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藤原時平所料,菅原道真來了之後,聽說對馬島戰況,也是一萬個不相信,當著醍醐的面嚴厲斥責藤原忠平敗軍辱國,必須要付出代價,還問藤原時平,唐軍是不是已經都成了天兵,否則,怎麼會這麼能打?

菅原道真是個正直的人,從不諂媚奉承,還常常直言進諫,跟同僚相處雖然不錯,但眼睛裡絕對揉不得沙子,此時面對藤原時平,一連番詰問就脫口而出。

醍醐則是裝作一副仁君的模樣,替藤原時平說話,說藤原忠平也算為國捐軀,應該體諒,這果然惹惱了菅原道真,直言醍醐這是賞罰不明,在這樣緊要的關頭,絕對是誤國誤民。

他當場進言,必須嚴懲此戰失職者,作為“監軍”前往水師的藤原時平,必須付出代價,否則臣民不服,還有誰肯為國家奮軀作戰?

藤原時平辯解了幾句,就被盛怒之下的菅原道真,噴了一臉唾沫,這讓他暗自咬牙,生吞菅原道真的心都有了。

醍醐唉聲嘆氣,猶豫再三,最終“拗不過”菅原道真,“悲痛”的決定讓藤原時平將軍權交出來,再另外找人主持戰局。

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依舊信任藤原家族,又或者是為了穩住藤原時平,醍醐沒有治藤原家族任何人的罪,嘴裡說著大家要共度時艱,藤原家族可以將功補過。

“臣,領命......”藤原時平萬般無奈,憋屈悲憤得臉紅脖子粗,最終還是咬著牙交出了軍權在此之前,醍醐是讓他主持戰局的。

醍醐當場任命菅原道真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讓他帶人速速探查唐軍動靜、虛實,安排本州防禦。

在說到“虛實”二字的時候,醍醐眼神陡然凌厲,飽含深意的看了菅原道真一眼。這讓菅原道真渾身一震,心頭一動,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恰好,藤原時平眼角的餘光,也捕捉到了醍醐這個眼神,這讓他終於確認,醍醐對他和藤原家族的懷疑,已是非常深!

至少此時此刻是這樣。

追根揭底,醍醐還是不相信二十萬水師,會被唐軍在一天之內擊敗。他甚至覺得,就算藤原時平想要藉此隱藏水師,也應該要將戰況描述得更加合理些。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醍醐沒有對藤原時平動手,藉機向他或者騰原家族發難,只是讓菅原道真暫時接過了軍權。

醍醐也禁不住問自己,難道藤原時平所言果真屬實?唐軍還真能在一日之間,就將水師擊敗?這得兩軍有大的差距才行?除非是兩個不同世界的軍隊!

在讓藤原時平退下之後,醍醐眉頭緊鎖地問菅原道真:“唐軍在一日之內,就擊敗我水師二十萬,愛卿認為唐軍這是用了什麼法子?藤原卿描述的那些威力巨大,堪比神兵的法器,愛卿是否見過,它們真的存在?”

菅原道真雖然性情純直,但並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聰明。

醍醐的這些問題,核心意思其實就一個:藤原時平是不是在說謊?

醍醐之所以沒有直接這麼問,是不想把對藤原時平和藤原家族的懷疑,在大臣面前如此直白的表現出來。

菅原道真方才在詰問藤原時平的時候,的確是很憤怒,而且義正言辭,因為二十萬水師一朝戰敗,對國家打擊太大,損失也太大。菅原道真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藤原忠平主戰不利,犯下了滔天大錯,讓唐軍抓住機會一擊而潰。

而藤原時平將唐軍說得如同天兵一樣,只是為了替藤原忠平掩蓋錯誤和罪責,儘量挽救藤原家族的名聲,不被治罪太重。

但是冷靜下來仔細一想,菅原道真就不得不考量,如果唐軍果真有這樣的神兵利器,國家該怎樣才能應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後,菅原道真不由得感到陣陣心悸,手腳也禁不住發冷。

跟藤原時平的自信驕傲不同,菅原道真為人謙遜平和,連帶著看問題也不極端。

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心目中,唐朝始終是一個龐然大物,國家這兩百多年雖然學了對方很多,但還是沒有跟對方正面抗衡的實力。

