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風,吹拂著佘山的葉。風襲綠濃,葉脈滾滾,猶如一層又一層拍打在山間的綠浪,高空鳥瞰,更添一絲心驚肉跳之感。

只是,在這萬物甦醒的濃綠大地,滾動而生動的風,卻襯得佘山分外幽深安靜,而不似尋常荒野,鳥獸穿梭。

“吼——”

突然,一聲嘹亮的龍吟聲劃破了天際,風吹葉顫,輕易地打破了整個佘山的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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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黑暗蠕動,一條漆黑如墨的粗壯蛟龍,自枯木甬道之中呼嘯而出,伴著高風陰雲,猶如一點墨水,在佘山碧藍的天空畫布之上,點綴出一道浩瀾壯闊的畫卷。

“神君,請。”

不同於墨色蛟龍的高調出場,在佘山頂端的一處古樹枝椏上,兩道影影錯錯的身影,自褐色樹幹中,浮現而出。

一抹水藍,一抹月白,臨近看去,正是身著一襲水色長衫的李牧魚,以及躬身而立,站於李牧宇身後的蛇妖——雲姬。

“結界已經開啟了麼?”

目光飄遠,李牧魚望著空中飛馳離開的墨色蛟龍,語氣淡淡地說道。

“回稟神君,佘山地界下的結界已經開啟,所有妖族也已經從結界內盡數離開……”

還未等雲姬說完,龍吟之後,便是一陣不太顯眼的腳步踢踏聲,自枯木甬道處,窸窸窣窣的傳了出來。

“哦?這就是你所謂的盡數離開?”

果然,在蛟龍之後,幾個明顯是嚇破了膽的小妖,帶著渾身血肉模糊的傷口,一步一顫地,自地界結界內,小心翼翼地向外攀爬,唯恐令空中那條墨色兇獸發現一般。

“是妾身思慮不周,請神君責罰。”

“不必了,謊話只要不再說第二次就好。”

妙目微垂,在聽到李牧魚的言語之後,雲姬的頭始終沒有抬起來過。

一百年?

還是,一百五十年?

在李牧魚攜帶琅琊碎片逃往靈州,並履行與雲姬之間的心魔誓言之後。彈指一揮的功夫,李牧魚的變化,足以令任何人驚歎。

也許旁人道“弱水河伯”乃是靈州一等一的天之驕子,但是對於李牧魚“知根知底”的雲姬來講,李牧魚的原身,卻僅僅只是一條普普通通的黑鯉魚罷了。

即便是因仙格,其凡魚血脈晉升成了寒鯉血脈,可如今的成長,依舊令雲姬,心中駭然,且望塵莫及。

“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

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雲姬輕輕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前的挺拔背影,不知為何,一絲苦澀,竟在這一瞥之間,悄然攀上了她的心頭。

“我們走吧。”

見枯木甬道之中的鱗甲類妖族漸漸離去,李牧魚也不再分心關注,周身起霧,還未等雲姬發話,便在一個起身之間,踏著佘山之巔的翠葉,消失在了碧空雲靄之中。

“是。”

人影已散,面覆白紗的雲姬重新抬起了頭,望向了李牧魚消失的方向。眸光微動,心頭的那抹苦澀,在李牧魚離開的那一刻,越發的濃重起來。

她強時,他弱。

他強時,她卻已望塵莫及。

無論是天庭聲名鵲起的水神職位,還是敢與佘山老母抗衡算計的修為氣魄,即便兩人目前都是結丹期修為,但比起之前種種,現在的李牧魚,再也不是那個在雲州黑沙河中,任她打殺的那個小鯉魚了。

目光忽明忽暗,久久看著漸濃的雲靄,雲姬忽然搖頭苦笑。

顛倒的地位,懸殊的實力,根本就不是在此刻才成為的定局。

就在李牧魚初來佘山,斷然拒絕雲姬以琅琊碎片的秘密,挾求李牧魚為她盜取佘山老母蛇蛋的那一刻,兩人的關係,便早已不再如同從前了。

她一直都覺得,他只是一個幸運的鯉魚精罷了。實不知,此刻的幸運,在李牧魚收服仙格的那一刻,就已經悄然註定。

只可惜,那日的雲姬,憑她淺薄的見識,根本就無法參透其中的大機緣而已。

“唉——”

壓下心中的悔意與嫉妒,也掃清腦中不現實的窺想。那個水德仙格,從來就不是屬於她的東西。

當日,即便是她強行煉化仙格,那麼,所造成的後果,無非只是神魂俱滅而已。

她不清楚,那時僅是一條凡魚的李牧魚,是如何在收服仙格的過程中,保持著神魂不滅。但與其去妄自猜測,觸其逆鱗,還不如從此別過,斬斷百年前,那段不算美好的因果孽緣。

畢竟,她當日將仙格賜予李牧魚時,只是為了得到神靈之血而已。根本就沒有想過,到最後,李牧魚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而現在,李牧魚沒有拿著此事來報復誅殺她,也單憑之前的仙緣因果罷了。而正是如此,雲姬才由衷地感激從前的自己,沒有因嫉妒他人的機緣,而痛下殺手,徒增仇怨。

“譁啦啦——”

山間的風,拂過佘山遍野的林木,瑩瑩綠葉,簌簌作響,像極了無垠綠浪,配著山端的氤氳霧氣,襯得四季皆春的佘山,更是美如仙境,令人迷醉。

“啪嗒——”

蝶翅振響,在風吹綠意的林海之間,忽然,數只寶藍色的蝴蝶,忽閃著翅膀,穿過枝條,遠遠地尾隨在從枯木甬道走出的群妖身後。

磷粉散落,一粒一粒,隨著山間漫無目的的風,悄然地灑落在群妖身後。

而這一幕,卻皆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即便是立身於佘山之巔的雲姬,也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些異樣……

……

雲海,霧洞。

位於佘山頂峰之上的雲海層中,一處猶如山頂洞穴一般的圓形突起,赫然矗立在雲海之間。

而在這由雲霧所組成的洞窟之中,一道水藍色的身影,則靜靜地端坐在霧洞之內。

雙目緊閉,兩手端膝,左右手各捏著一道繁複的法訣,在此身側,則是一枚猶如白玉一般的月白色鱗片,似真似幻的懸浮在李牧魚的面前。

只是,白壁生瑕,看似應當靈氣盎然的物什,卻毫無靈氣波動。彷彿已經破損了一般,死氣沉沉,沒有絲毫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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