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山一行走進院來,見遊人並不多,中間空地上放著一個巨型香爐,裡邊插著十來支紅燭燃香,上空飄著幾縷青煙。

丘山等人沿著院落圍牆慢慢往裡逛去,眼神時不時地東睃西瞄。

這淳風祠共有三進,分別是太初殿、太史殿和太極殿。丘山見院內立有一碑,碑文介紹說該祠建於唐儀鳳年間,原址選在李淳風晚年隱居之地。明朝時曾經歷了一場火災,被全部焚燬,在萬曆八年又進行重建。直至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土改時,損毀了雕像碑記楹聯匾額等物,後又被陸續拆除,直到近些年才重新修造。

待走到太史殿,丘山抬眼瞥見金柱上一對金字楹聯正在太陽下熠熠生光,上書“仰望日月星辰佔人間禍福悉詳,俯察龍虎雀武相宅墓吉凶巨擘”,字型龍飛鳳舞,顯得頗有古意,暗想李淳風又被稱為玄學風水大師,這楹聯對其一生總結得算是到位了。

殿內正中擺放著一個李淳風的木頭雕像,幞頭唐巾,頰留長須,紫袍飄飄,跟《閬中李氏族譜》中的李淳風畫像竟有幾分相似。

胡天看看塑像,又看看李柳玉,樂呵呵笑道:“好傢伙,看著跟李大小姐也不像嘛。這雕像的手藝人得請李大小姐做模特才對,實打實一千多年純正血統,那刻出來得有多漂亮!”見李柳玉沒搭理他,只好自個兒在殿裡東瞅西看。

殿堂不大,眾人看了一遍,見與平常的道觀廟宇也沒什麼分別,便穿堂過殿,到後邊的太極殿瀏覽了一番。這樣堪堪走完整個淳風祠,並沒有見到什麼八卦井。

四人聚在中殿院內一個角落裡,盤算著下一步計劃。丘山說道:“李泰來詩裡提到的‘往昔故井’,如果追溯到唐初已經有一千三百多年歷史了,這期間淳風祠燒了建,建了拆,即使有口什麼井,也保不準毀掉了。依我所見,他說的故井多半不在這裡。”

“哦,莫非是在外面?觀星臺、風動標什麼的可都在外邊。趕緊去看看。”胡天一陣激動,搶先往外奔去,眾人也跟著他走了出去。

一行人走出淳風祠外,見不遠處正對著他們的就是觀星臺,相去不過百米左右,上邊矗著一個渾天儀模樣的雕塑。四人走到觀星臺上,見雕塑由四條仰首踞蹲的龍託著一個圓環構成的球體組成,紅色基座刻有銘文,上面寫著“黃道渾天儀”。

“景區搞起這種東西來,一點都不考究。”胡天指著雕塑懟道:“這看起來哪像是李淳風做的渾儀?實在是太偷工減料了。”

丘山聽胡天說得振振有詞,便問:“這渾天儀到底有啥講究?”

“渾天儀是用來夜觀天象的嘛,所謂天體圓如卵,地如卵中黃,古人認為這天就像個雞蛋殼,地球就是個蛋黃,星星啥的在蛋殼上滾來動去,渾天儀就通過觀察這些天體運動,預測天命兇吉人生禍福。”

胡天頓了頓又道:“渾天儀自漢以來不斷改進,李淳風做的叫什麼六合什麼什麼儀,比原來的版本複雜多了。”

“六合三辰四遊儀。”李柳玉突然插話道。

“對對對,就是六合三辰四遊儀。”

丘山原本對渾天儀瞭解不多,此時聽李柳玉說起,不由好奇起來,問道:“這六合三辰四遊儀有什麼不同的

地方?”

李柳玉想了想道:“據歷史記載,這種渾天儀表裡三重、狀如十字、末樹螯足、以張四表,整個渾儀有十一個規環。所謂六合,地平、子午、赤道三環合東西、南北、上下六方,所謂四遊,由兩個旋轉規環連以極軸,輔以窺管,觀測日月星辰毫無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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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山等人聽李柳玉這一連串文言詞句如玉珠落盤乾脆清亮,不由都驚奇地望著她。

胡天腆著臉呵呵笑道:“李大小姐果然家學源遠……我瞭解到的也是這些。”

“那三辰又是什麼意思?”

“三辰儀是李淳風的發明,由黃道、白道、內赤道三環組成,置於六合儀與四遊儀之間,是渾天儀的一大改進,只是北宋以後又由繁入簡,三辰儀就被摒棄了。”

“這些都是你爸教你的嗎?”丘山忍不住問道。

“唔,我爸書房裡有很多書,我小時候沒事就會進去偷看,慢慢也學了些歷史知識。”

丘山點點頭,暗想李泰來是歷史學家,李柳玉耳濡目染之下也算是學識淵博了。

胡天此時已走出觀星臺,探身往對面山頭遙望片刻,突然回過頭來,衝丘山他們喊道:“對面還有李淳風墓,咱趕緊去看看。”說罷就邁步往前走去。

丘山抬頭見對面山腰果然有一處墓地,離淳風祠約有六百米左右,規模雖不大,但石欄白壁甚是分明,忙和眾人一起尾隨胡天而去。

下得路來,李柳玉見邊上有個賣香燭的小攤,就買了十來支帶上。丘山瞥見小攤上擺放了些景區的宣傳冊子,隨手取了一張。

四人沿著道走了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墓前,見墓碑上寫著“唐太史令李淳風之墓”,碑前香壇裡插了些已經燃盡的香燭,碑後有石砌的低矮圍牆,其上是蒼鬱的松柏和青翠灌木,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李柳玉拿出香燭,胡天見狀忙掏出打火機逐一點去。打火機燒得太久,燙得胡天連連搓手,一眼瞅見丘山手上的宣傳冊子,就一把奪來做引燃之物,嘴裡叫道:“宣傳冊宣傳冊,可擦屁股可點菸。”點完香燭後,將燒剩的半截小冊子戳進菸灰裡。

