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名平安京貴族中的顯赫人物,基本都是真人境,他們合在一起同時出手,其靈氣威勢之大,僅是流散的靈氣潮浪,便讓艙室中桌飛碗碎,艙頂更是直接被掀翻。

剛剛還春風得意的藤原時平,轉眼就陷入了生死危境,原本應該成為自己部屬的力量,突然之間齊齊向自己下殺手,巨大的反差讓他幾乎以為身在夢中。

最先遭受大難的不是藤原時平,而是站在貴族隊伍旁的藤原清經,靈氣光潮剛剛湧現,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左右幾名貴族大修士的術法就將轟在了他身上。

他是藤原家族第二高手,此時卻只能堪堪避過術法轟擊的中央位置,口中鮮血噴湧,滿面驚駭,正要抽身飛走,兩柄長劍已經從側後位置刺進了他的身體,將他捅了個對穿!

僵硬的扭轉面容,藤原清經才發現對他出手的,還是跟自己關係不錯兩名老友。對方上船之後就一直在跟他客氣寒暄,親切的態度中還帶著幾分討好,卻不料轉眼間,這兩人手中的劍,就刺穿了自的丹田、胸膛!

他咽喉裡發出桀桀的怪音,想要問一句為什麼,卻已經有心無力,臨了只能瞪大不可置信的雙眼,氣絕而亡。

死不瞑目。

霎時臨面的刀光劍氣,將藤原時平驚恐的臉映照得白如雪花,從咽喉深處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怒吼,他拼盡全身力氣閃避出去,同時升起靈氣光罩,袖中更是有一座銅鈴模樣的法器飛出,將他擋在後面。

轟隆的氣爆聲中,整座戰艦直接化作漫天齏粉,在海面上炸裂開來,推動船下的海面形成一個巨大的深坑,一圈高達十數丈巨大的潮浪猛然推開,將左右的船隻直接掀翻,無數藤原家族的人蝦米般落於水中。

離得稍遠的船隻,也是隨著波浪劇烈起伏,好在船上的修士及時反映過來,先後出力穩住了船身,這才沒讓更多船隻當場傾覆。

上面藤原家族的人,駭然抬頭看向已經被炸沒了的戰船,一個個都是滿頭霧水,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家主不是正在那裡宴請貴族大人物們,怎麼忽然就響起了這麼猛烈的靈氣爆炸,直接將戰船都炸成了齏粉?

眼看得家主從氣爆雲中升入高空,嘴裡連吐鮮血,那座家主身份象徵的巨大銅鈴,也當場炸裂肢解,藤原家族的真人境修士們,無不驚怒交加,紛紛迎向從靈氣光潮中顯出身形,想要進攻家主的貴族大修士。

至於真人境以下的修士,則在穩住戰船的同時,安撫受驚的族人、救援落水的親戚。可不等他們盡力施為,三善清行的船隊中,就衝出一隊隊氣息強悍的修士,從甲板、船舷紛紛躍起,長劍出鞘、長刀揮斬,群雁一般分別殺向他們!

看到綿延無盡向自己出手的修士,藤原家族的人無不驚懼非常,手忙腳亂一片慌張。他們發現,殺出來的貴族修士,竟然接近兩千人!

這說明,貴族十幾艘船隻裡面,載得全部都是修士,莫說沒有老弱婦孺,連一個普通甲士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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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有這麼多修士?”

“他們為何向我們殺來?!”

“同為平安京貴族,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他們不是來投靠我們的!他們是來追殺我們的!”

“怎麼會這樣?我們做錯了什麼?我們收留了他們,他們竟然恩將仇報?!”

“這一定是陛下的命令,陛下要對付我們藤原家!”

“快迎擊,迎擊!”

“保護家主!”

突然到來的異變,讓藤原家族的修士亂了陣腳,他們雖然是平安京第一貴族,但這回數千族人出海,除了老弱婦孺還有很多普通人,整個家族裡也只有數百修士,哪裡會是其他貴族聯合的對手?

隨著一隊隊貴族修士殺上一艘艘船隻,鮮血隨即潑灑,染紅了船體。

驟然遇襲,藤原時平猝不及防,雖然仗著藤原家族家主的保命法器,僥倖撿回了一條性,可那個藤原家族最強大的法器,也在方才被完全損壞,他自身也受了不輕的傷。

作為倭國最大的貴族,藤原家有接近三十名真人境大修士。但此時出來追擊他們的,是其他平安京貴族的聯合隊伍,除了藤原時平面前這二十多名真人境,其它船隻上還有兩三倍數量的大修士。

總共近百名真人境大修士,帶著接近兩千的練氣修士!

整個倭國,也只有一百五六十名真人境,除了之前抵擋唐軍戰死的,剩下的,絕大部分都出現在了船隊中。

藤原時平立即意識到,這些貴族竟然將族中精銳修士力量,全都派到了這裡!

平安京有諸多貴族,而作為掌控倭國大權的外戚,藤原家一家的修士力量,就超過了倭國整體修士力量的六分之一,甩開第二貴族不知道多遠。整個倭國,就連皇族的修士力量,都比他們弱了不少。

但是藤原家再強大,又如何抵擋得住幾乎所有貴族精銳修士力量的聯合?

