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次郎瞥見照片上孫野一霎,頓然愣住了,他直勾勾盯著,好像在想些什麼。

“老師?”

“梓華,我好像見過這個孫野。”

“您見過?在哪裡?”

“上海……”

“不可能,孫野根本沒去過上海,老師,您認錯人了吧?”

……

雪越下越大……

把天與地連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天、地、山、水,山裡一草一木……

一切都被籠罩在這白色之中。

一座座被大雪覆蓋的山,像是一個個巨大的白色墳冢……

王聰兒、辮子劉、賀老五、饃饃劉帶著弟兄們依託寨門向官兵反擊……

金鑾殿墳地。

一大片一大片被雪覆蓋的墳頭,每個墳頭上都插著一個紙扎的招魂幡,在大雪中迎風飛舞著……

墳地前立著一通高大的石碑,石碑題刻“山東建國自治軍眾家兄弟陣亡名錄”。

上面刻著藍田、狸子……等等所有陣亡弟兄的名字。

石碑上每一個字都漆成了紅色,在一片白色的世界裡格外耀眼。

最下面刻著“山東建國自治軍眾家弟兄叩立,民國十四年杏月。”

墳前雪地裡掃出一大片空地。

一大堆紙錢燃出熊熊火焰……

孫野、張翼民在焚燒著紙錢。

他們身後站著脫去軍裝換上自家衣裳的弟兄。

外面傳來接二連三的槍炮聲。

“大民,你何必又回來送死呢?”孫野問張翼民。

“是我把你們帶上這條路的……就是死,我也要跟你們一起死……”

孫野手裡捧著疊的方方正正的青白相間的旗子,忽然抖開,在火上引燃……

大火盡情的吞噬著旗子,孫野鬆開旗子……

火裡,旗子化作了灰燼……

寨門處的戰鬥如火如荼的繼續著……

在山炮的猛轟之下,寨門塌了……

抱犢崮的弟兄成片成片的在炮火硝煙中戰死……

賀老五中炮而亡……

官兵潮水般湧了過來……

王聰兒、辮子劉、饃饃劉帶著弟兄們且戰且退,向金鑾殿墳地撤去……

“弟兄們,兵崽子已經打進咱的寨門了!我孫野和三掌櫃四掌櫃六掌櫃決心誓與山寨共存亡。兵崽子人比咱多,武器比咱好,還請了日本浪人幫忙……這一戰,將是玉石俱焚的一戰。我孫野不能逼著你們跟我一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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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個弟兄抬著幾十筐滿滿登登封好的大洋放在弟兄們面前。

“咱都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弟兄,我孫野不能叫你們白跟我一場,“給弟兄發大洋,一人一百塊。”

弟兄們開始逐個分發大洋。

“大掌櫃的,發大洋幹什麼!”一個弟兄問道。

“你們拿了大洋,願意回家過安生日子的就下山去好好過日子,趁著兵崽子還沒把山圍起來,現在走還來得及,從後山暗道……”孫野話語有些哽咽,“你們想去投奔兵崽子,我也不攔著你們……”

“要大洋有個diao用!”饃饃劉把大洋丟到雪地裡,“大掌櫃的要當好漢,難道要俺們當孬種?俺們不幹!”

“對!俺們不幹!”

“俺們不幹!”

“不幹!”

弟兄們紛紛把手裡大洋扔到地上。

“俺們弟兄當初上山幹馬子,都是因為兵崽子把咱老百姓給折騰的沒法活了。當初大掌櫃的帶著俺們招安,俺們都以為大掌櫃的成了認賊作父的軟蛋。現在才知道,原來大掌櫃的是在委曲求全,是想把咱弟兄們帶上一條光明的道兒!”

“可……可我如今卻把你們帶上了一條死路!大掌櫃的對不起你們!”孫野眼裡噙著淚。

“這不怪大掌櫃的!要怪就怪這狗娘養的世道。是這狗娘養的世道不肯給咱老百姓活路!”

“大掌櫃的,俺們都不走!大掌櫃的難道忘了咱們在關公堂的磕頭盟誓!弟兄們,都還記得吧!”

“記得!”

“有福同享,患難同當!

同心同德,一起去闖!

兄弟之妻,為我姐妹!

兄弟父母,為我爺孃!

兄弟兄弟,為我兄弟!

誰人背叛,斷頭而亡!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亡!”

張翼民也加入了吶喊……

孫野凝眸望著群情激昂的弟兄們……

弟兄們的呼喊聲震落了山間松柏上的落雪……

孫野振奮道:“好!走過南闖過北,黃河裡頭尿過尿,咱弟兄沒有孬種,都是好樣的!拿酒來!”

一個個酒壇子的酒倒進一個個弟兄的碗裡……

一個酒壇子拎在孫野手中。

辮子劉、王聰兒、張翼民和所有弟兄,每人手裡都端了滿滿一碗酒。

“弟兄們,幹啦!”

弟兄們齊聲:“幹啦!”

孫野抱起酒壇子猛喝一陣,弟兄們紛紛喝幹碗裡的酒。

孫野轉身面向墳地:“長眠地下的弟兄們——幹啦!”