李柳玉將香燭插入香壇,退後幾步,雙手合十低頭閉目默祭起來。

胡天沿著周圍的石欄東轉西逛,臉上滿是失望之色,嘴裡嘟囔道:“號稱聖泉嶺,卻沒一口井,真有點兒名不副實。”說著走到香壇前,望著燭火,裝模作樣說:“李道長,我也算是你的半個徒弟了。你這麼託夢給我,到底是開玩笑呢,還是開玩笑呢?你說這兩龍戲珠聖泉嶺,就因為你的一口墳氣壓著……”說著說著盯住香壇裡,竟引頸屈身探了進去。

丘山見胡天表情怪異,便叫道:“喂喂,你要獻祭肉身不成?”說著往胡天身邊走來。

胡天將手伸進壇內,抓起那本燒了一半的小冊子,往香壇邊磕掉菸灰,手指戳著冊子上的一張圖片,猛地叫道:“我靠,八卦井!”

丘山往胡天所指的地方一看,果然見有一張水井圖片。丘山將小冊子奪回,仔細看了看已經燒得焦黃的冊頁,見圖片中的水井圍著一圈八卦圖,文字介紹此井是八卦井,位於天宮院,離淳風祠兩公裡左右。

“媽蛋,我們準備工作

不充分,找錯地方了。走走走,趕緊去天宮院。”胡天顛著小碎步,扭頭就往回趕。

一行人急急忙忙趕到天宮院,問明了八卦井所在後,就徑直來到井邊。

丘山見八卦井位於朱簷白牆的院落之間,由石欄圍住一塊地兒,面積兩丈見方。井就位於平地正中間,周圍有一圈八卦圖。此時石欄外的芭蕉已顯枯黃,襯得整個八卦井頗有點頹敗的味道。

胡天圍著井轉了一圈,說道:“這八卦井可是李淳風和袁天罡‘金針插銅錢’的地方,九龍捧聖之處,裡邊應該大有玄機。”

“什麼‘金針插銅錢’?”

胡天見阿七詢問,頓時興致高漲,說道:“當年風水大師袁天罡來到此處,見這裡九龍匯聚紫氣通天,就埋下了一枚銅錢。後來李淳風也來到這兒,見風水殊異,就用一根金針插入地裡。旁人挖開一看,見金針正好插在銅錢眼中,這簡直太神了,就在這裡打了口井,也就是這個八卦井了。”

“好了好了,封建文化糟粕就別宣揚了。”

胡天振振有詞反駁道:“老丘,你可以鄙視封建文化,但絕不能輕視它。你看此井摒棄了傳統的井佔辰位,選了天宮院西北角乾位,可見此處是風水之穴,堪輿學中的龍、砂、水、穴、向,那都是上上之選。這些東西李泰來肯定都懂,想必他的東西就藏在這井裡。”

四人走到井口,見軲轆搖柄支架都是新具之物,但卻沒有繩索水桶。丘山從背袋裡掏出手電筒,往井裡照了照,下面反射出手電光來,井水平靜如鏡,看上去並不太深。

胡天從旁邊撿了塊小石子,往井裡投去,水面蕩起了一圈圈漣漪,條條波光映在井壁上,令人一時目眩。

“嘿,這井果然是九龍捧聖的穴位,你們看看這滿井紫光……要不我現在下去探個究竟?”胡天說著就一腳踏在井緣上。

“喂,你們幹什麼?”四人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斷喝。

丘山等人回頭一看,見一位道士裝扮的中年人正站在簷下,用警惕的目光盯著他們。

胡天忙從井沿上退下,對那人呵呵笑道:“口渴了,想打點水喝。”

“這井是景點,禁止遊客取水。”那道士模樣的人面色稍有緩和,走上前來,往井裡看了看,見沒什麼異常,又對四人說:“這裡既沒有井繩,又沒有水桶,你們要怎麼打水?”

“哦是啊,原來沒有水桶,我一直沒發現。”

中年道士見胡天裝傻充愣,就指了指院落的走廊說:“往那邊走,出門右拐,再走五十米,路邊有個公廁,那裡有自來水。”

“好好,我們這就去。” 丘山向胡天等人使了個眼色,四人灰溜溜地走出八卦井,往走廊方向走去。

“媽蛋,這個鳥道士,居然讓我去廁所喝水。”穿過走廊後,胡天嘴裡罵罵咧咧,邊罵邊回頭,卻突然收了聲,原來那個道士此刻也走到走廊上,正在另一頭看著他們。

胡天趕緊回頭,嘴裡嘟囔道:“鳥道士居然還跟在後面。”

丘山看了看時間,已近下午五時,正想說話,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他忙拿起一看,是劉奇的簡訊,上面寫道:“平板有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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