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山探腳進去踩在方柱上,轉過身子手腳並用往下爬去,手電筒磕到方柱上,發出了沉悶的金屬聲響。他拿手電照了照,見方柱上有一層黑灰,剛才手腳接觸到的地方都留下了印記。丘山伸手往那層黑灰抹去,方柱露出了暗黃的銅色,似是由銅鑄造而成。

丘山又下降了兩三級階梯,待腦袋降到地板之下,側身拿手電一照,發現那個銀池下邊隱約竟是個高塔模樣的建築,銀池位於塔頂,就像高塔的承露盤一樣。從銀池周圍空隙灑下來的一圈火光,正好落在塔頂上。

丘山往下邊看了看,見那高塔通體褐紅色,一路深入地底,下邊黑黢黢一片,難以看清深淺。他又往四周掃了一眼,見袁登極正走在十來米開外的方柱上。袁登極的後背緊貼牆壁,嘴裡銜著手電筒,雙手伸開扶在壁上,小心翼翼地向前挪著步子,此時已快到對面,身子也漸漸被高塔遮擋住了。

丘山拿手電照了照牆壁,見壁面竟也隱泛銅光,形成一個向四周凹陷的弧面,看起來就像是熱水壺的內壁,方柱正是沿著內壁螺旋而下。

胡天探頭到入口處問道:“老丘,啥情況?”

“是座塔,看不到底。”

“塔?”胡天驚叫一聲,忙將一雙腳伸進洞口,火急火燎地說:“你趕緊往前挪挪,騰點地兒……我下來看看。”

丘山踏著方柱往前走了幾步。那方柱很短,像突出牆壁的一茬茬銅樁,彼此間相隔約兩尺,人走在上面絕無可能如履平地般輕鬆,再加之下面深不見底漆黑一片,若是一腳踩空跌落下去,一條命估計就報銷了。

丘山膽戰心驚地踩在銅樁上,眼望著下方如怪獸巨嘴般的黑洞,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忙抬起頭來,身子緊貼銅壁穩了穩心神。

胡天腦袋剛從入口處降下來,就拿著手電東看西瞧,嘴裡哇哇大叫:“我靠,武則天這老孃們真他媽會玩,這麼高一座紅塔……不對不對,應該是這麼深一座紅塔……奇怪,怎麼不是飛天閣?難道武媚娘糅合了塔和閣的風格,建了這麼個非塔非閣的玩意兒?”

聽胡天說得驚奇,李柳玉也忍不住探下身來。

“李大小姐,趕緊下來看看,這場面保準你從沒見過。”

李柳玉下到銅樁上,往中間的塔身望去,想了想道:“我見過這種閣式磚塔,實際上不是塔而是閣,只是外觀看上去有點像寶塔,唔……”她上下打量了那閣塔一番,接著道:“這閣塔八角八面,往下看卻只能看到兩層,這一層的高度……少說也有二十米,這樣高的閣實在罕見。”

丘山也注意到那塔身確實有些古怪,他拿手電往下看,隱約看到一層重簷,相距塔頂起碼有二十米以上。

“你這麼一說,我敢肯定這就是傳說中的飛天閣,不過怎麼和《儀鳳飛天閣顯聖記》裡畫的不一樣呢……”胡天一邊說一邊骨碌碌亂轉眼珠,突然指著閣塔的左下方叫道:“袁登極,袁登極在那裡。”

丘山和李柳玉往胡天手指的方向望去,見袁登極的身子從閣塔另一側冒出來,此時他已沿著銅樁繞了閣塔大半圈,離他們的垂直距離估計有十三四米了。

丘山揮手低聲道:“咱們跟上。”說著就往前方的銅樁踩去。

三人背貼銅壁,一步一頓地往前挪動身子。丘山回頭看了看胡天和李柳玉,見胡天眼睛盯著腳下,每往前一步都要喘口粗氣,兩腿像踩在抖抖機上一樣抖個不停;李柳玉屏息凝神跟在胡天後邊,或許受胡天影響,臉上也露出緊張的神色來。

“抬起頭,別老盯著腳下!”

“老丘你能不能有點常識啊?老子要是抬頭就沒法看路,這要掉下去,不是肉漿就是肉泥……武則天這老孃們可真會設計,這種階梯是逼著人往下看……”

李柳玉搖搖頭道:“這些銅樁上原來應該鋪了木板,後來被燒燬了,銅樁和牆壁上都有燒灼留下的碳跡。”

“哦?”胡天忙拿手電往牆壁上照了照,見靠近銅樁的地方果然有一些黑色痕跡。他拿手一抹,抹掉了一些黑炭,露出裡邊黃銅色的壁面來。“喂老丘,你發現沒有?這整堵牆都是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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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山點點頭道:“所以武則天用了那麼多銅。”說著繼續往前蹭去,邊走邊道:“別老盯著腳下,那樣容易犯暈。”

三人繞著銅壁走了大半圈,丘山低頭向下望去,見那層重簷此時已清晰可辨,離他們相去大約八米左右,重簷下邊仍是一片漆黑。他抬頭向上望了望,銀池此時已處在十二三米的高處,四周透出的光圈變得更加分明了。

“日他仙人闆闆的,這地方簡直就是鬼斧神工,有機會老子一定要把這裡開發成景點,搞個飛天閣一日遊,讓遊客走走這銅樁,再在閣里弄幾個美女表演歌舞,遊客們邊走邊看,效果一定棒……呃,對了,這個飛天閣怎麼連個窗戶都沒有?”

