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燈火照不亮門庭後的大團陰影,夜晚涼風吹動樹梢發出輕微聲響,張長安步履如常的來到門後,神色平靜的打開門。

在光線透過門縫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全力一擊的準備。以他陽神真人境的修為,大唐年輕修士第一人的實力,哪怕來的是新月教高階祭師,他也有應對的機會。

每回開門,張長安都有奮力一搏的心理預期,甚至做好了院外突然冒起數十上百大修士,自己要血戰為國捐軀的準備。

巴格達城雖然跟長安城不能比,但也是大城,西域商行的修士在這裡,就像魚蝦被丟進了大海,饒是有再多佈置,再如何謹慎,在大浪大滔面前,也沒有半分安全性可言。

出現在門外的,是賽典赤那張五官輪廓深邃,鬍鬚修理得十分妥帖的英俊面容,臉上雖然帶著一絲急切之色,但並不濃郁,眼神也很沉靜,應該沒有壞事發生。他身旁跟著的只有一名隨從,看不出什麼異樣,更加佐證了這一點。

張長安迅速往外面左右掃了一圈,屋舍冷森,街道清寂,風滑過的軌跡沒有異常。他稍稍松了口氣,將賽典赤讓進來。

這裡是西域商行的據點,距離賽典赤的宅子並不遠,眼下雖然天色已晚,但巴格達對賽典赤而言,並沒有什麼防範。

“黃昏時分,我們奉命去大神殿聽令,現在大神殿和智慧宮已經傳下緊急命令,召集舉國的所有精銳修士,即日趕赴東部木鹿城!”

進了屋,賽典赤未及落座,便連忙對張長安述說匆忙趕來的原因,“這回是全國徵召令!數十年也難得遇到一回,想必戰場的情況不容樂觀。我聽說,哈里發已經下令開啟了內庫,將裡面的法器珍寶盡數取出,配備給趕往東部的修士!”

張長安給賽典赤倒了杯葡萄酒,自己坐了下來,示意賽典赤不必著急,滿滿將各種細節說清楚。到了這裡,他已經很少飲茶,相比較起來,更多大食人更喜歡喝酒,為了更像一個大食人,他的生活習慣也在改變。

根據賽典赤的描述,張長安對現在的情況有了大體瞭解。

馬倫在七河流域戰爭失利,又丟了海洋控制權,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守住木鹿城防線。張長安當然知道,接下來即將進行的木鹿城之戰,絕對不是一場邊境戰爭而已。

它關係著大食的存亡。

無論是大唐還是大食,國家的核心戰力是軍隊,軍隊的關鍵力量是修士。前者的精華是狼牙軍、虎衛軍、羽林軍與嶺南海師,後者的核心是近衛軍,以及包括海軍在內的兩位副大埃米爾的親軍。

一旦這部分力量被對方全部殲滅,大食國土再是廣闊,也不過是不設防的庭院而已。

就眼下的形勢來說,蒙希塔茲和席祿熾的親軍已經覆滅,大食修士軍隊就剩下二十餘萬近衛軍,如果近衛軍再被唐軍吃掉,大食就將完全無法抵擋唐軍,國家也就會隨之滅亡。

馬倫當然不會讓這種局面發生,他應該要有所應對。

“哈里發的命令上說得很清楚,國家現在進入危急狀態,所有修士力量,都必須為國所用,加入到這場國戰之中。”賽典赤說道,“不過巴格達的五萬近衛軍,沒有接到東進的命令,

應該還是會駐防國都。”

張長安點了點頭,自顧自尋思起來。

很顯然,迫於形勢,馬倫已經將眼下這場戰爭,從軍隊戰爭,變成了全民戰爭。

大食政教合一,新月教的力量又無比強大,教派的動員力量出類拔萃,舉國修士都受教派控制,修士東進要順利實施會很容易,且會很快。

論戰爭動員能力,眼下的大食非常強悍,這是新月教對信徒的精神控制力很堅固的好處。張長安很清楚,現在是大食展現自身國家,政教合一這種體制優勢的時候了。

而這對王師來說,無疑是個很不好的訊息。

“徵召令的具體實施計劃,你知不知道?”張長安問賽典赤。他心裡有些著急,但並不慌亂。只要摸清新月教的計劃,以西域商行遍佈各部的勢力,還是有很大行動空間的。

在大戰前夕,大唐五百大修士率先進入黑汗國,在執行過捕殺監察院修士的任務後,可是沒有隨軍行動的。

賽典赤搖了搖頭,“全面的實施計劃,大長老今日沒說。不過以我如今在大神殿的地位,稍後肯定會知道很多情況,只要留心一些,還能發現不少蛛絲馬跡。”

新月教徵召舉國修士趕赴木鹿城一線,事關廣大地域內,百萬人的動向,無疑會有行動方案。

各地方具體調集多少修士、物資,在多長時間內集結,又何時出發,小地方的隊伍在哪個大地方匯合,大地方的隊伍的行程安排,一股股隊伍到達東部後,進入哪些城池駐紮,承擔怎樣的任務,都會有相應佈置。