“為何?為何?!”藤原時平捂著胸口,盯著三善清行憤怒的咆哮。他怎麼都想不通,國家已經敗亡,這些逃往的貴族,明明就該聚集在自己身邊,去蝦夷島爭取一線生機,怎麼就早有預謀的對付藤原家?

難道說,這些貴族想要翻身做主,不想頭上再壓著藤原家這個龐然大物?可現在是什麼時候,這些人竟然還這麼不識大體?!

“國家敗亡,時勢艱險,你們這些傢伙,竟然為了爭奪權力,向實力最強的藤原家出手,你們知不知道這會有什麼後果?!沒有藤原家擋在前面,你們如何面對往後的艱險?!”

不等三善清行回答,藤原時平就發出來自理智深處的拷問,飽滿良幣被劣幣驅逐了的悲憤感。

他看到了自家修士被圍攻的場面,一個又一個藤原家的修士正在廝殺中倒下,而那些沒有修為的老弱婦孺,也慘嚎著倒在血泊中。這是人間慘劇。

最讓藤原時平無法接受的是,隨著自家修士接連減少,他正在失去自己的勢力,建立自己國家的美夢隨之破滅,這讓他看三善清行等人的眼神,充滿不共戴天之仇。

周圍的大修士已經戰作一團,有了整隻船隊的大修士加入,藤原家的真人境鮮少能支援到藤原時平身旁,三善清行帶著十來名高手,將藤原時平和兩名藤原家的真人境圍住。

聽到對方的拷問,三善清行冷哼一聲,鄙夷的看著對方:“爭權奪利?你太小看我們了。需要你們藤原家擋在前面?你太高看自己了!藤原時平,實話告訴你,誅殺藤原家族,是陛下親自下達的旨意!”

“陛下?”

藤原時平一愣,旋即就滿臉被戲弄的屈辱怒火,“唐軍大舉攻來,國家根本抵擋不住,陛下也難逃劫難,這個時候他如何命令你們?你們又怎會還聽他命令?三善清行,你休得如此辱我!”

三善清行眼中的鄙夷之色更濃,他朝平安京的方向抱了抱拳,這才肅然正色道:“陛下,是大唐皇帝陛下,不是你說的醍醐!現在皇帝陛下已經佔領平安京,他要滅你們藤原家,你們就只能乖乖覆滅。藤原時平,你的死期到了!”

“什麼?!”

藤原時平禁不住後退兩尺,大唐皇帝是他心目中的夢魘,他根本沒有面對的勇氣。但聽完三善清行的話,他又惱羞成怒,陰沉著臉咬牙道:“你們竟然投靠了大唐皇帝,做了大唐皇帝的鷹犬,你們這群叛徒,真是恬不知恥!”

“藤原時平!背叛國家的人是你!”

三善清行大怒,指著藤原時平的鼻子罵道,“要不是你藤原家臨陣脫逃,國家怎麼會陷入這種境地,平安京怎麼會有滔天之禍!”

說到這裡,他重重哼了一聲,又朝平安京抱了抱拳,這才抬起下顎道:“若非皇帝陛下仁慈,我們這些被你害得連逃離平安京機會都沒有的貴族,就會全部被殺。藤原時平,你還不知道吧,我們都是唐人先民後裔,跟唐人同祖同宗!

“而你們藤原家,只是野人後代,自私自利,不通禮義,不識教化,沒有道德,讓你們存在於這個世間,就是對我們的侮辱。所以今日,你們藤原家的所有人,都必須死!”

聽到這番話,藤原時平氣得五臟欲焚!

給他多一顆腦袋,他也想不到,短短一夜間,平安京的貴族就成了大唐皇帝的爪牙,甘願受他驅使、為他賣命。

大唐皇帝到底使了什麼手段?

他究竟有多強的實力?

他還是人嗎?!

藤原時平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是,三善清行這些人,竟然還敢說自己和唐人同祖同宗!他們也配?如果真要論血脈高貴,我藤原家,平安京第一貴族,才是最應該和唐人相近的!

這狗屁不通的三善清行,竟敢說我們是野人後代?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善清行,我跟你不死不休!”被近百名真人境圍殺,藤原時平自知斷無退路,怒吼一聲,悍然殺向三善清行。

“藤原狗賊,我要取下你的人頭,祭奠菅原兄!”三善清行同樣大喊一聲,帶著身旁的大修士,一起向藤原時平出手。

藤原時平不愧是藤原家的第一高手,被數倍於己的對手圍攻,依然左衝右殺,給貴族大修士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短短半刻時間,他就重傷了四人,擊殺了兩人,雖然自己也傷勢加重,變得舉步維艱,但這份戰果也堪稱不俗了。

如果不是先前驟然遇襲,就受了不輕的傷,狀態在鼎盛時期的藤原時平,就算是三善清行帶著十名高手,也無法困得住他,說不得,還要被他殺人奪路,順利逃走。

可是現在,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被逼入絕境的藤原時平,雙目佈滿血絲,在將面前一名大修士斬掉頭顱後,泉湧的血瀑後,他仰天爆發出一聲猛虎嘯野的大吼,一時間氣勢勃發,披散的頭髮下眼神凌厲,染滿鮮血的衣袍獵獵飛舞,將他襯托的猶如一個魔鬼。

“我藤原時平,今日就算是戰死,也要拉你們墊背!”藤原時平舉劍對著面前的三善清行等人,“你們誰敢上來?!我必讓他跟我一起死!”