丘山和李柳玉都茫然地搖搖頭。丘山正想說話,突然看到上邊的入口處出現了一個身子。

“詹姆斯進來了。”

李柳玉和胡天都往入口處看去,見詹姆斯已然下到了地板之下,此時正四處張望,突然發現了他們。

丘山體內傳來“嘀”地一聲,接著響起了一個電子合成音:“去截住袁登極,否則我要了你們的命!”

胡天低聲罵道:“這老洋鬼子陰魂不散,媽的一會兒我非把他那塊腕錶捋下來不可。”雖然咒罵不斷,腳下卻不敢怠慢,催促丘山:“快點走,咱現在命懸一線,詹姆斯那老賊動動手指頭,別說放毒了,就算是痛上一痛,老子一個站立不穩,說不定就會掉下去一命嗚呼。”

丘山暗想胡天所言不虛,不由加快了腳步。步伐快起來後反而走得更為順暢,不再像剛才那般提心吊膽了。三人一路踏著銅樁往前疾走,一邊時不時往上邊看一眼,生怕詹姆斯一個心血來潮,讓金甲火瓢攻擊他們。好在詹姆斯此時也踩在銅柱上,左搖右擺自顧不暇

,估計也沒時間對金甲火瓢發號施令了。

丘山等人走得甚快,此時第二個圈也已走了大半。李柳玉突然指著下方說:“這個飛天閣果然只有兩層,你們看下邊。”

丘山忙往下邊一瞧,只見飛天閣的地基已經清晰可見,離他們大約有八九米的高度。一束手電光此時突然在塔前亮起,丘山見那人正是袁登極。袁登極把手電光往塔身的一處地方照了照,接著靠近塔身,從那處地方鑽了進去。

“袁登極進到飛天閣裡啦!原來飛天閣的下面有個門。”胡天嚷道。

此時丘山聽到體內又傳來一陣聲音:“立即去截住袁登極!”

丘山抬頭仰望,飛天閣遮住了大部分視線,一時辨不清詹姆斯究竟在什麼位置。

“快下,快下。”胡天忍不住催促起來。

丘山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噔噔噔”往下方階梯跑去。待下到離地面還有五六米時,只聽身後傳來“嘭”地一聲,丘山嚇得腳底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向前直衝,整個人往前邊的一根銅樁撲去。他下意識伸出雙手,一把抱住了那根銅樁,腳下也跟著從銅樁滑脫,懸吊在了空中。

丘山抱緊銅樁,回頭一望,發現不見了胡天。此時李柳玉也趕到近前,蹲在一根銅樁上拿手電往下照,嘴裡喊道:“胡天掉下去了……哦,下面好多骨頭!”

丘山低頭往下望去,只見地面靠牆根處有一條寬約三米的環形坑,坑裡堆滿了累累人骨。那些人骨顏色暗淡,看上去觸目驚心。一個黑影此時正匍匐在骨堆裡,身子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丘山心裡一沉,低呼了兩聲“胡天”,見對方仍沒有絲毫反應,暗想大事不好,苦於自己正抱著銅樁,想要翻身上來卻也極難。

李柳玉趕到丘山身後,兩腳各踩住一根銅樁,俯下身子向丘山伸出手來。丘山抓住李柳玉的手,借力一扭腰,將一隻腳搭在銅樁上。誰料李柳玉在丘山的猛扯之下,右腳陡地一滑,整個人往下墜去。幸好丘山此時已騎上銅樁,忙伸手拉住了李柳玉的手,將她整個身子往上提起。

李柳玉將一雙胳膊架在了銅樁上,丘山摟住她的腰,將她的身子一點一點往銅樁上挪,最後一手托住李柳玉屁股,用力往上一送,讓她的整個身子掛在了銅樁上。

丘山扶著銅樁小心翼翼站起來,往前跨了一步,給李柳玉騰出空間後,才拉她站起身來。兩人來不及喘口氣,立即沿著銅樁往下奔去,大約花了一分多鍾,終於到了離地面兩米多高的地方。

丘山縱身一跳,落到白骨堆上,由於站立不穩,一個趔趄撲在了一具骷髏身上。丘山趕忙爬起身來,扭頭見李柳玉正準備從銅樁上下來,就跨上一步托住她的腰扶了下來。兩人拉著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坑外奔去,踩得骨頭咯吱直響。

兩人上得坑來,腳踩著了地面,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也不及細看那飛天閣的模樣,一路小跑來到胡天摔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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