未知的,而在結束的那一刻,有些東西便註定了,即使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沒有辦法改變。

筱郢看著洛南擔憂的模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她沒有想到今天白天才剛剛相遇的兩人之間的關係竟達到了這種地步,她一直以為,老坑只是洛南恰好遇到的一個老同學罷了,畢竟,就算曾經關係再好,聽他們的口氣,彼此之間數年未見,回憶也更多地停留在小時候,這樣聚少離多的境遇,兩人的關係怎麼會親密呢?

可洛南兩人顯然是特例,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有著相似的經歷,在某些方面確實有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味道,只是彼此都不是很知情而已。

“吱!”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筱郢都快堅持不住要睡過去時,旁邊刷著蒼白油漆的防火鐵門終於被人拉開,幾個醫生模樣的人從裡面走了出來。洛南如同條件反射一般“刷”地站了起來,滿臉的急切,他知道這幾個醫生的口中有對於他,對於老坑來說無比重要的資訊。

“你是洛昊家屬?不用擔心,病人的情況很穩定,可以直接轉入普通病房。”站在最前方的醫生道,這也像是一顆定心丸般,讓洛南心中一直提著的那口氣松了下來,只是那醫生卻像是有什麼心事一般,急匆匆地走了,旁邊跟著的兩個小護士還湊在一起小聲嘀咕著什麼。

洛南沒有注意這些,對於他來說,只要老坑沒事就好了,而很快的,老坑也被從搶救室裡面推了出來,他暫時還沒有清醒,被安排在了123號房間。將事情都安頓下來後,外面的天空已經矇矇亮,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洛南這才後知後覺地打了一個哈欠,之前因為緊張而清醒,現在激動過後的疲憊湧上來,他感到全身都不舒服,身上的肌肉微微痠痛,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一旁的筱郢更是困得不行了,洛南看著筱郢雙眼強行睜開的樣子,有些歉意,想要先把筱郢送回家,現在老坑在這裡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

“算了吧,我看晚些時候咱們可以一起回去。”筱郢打著呵欠道,醫院裡的氛圍讓她也有些不舒服。

“行吧,那我去問問。”洛南想了想道,老坑看起來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如果可以的話,等他醒來後直接出院自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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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南找到了主治醫生的診室,在洛南走進去時,這位中年女醫生還在看著窗外發呆,不知道思索著什麼。

“哦,你來了,坐吧,你想問什麼?”醫生看到洛南,微微一笑,像是早就料到了洛南會來一般。洛南回以微笑,並沒有坐下:“我想知道,病人……就是洛昊什麼時候能出院?”

“嗯,差不多他醒過來,檢查一下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直接走了。”

“噢,那謝謝了啊。”洛南轉身就向外走去。看著洛南如此乾脆的動作,醫生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出聲喊住了就要隨手關上房門的洛南:“哎我說,你是怎麼當病人家屬的?就不瞭解一下病情?”

“……那他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症狀?”洛南停住腳步,頓了一下後轉身回到了診室,並不是他不關心,而是他已經在心裡下意識地將這個問題設定為了無解。在搶救還在進行的時候,洛南也沒有幹發愣,他將關於體溫的內容在網路上搜尋了一圈,人們的回答幾乎一樣——到達50度人體內的各種生理反應就都被破壞了,更別說60度了!

對於這樣一個嚴重違反醫學常理的問題,洛南根本就沒有想著從醫生這裡得到答案,就連是面前這位醫生將老坑搶救回來的事實都忘記了。

“好吧,首先我承認,其實他能活過來跟我的關系不大,我只是想和你聊聊病人的情況。”醫生攤攤手,主動道出了真相,剛剛來了點精神的洛南也頓時又虛了下去,好吧,是他想多了,果然還是連醫生都束手無策。看來,只能說是老坑命大啊!

