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倫張大了嘴,只覺得手腳冰涼。

他看到鉅艦般的鋒矢掀黃沙排海浪而進,看到靈氣衝擊著一波波光圈覆蓋了近衛軍戰陣,看到露出身形的近衛軍被狼牙軍淹沒吞噬。

這是一幅奇異的畫面。

二十萬近衛軍組成的戰陣寬廣厚實,說是海洋再恰當不過,狼牙軍鋒矢衝入其中,攪動兩翼黃沙瀰漫流散,再也看不見近衛軍將士是真的再也看不到,他們被狼牙軍後續將士碾壓而過,沒有人還能站起來。

而在更遠的地方,近衛軍戰陣和將士仍舊隊形齊整,維持著“海洋”的面貌,好似風平浪靜。但隨著狼牙軍勇猛直進,逐漸寬闊的後陣推開越來越廣的黃塵,吞噬越來越多的近衛將士,可以想見,到了最後,幾乎所有修士都會被黃煙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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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倫怎麼都沒想到,狼牙軍的進攻會如此兇猛,這般強悍,近乎是不講道理。

他在忽論城,已經見識過兵家戰陣,趙破虜作為名將,帶著部將在衝陣之時,給他帶來的震撼無與倫比。所以他心裡早有準備,二十萬近衛軍很可能戰鬥艱難,會付出不小的傷亡。

但他之前相信,狼牙軍的速度會慢下來,無法完全穿透他的陣型,最終會被近衛軍圍死在陣中,一點點被近衛軍蠶食乾淨。

卻沒想到,狼牙軍破浪而進的勢頭,竟然是這樣不可抵擋。

他當然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一切都是因為狼牙軍的戰陣之力,比趙破虜虎衛軍的戰陣之力,要強大太多,強大到打破了戰場平衡!

這根本不是凡人能夠擁有的實力!

趙破虜的名將戰陣之力,跟上官傾城一比,簡直有雲泥之別。

同為兵家名將,兩人的實力怎麼會差距這麼大?

馬倫想不明白,就像他不清楚,為何大唐會有兵家、儒家這種存在。

在他一慣的認知中,國家有一個教派就夠了,它足以幫助君主統治國家,根本無需其他雜七雜八的思想。而新月教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掌握真理,唯一該掌握武力的存在。

政教合一,控制起百姓來,豈不是要方便省事得多?

天下教派,出現的根本目的,最開始不都是為了參與政事、掌握大權?既然如此,大唐怎麼會有儒釋道兵同時存在,而且還頗為和諧的景象?作為一個大一統的國家,最重要的思想意識怎麼能夠不統一?

馬倫感覺自己的頭變得很大。

大唐有太多超出他理解範疇的東西,尤其是當這場戰爭發生的時候,他發現那些自己偏偏還不能理解的這些東西,在戰場上發揮了不俗作用。這就讓他更是迷惑,甚至是痛苦。

“上官傾城絕對不是兵家名將,或者說,不止是兵家名將!”馬倫聽到了真神的聲音,精神一振。

到了眼下這種局勢,眼看著狼牙軍勢不可擋所向披靡,近衛軍戰陣就要被撕裂,隨之而來就是全軍潰敗,只有真神出手,才能給大食修士帶來一線生機。

之前面對趙破虜的名將之力,就是靠著真神降下神力,近衛軍才能穩住局勢。

“兵家名將難道不是兵家最高境界,怎麼會還有不止這個說法?”馬倫連忙詢問。他聽真神的意思,好像沒有之前那般淡然從容和胸有成竹,這讓他不免憂心忡忡,難道神力都無法阻止上官傾城了?

上官傾城一介凡人,怎麼可能恐怖到如此程度?

真神沉吟著道:“依我看,上官傾城距離傳說中的‘兵聖’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遙。或者說,她已經一隻腳跨進了兵聖境界。這樣的存在,自然不是趙破虜能比。想當初,她也是大唐第一個成就名將境界的人,而且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馬倫愕然不已。

他對大唐也算比較瞭解了,不僅是這些年蒐集的各種情報,還有真神經年累月的指導。他知道,兵聖是一種大唐稱呼兵家先賢大能的稱謂,《孫子兵法》的締造者曾有這樣的美譽。

但在那之後,哪怕是白起、李靖這些人,也只是被成為軍神的名將而已。

“跟孫武不同,上官傾城的境界,是一場又一場戰爭喂出來的,在無數次血火艱難中拼殺出來的,其氣其勢已經大成。論兵法造詣,她可能的確不如白起、李靖這些人,但她有自己的道路以力證道,或者說,一力破萬法。”

真神聲音沉緩,“這樣的存在,一旦真的成事,在沙場衝陣方面,的確是無人能敵。兵家之所以靠著一批戰將,就能跟儒釋道並列,其根本原因,就在於這種不講道理的強勢存在。”

馬倫聽到這裡,心裡不禁有些發慌,照這麼說,上官傾城豈不是已經無人能夠阻止?他不關心儒釋道兵這些別家的事,他只擔心自己的部曲與戰局,趕緊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真神沉默半響,好像在猶豫,最終,?似乎費了很大勁,才下定某種決心。

真神以近乎一字一句的語速道:“我要凝聚在這裡的,所有軍隊修士的信仰之力,化作神力賜給近衛軍,如此,他們才有擋住上官傾城的可能,否則,他們就只能被狼牙軍徹底擊敗!”