他把酒壇子剩下的酒倒在地上,用力摔碎酒壇子……

弟兄們紛紛把手裡的酒碗奮力拋向一旁天空……

辮子劉抱著挺機槍朝天空一通掃射,把酒碗打得粉碎……

白雪覆蓋的山野之間響起了辮子劉粗獷的歌聲,只是這歌聲透著悲愴:

“天當被來,

地是床!

山是爺來,

水是娘。

要截劫皇槓

要日日娘娘;

咱爺們不日囊,

搶闊主兒,

砸洋樓,

單燒狗官的衙門口;

幹梁山,

立山頭,

恁稱王,

俺封侯,

俺們生死不回頭!”

塌敗的寨門上,張榮培、中村次郎、崔梓華聽到了辮子劉的歌聲。

張榮培搖了搖頭:“這幫馬子,看來要寧為玉碎不要瓦全了……”

中村次郎倒很振奮:“督軍先生,我們大日本武士大顯身手的時刻到了!”

……

官兵衝向了金鑾殿……

辮子劉、饃饃劉各抱著機槍帶著弟兄們衝出來……

雙方相隔百十米的槍戰,激烈的交鋒……

生與死的對決……

孫野、王聰兒面對面站在火堆兩側……

就這樣二人相視無言……

各自把紙錢一把一把投入火裡……

依然相顧無言……

戰鬥在繼續……

雙方激烈的交火越發激烈。

彼此都殺紅了眼……

雙方的距離也在漸漸縮短至五十米……

雙方的人馬像是秋風掃落葉般不停地倒下……

和辮子劉並肩作戰的張翼民被一顆子彈直中腦門……

辮子劉望著身旁死不瞑目的張翼民,更加瘋狂地端著機槍向官兵掃射……

辮子劉打光了子彈,渾身上下再沒摸著。

他丟下機槍撿起一隻步槍繼續同弟兄們激戰……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

馬子們漸漸地打光了子彈……

辮子劉丟下手裡的槍,把一柄鬼頭刀操在手裡。

馬子們紛紛丟下手裡的槍,換上了寒光粼粼的大刀片子……

饃饃劉操起了一口鍘草的大閘刀……

官兵們在槍口裝上了刺刀……

辮子劉咆哮著拎著刀帶著弟兄們衝過來,雙方更加激烈的短兵相接……

饃饃劉手拎一口鍘刀一連劈了四個,最後被一群兵崽子捅了個透心涼……

張榮培、崔梓華、中村次郎站在一旁看著雙方短兵相接廝殺在一起。

“中村先生,咱們比試比試,看看誰弄死的馬子多!”張榮培道。

中村次郎微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張榮培拎著腰刀帶人衝了上去……

中村次郎手握東洋刀帶著一百個日本浪人也跟著衝了上去……

崔梓華看著他們離去,嘴角露出一絲詭異地笑……

槍炮聲漸漸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刀與刀的碰撞之聲……

弟兄們同官兵日本浪人已在墳地二十米處拼殺……

王聰兒隔著火焰深情地再看孫野一眼,拎著九節鞭衝向戰場……

孫野把手裡最後一摞紙錢拋進火堆。

拿著狸子的太平刀衝上去……

刀與刀的碰撞……

冷兵器與冷兵器的廝殺……

不斷有官兵和日本浪人死在孫野的刀下,死在王聰兒的鞭下……

也不斷有弟兄被張榮培、被中村次郎、被官兵和日本浪人劈砍而死……

原本潔白無瑕的雪地上佈滿了雜亂的腳印,佈滿了交戰雙方的屍首,灑滿了鮮血……

辮子劉一連砍翻了多個官兵和日本浪人……

自己身邊也不斷有弟兄倒下。

他殺的正過癮,絲毫沒注意貓在他身後雪堆裡的一個兵崽子。

這兵崽子把一顆冒著煙的手榴彈丟到辮子劉腳下……

辮子劉倒在硝煙裡……

廝殺仍在繼續……

戰場上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活著的越來越少……

地上橫七豎八滿是馬子和官兵、日本浪人的屍體……

大廝殺最終變成了三五十人的角逐……

陳禿子舉著兩把菜刀嗷嗷地從林子裡衝出殺向日本浪人……

很快死在日本浪人的刀下……

張榮培與孫野拼殺著……

幾番回合,二人都受了輕傷。

各自退後幾步重新擺好架勢。

“還行吧小子?”張榮培冷笑道。

“你行老子就行!”

“我可記得你要認我當乾爹的,怎麼敢在乾爹面前自稱老子?沒大沒小!”

孫野一聲獰笑,又舉刀衝了過來。

“乾爹今天就教訓教訓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東西!”

二人又廝打到一塊。

五六個日本浪人把王聰兒團團圍住,王聰兒把手裡的鞭子舞成了一朵花,日本浪人絲毫近不得她的身……

一番激戰,日本浪人被鞭子抽的遍體鱗傷,哀嚎連連……

中村次郎和馬子們拼殺著,不時有馬子倒在他的東洋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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