若無計劃,整個行動就是一盤散沙,亂糟糟得無法成事。

張長安很明白,自己必須提前掌控這個行動方案。給各地尤其是東部的西域商行,以及王師接下來的針對行動,提供有力依據,從而破壞對方的這個計劃。

如果不能阻止這一切,等到馬倫將人員、物資迅速調派到位,到時候的木鹿城防線,就會是銅牆鐵壁。而一旦馬倫開始靠著大食廣闊地域,在縱深上層層設防,就會形成多道防線,構造出固若金湯的防禦體系。

那樣的情況一旦出現,王師再是如何強大,三兩年之內也別想攻滅大食。這就是國土廣袤、人口眾多的大國的優勢,哪怕是接連戰敗,軍隊損失慘重,也還有挽救戰局的餘地。

而這場戰爭,王師是沒有三兩年的時間可用的。

張長安很希望依靠賽典赤,弄清楚新月教的佈置。

但他也很明白,僅靠賽典赤是不行的。

他對賽典赤道:“你如今雖然是大神殿高層,但還不是那幾個最核心的人員。你會知道部分計劃,這並不奇怪,因為你也會有差事,但要掌握全盤動靜,就太難了些。而若是你刻意打探、多方探查,難免會讓人覺得奇怪,引人懷疑。”

大神殿的高層理事團,也是新月教的高層,由十三位主事大祭師組成,為真神掌管整個新月教。現如今的賽典赤,就是這十三位主事大祭師之一。

但其核心團體,卻是五大長老。他們實力高絕,神秘莫測,輕易不露面,賽典赤等閒也很難深入接觸他們。

“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賽典赤連忙問

他覺得張長安一定有辦法,眼前這個年輕的大唐俊彥,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人,好像無論什麼難題到了他面前,都有迎刃而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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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長安從儲物袋裡掏出一疊文書,放在桌上翻出兩份,拿著其中一份對賽典赤道:“根據我們先前打探到的訊息,大神殿五大長老中,這位‘默哈德’長老是少數兩個外出活動比較多,而我們又比較容易接觸的人物。

“這些日子我根據你提供的情況,順藤摸瓜,命人打探了他的底細,倒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簡而言之,此人有為我所用的可能性。”

他到巴格達來了之後,此地的西域商行就由他指揮,這些時日除了指導賽典赤的行動,自然也沒有閒著,做了很多有針對性的事。

其中的重點,就是根據西域商行多年來的資料,和賽典赤的瞭解,甄別巴格達顯貴人物中的“可用之人”,並且對他們進行詳查。

賽典赤聽到張長安的話,顯得有些訝異:“默哈德長老這種人物,地位已經是大神殿最高的存在,尊貴無比,予取予求,怎麼可能為我們所用?他有什麼背叛的理由?

“五大長老之間,雖說也不是鐵板一塊,依照出身、性情而親疏有別,默哈德不太合群,也受到了一些掣肘,但還遠沒到積怨深厚,要跟其他人翻臉,或者是做出不利大神殿舉動的程度!”

張長安將文書遞給賽典赤,示意對方快速閱覽。

他不急不緩地道:“我們並不需要他背叛大神殿。我們要得到訊息,也並不一定需要對方抱著出賣的意圖。此人的確地位尊崇,個人已經沒有破綻,要用財富法器收買他,的確不可能。”

賽典赤越聽越糊塗,抬頭不解的看向張長安。

“默哈德個人實力極強,但出身卻是普通,雖然不是什麼貧寒之家,卻也只是三流貴族。他現在已經是五大長老,個人權勢已經達到巔峰,但要振興家族,在這貴胄遍地的巴格達,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這些年他靠著個人影響力,的確讓家族地位上升了不少,但莫說距離一流貴族,跟二流貴族都還有差距。究其原因,無非是被真正的貴族瞧不起,無法徹底融入他們。

“所以,他需要一個臂助。而你,賽典赤,就是他的福星。”

聽張長安說到這裡,賽典赤恍然大悟。

他身份尊貴,在大食屬於是最頂尖的那類貴族,雖然目前在大神殿內,只是十三主事大祭師之一,跟默哈德有地位差距,但他如果願意跟對方相交,對方一定是求之不得。

張長安看著賽典赤,肅然道:“你要做的,只是交好默哈德而已。一旦你跟他成為莫逆之交,在他想要藉助你的影響力,徹底融入巴格達頂級貴族團體,提升家族地位的情況下,一定會對你真心相待。

“只要你稍微引導,彼此很容易就能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屆時你想要瞭解什麼,但凡是默哈德知道的,就都不是秘密。就算是政教核心大事,你本就是大貴族,他又不擔心你會洩密,所以也應該不會有什麼保留。”

賽典赤聽到最後,張了張嘴,卻是啞口無言。對張長安的安排,只能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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