醫生也面露無奈,老坑的情況實在是太特殊……不,是太詭異了,讓她和其他幾個負責搶救的醫生都一愣一愣的,整個搶救的過程都脫離了他們控制的範疇:“我先說吧,就說當時發生的真事吧,按照病人的情況,我們要對他進行體溫復甦,比如使用加溫加溼氧,靜脈注射高於正常體溫溫度的生理鹽水等,可是,發生的事情卻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

女醫生停下,喝了一口水,她眼睛看著屋子的角落,彷彿在那裡想象出了當時看到的畫面一般:“氧氣,在被病人吸入時直接化成了一團霧氣,那些氧氣中的水分竟然全部冷凝了!而靜脈注射……整個輸液瓶中的液體都被凍成了冰塊!”說著,她從身旁的抽屜取出了一個普通的輸液瓶,在瓶子裡面則是一個完整的冰坨!

“等等……能不能告訴我,在搶救前,他的體溫是多少度?”洛南的眉頭不知不覺間皺了起來,剛開始他只是有些聽不懂女醫生的話,而到現在,他似乎是聽懂了,只是卻聽到了完全相反的另一種情況。

“15度,人到了這個體溫應該是活不成了。”女醫生沒有猶豫地說道,她不可能記錯資料,這次,輪到洛南呆住了。

15度?這與他用手摸到的60度可謂是天差地別!怪不得,在救護車裡那個醫生會用洛南的衣服蓋住老坑,在他們看來,老坑竟是處在足以致死的超低體溫中!

那麼,他感受到的60度又是什麼?總不會是,他的體溫在自己……

想到此處,洛南忽然脊背冒汗,如果真的是老坑的體溫自己出現了問題上竄下跳,那說不定他所謂的“情況穩定”也只是暫時的,他依舊沒有脫離危險!

當下,洛南臉上著急,匆匆忙忙道了聲別就跑出了診室,直衝病房而去,留下女醫生一個人風中凌亂:“喂,這都是什麼人啊?!”

“不過,如果他不知道病人情況的話,現在忽然聽到病人體溫才15度,被嚇到也是情有可原……”女醫生最後只好自言自語著,將這事放在了一邊,有些事情是沒辦法,至少暫時沒有辦法用科學和常理解釋的,她雖然疑惑,也很感興趣,卻也只能把這件事埋藏起來,因為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或許某一天,它會成為一些怪談的談資吧。

另一邊,洛南一邊急急忙忙跑回病房,一邊將手掌都伸了出來,就要試老坑額頭的溫度,可當他推開房門時,才發現老坑已經醒了過來,正坐在床邊同筱郢說著什麼。

“woc,老坑你活……你沒事了?”

洛南有些不確定地道,同時還是有些擔心地將手貼在了老坑的額頭上,還好,正常溫度,不冷也不熱。

“對,幾個小時前洛南就是這麼試了一下,就直接打了120,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到洛南的動作,筱郢伸出手指指著道,折騰了半夜她連老坑身上到底出了什麼事都沒弄清楚,之前洛南一直是滿面憂色,她也沒好打擾洛南。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老坑看看兩人,又撓了撓頭,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說吧,是不是剛剛我的體溫十分的恐怖?還是說,我剛剛夢遊了怎麼的?”

“!!!”洛南這次真的驚訝了:“你小子不會都知道吧?”

“沒錯!”老坑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不但知道,還可以告訴你我為什麼知道,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那病因是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一點。”

“什麼?”

面對著洛南的疑問,老坑淡定地揮揮手:“我可以肯定,不管燒到多少度,我都掛不了!”

“……”這算什麼回答嘛!老坑卻渾不在意,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筋骨:“走啦,回家睡覺去!你看你把人家妹紙都困成啥樣了,可沒你這樣帶妹遭罪的!”

老坑依舊是逗比臉+逗比語氣,洛南卻沒來由地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一絲沉重,在很久以前,兩個人小時候,老坑可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的。這些年,他到底經歷過什麼?

老坑又做了一遍身體檢查,結果是身體倍兒棒,沒有任何問題,出院手續很快辦完,三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地離開了這裡。一路上老坑精神都很振奮,可能是因為他已經睡了半夜吧,雖然是以昏迷的方式睡過去的。

早點直接在路邊解決了,回到家後,洛南還是有些不放心,站在了老坑面前:“你確定你沒事?”

“當然沒事,有事的話我還能活到今天啊!”

“那……你保證啊!”

“我……保證個毛線!”老坑無言,抬起頭,想笑,臉上卻不受控制地閃過一瞬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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