馬倫愣了愣。

這不是在忽論城時,只調動十餘萬近衛軍修士的力量,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對真神而言,?能凝聚所有信徒的力量,但普通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唯有修士的力量,才能真正有用。而在這裡,聚集著大食的近衛軍和常備軍精銳,整個大食七八成的修士力量。

這樣的力量,本來是用來沙場決勝的,不到最關鍵或者是最後時刻,真神不會這麼做。因為一旦做了,李曄就會知道這股力量的強弱,之後就能有所準備。

但眼下狼牙軍的攻勢太強,近衛軍就像普通軍隊面對重騎兵一樣,根本擋不住!若是真神不使用這個底牌,只要近衛軍不復存在,凡間戰局就徹底失敗了。

真神的選擇等於是在宣告,在凡間陸地戰場,大食軍隊已經全面敗給了大唐軍隊。唯有依靠真神的力量,才能勉強穩住最後的局面。

馬倫咬緊了牙關,難受到了極點。

“不要擔心,不要自責,你還有海軍。只要我們這裡能穩住,海軍在大唐東南沿海登岸後,勝負還未可知。”真神最後安慰了馬倫一句。

李曄好整以暇的呆在半空,欣賞狼牙軍踏浪而行,將近衛軍戰陣絞得天翻地覆的情景。面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心裡則在盤算,新月教真神什麼時候出手。

忽論城之役,新月教修士,是靠著真神之力才穩住了局面,所以他對真神會出手有所準備。他現在想要看看,真神之力的極限是多大,能不能真的擋住狼牙軍正面猛攻。

如果能擋住狼牙軍,能不能讓近衛軍反敗為勝。

到了眼下這種局勢,真神沒有再留手的可能,正適合觀察對方的深淺。

如果真神之力,只是能夠擋住狼牙軍,卻不能讓狼牙軍敗退,那麼等到虎衛軍、羽林軍跟上來,在往後的戰鬥中,三軍齊攻,所有兵家戰將戰陣之力全開,真神之力就不夠用了。

戰至此時,李曄已經很清楚,大食軍隊打不過大唐軍隊。今日一戰後,狼牙軍只要沒大敗,那就再也不是大唐至銳,而是天下至銳之師!上官傾城更是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將,她和她的狼牙軍所到之處,敵軍必將聞風喪膽!

在李曄的注視或者說期待下,蒼穹再度被烏雲遮蔽,須臾間束束神力之光,替代陽光從雲層中落到近衛軍修士身上,讓原本氣弱力衰的戰陣,很快就變得氣勢雄渾。

李曄一邊關注戰陣變化,一邊則散開氣機,去感受遠近各處的大食修士情況。

與此同時,無數早早得到李曄命令的大唐大修士,也在各處飛行遊弋,觀察有多少新月教修士,在這個過程中,吟誦了他們效忠真神的咒語,向真神貢獻了他們的真神之力。

這副場景同樣是震撼的。

在方圓數百裡的範圍內,大城裡,小城外,河流邊,荒漠旁,草地上,山巒中,成千上萬的新月教修士,或立或坐,或跪或拜。

無論他們之前是在奔逃、戰鬥,還是在殺人、搶劫,亦或是沮喪的趕路,哀怨的嚎哭,默默的流淚,憤怒的嚎叫,不甘的揮刀,此時此刻,他們都在凝神靜氣向真神禱告,奉獻自己對神靈的真誠與膜拜。

他們把自己變成卑微的塵埃,只為了突出神靈的高大,他們表現自己的渺小無力,只為突顯神靈的無所不能。

這個瞬間,所有看到他們的人,都不會懷疑他們心神的純淨與虔誠。他們跟雪山的白雪一樣,跟道旁的野草一樣,跟冰湖裡的綠波一樣,不管他們生活的是困苦還是富裕,本性是暴戾還是軟弱,在此時都是顯得那麼純粹明淨,好像還帶著一絲聖潔。

似乎所有懷疑他們的人,不敬佩他們的人,不瞻仰他們的人,都是世間的汙穢,需要被唾罵,甚至是被清除。

有信仰的人是純粹的,哪怕是蠢,也蠢得讓普通人肅然起敬。

在這樣一股精神意志的感召下,馬倫張臂閉眼,心中不安消去,心氣再度回升,彷彿自己再度擁有戰無不勝的力量。即便是面對李曄,也不會有任何忌憚、遲疑等負面情緒。

在李曄的目光中,大食近衛軍戰陣穩了不少,狼牙軍破陣的速度正在下降,戰陣之力消耗變快,光芒在徐徐消減、黯淡。

與之相對的,近衛軍修士鬥志昂揚,圓盾護罩之光大盛,原本孱弱的陣型變得猶如銅牆鐵壁,堅如山巒。狼牙軍開山鑿道,每進一步,都要付出數倍於之前的力氣。

近衛軍修士們一個個視死如歸,面對長槊馬蹄毫不退讓,只求多擋狼牙軍將士一瞬,而他們也的確做到了。更多修士則開始調整陣型,不失時機的向中間合圍,力求將狼牙軍困在陣中。

很顯然,已經給近衛軍造成大量殺傷的狼牙軍,現在有龍游淺灘的趨勢。

這對狼牙軍來說很不妙。

然而,打量著戰場的李曄,嘴角卻浮現出一抹輕輕地譏諷,“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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