看著衣袍亂舞,氣勢如淵的藤原時平,貴族修士們面面相覷,都是忌憚不已。對方已經必死無疑,但的確還有拉人墊背的能力,自己不必非得跟他死磕。

看著貴族修士遲疑不進,藤原時平發出一聲霸氣大笑,神色愈發兇狠駭人,“來啊!看看誰先死!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我藤原時平都不懼,你們難道害怕?!”

這番表態,更是讓貴族修士們心寒。就在這時,藤原時平竟然不退反進,凌空邁步,一步步逼近面前的對手。後者竟然被逼得後退,沒人敢上前一搏。

三善清行老謀深算,暗道一聲不好,連忙道:“他這是想唬住我們,趁機逃走!他沒有死戰之心!”

貴族修士們眼前一亮,卻聽藤原時平桀桀低笑:“那就來戰,看看我藤原時平,是不是怕死!”

沒有人敢再上前。藤原時平已經殺了三名高手,他還有餘力!

三善清行大急,他已經傷得不輕,縱然為菅原道真報仇心切,也無法獨自攔住對方,正在焦躁之時,忽然間福至心靈。

他面色一沉,厲聲道:“陛下立下的規矩,難道你們都忘了嗎?!不能在沙場立功的人,對陛下無用,你們還能活?!誅殺藤原時平,是陛下親自下達的命令,若是因為膽怯,讓他跑了,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家人也會蒙羞,甚至被治罪!”

眾人聞聽此言,無不心頭一震。的確,陛下不愛美人,不愛珍奇,不愛各種人間享受,他們唯一能打動陛下的,就是戰功,跑了藤原時平,所有人都會遭殃!

念及於此,所有人都不再猶豫,一個個都冷下臉來,殺氣凜然,在三善清行率先動手後,一窩蜂的殺向了藤原時平。

藤原時平頓時驚駭欲絕。

他的確不想死,他想要的是逃走,他是要建立大功業,建立自己的國家的人,怎麼能死在這裡?剛剛他就是在嚇貴族修士們。對方明明已經被自己唬住了,只要再退一段距離,自己就能逃出生天。

可沒想到,僅僅是因為三善清行提到了大唐皇帝,這些人就突然間殺意堅決,不顧生死向自己衝來,再也不顧及自己會拉人墊背!

面對遮蔽視野的術法光潮,藤原時平發出絕望的慘叫。

最終,他沒能在臨死之前,再多殺一人。

因為到最後,他的情緒是害怕,想得是自己建立國家的大業夢想徹底破滅,而不是一往無前,真的跟對手以命換命。

說到底,他是一個梟雄,不是一個戰士。

三善清行抓住藤原時平缺胳膊少腿的屍體,一把扯住對方的頭髮,手中長刀在對方咽喉前狠狠一拉,就將對方的人頭割了下來。

“菅原兄,我為你報仇了!”三善清行高舉藤原時平的人頭,向天空發出一聲飽含感情的大吼,一時間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而藤原時平的人頭上,凝固著一張神情驚恐、不甘的臉。

......

旬日後,宮城大內。

李曄點點頭,對三善清行的稟報表示滿意。

在平安京貴族修士們的合力攻殺下,藤原家族沒有人逃脫,這個被所有貴族痛恨,並一致判定為野人後代的外戚顯貴,就這樣灰飛煙滅,留在歷史上的名聲,也只能是罵名。

三善清行將用石灰醃製過的藤原時平人頭,用盤子端著,在殿中轉著圈的展示給眾人看,贏得了所有人的不停點頭,一致好評。

眾人退下後,李曄叫來楊行密,跟他說起嶺南水師接下來的安排,“鎮東都護府全境,雖然還沒有被盡數攻佔,但大局已定,地方上翻不起什麼浪花來了。

“經過追殺藤原時平這件事,平安京貴族們也算交納了投名狀,證明了他們效忠於朕的真心,接下來不會出什麼亂子。大唐成立鎮東都護府,其根本目的,是為了建立遠洋航線,這件事耽誤不得,嶺南水師下一步的行動,就是開拓海路。”

楊行密自然領命。

嶺南水師往後幾年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構建溝通楚南懷師徒所在地的航線,為大唐運回源源不斷各種資源,保證接下來的西域之戰,這些楊行密是清楚的。

李曄掏出一份輿圖,遞給楊行密,“茫茫大海,會有很多未知的風險,不過對嶺南水師而言,只要方向對了,航行就不是太大問題。

“這是朕給你們繪製的航線圖,雖然只是個大概,但也足以讓你們的前途順利很多。路上只要不出大的岔子,應該會很快抵達楚南懷師徒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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