他是倭國眼下最富盛名的博學之士,前些年還領了遣唐使的職務準備去大唐,雖然最終沒有成行,但他對唐朝的瞭解卻更多。若不是對唐朝敬畏深重,之前聽聞唐軍來攻時,他也不會提議,讓國家用稱臣朝貢的方式,來化解此次兵戈。

“陛下,唐朝強盛,威服諸邦,世人莫不忌憚。國家之所以屢派遣唐使,也是因為知道唐朝是我們無法戰勝、只能仰望的,這才去學習他們。”

菅原道真準備了一下措辭,謹慎的說道:“這些年國家的確學到了唐朝很多東西,也強大了起來,可稱今非昔比。而唐朝經過安史之亂後,的確是國勢不如往昔,前些年唐朝國中大亂時,臣還以為,唐朝這個龐然大物,可能真要倒下了,沒有數十年緩不過來......”

醍醐不耐煩的擺擺手,“說重點!”

“是。”菅原道真頓了頓,“臣的意思是說,如果唐朝國中大亂,自顧不暇,我們或許還有機會,趁機在它身上咬下一塊肉來。但若是唐朝國中太平,那麼以唐朝的地大物博、人口眾多、深厚底蘊,現在研究出來了威力巨大的軍中利器,也不是沒有可能。

“陛下應該知道,唐人中的飽學之士、能工巧匠,的確是天人之姿,非其它小國的俊才可以相提並論。追根揭底,這是他們的底蘊太過深厚,積累太過浩瀚。只要唐朝皇帝稍微給予正面誘導,就會有無數先進物件出現,讓人驚為天人。”

“好了!”

醍醐聽到這裡,已經焦躁得不行,他雖然才智雙全,但畢竟年紀尚輕,面對這樣的大事與挫折,很難沉得住氣。

他盯著菅原道真道:“此次你去探查唐軍行蹤,務必查明虛實,必要時候,可以用朕使臣的名義,去跟唐軍正面接觸,朕準你便宜行事,你一定要看清楚!”

“臣領命!”

“另外,此時你既已掌管國家防務,就要戮力而為,務必不能讓唐軍成功登岸!如有必要,朕會號召各地勤王,無論如何,此戰國家都不能敗!”

“臣必定全力施為,保國家平安,保陛下無恙!”

“那就拜託菅原卿了!”

......

嶺南水師從對馬島出發,經過連續不斷的航行,順利繞過本州島北部三分之一的海岸線,接近了預定的登陸地點黑崎海灣。

李曄一路欣賞沿岸風景,倒也心情不錯,軍中大小事務都有楊行密主持,李曄只需要在大方向上下達命令,故而也很清閒。

這天巳時,李曄接到楊行密的稟報,說倭國右大臣菅原道真,作為醍醐的使臣來到艦隊前,想要求見嶺南水師主帥,而且還帶來了不少勞軍之物。

既然帶了禮物,態度就還算端正,李曄也想看看,這位倭國歷史上的四大怨靈之一,活著的時候到底有著怎樣的風采,便答應了對方的請求。

李曄當然知道,菅原道真到戰船上來,就是打探虛實的,不過他並不在意。大軍此番出征,是堂堂正正進軍,憑藉的是硬實力,不需要任何陰謀詭計。讓菅原道真看個明白,還能起到震懾作用,達到幾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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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再清楚些,這就是耀武揚威。

菅原道真在巡洋艦上,見到了全身披掛的楊行密,連忙恭敬行禮:“菅原道真見過楊將軍!”

他的氣色比前些時日差了很多,眉宇間的疲憊已經掩蓋不住,這段時間夜以繼日的忙碌,實在是把他弄得暈頭轉向。

尤其是在看到嶺南水師後,他更是憂心如焚,不說別的,僅僅是嶺南水師的軍容軍貌,就給了他巨大的壓迫感。

楊行密瞥了菅原道真一眼,略微抱抱拳,就算是應付了禮節,要不是考慮到天朝上國的威儀,他連這個動作都懶得做,“你就是倭國右大臣菅原道真?來的倒是時候,本將今日心情上佳,就帶你看看本將的戰艦!”

聽到“倭國”兩個字,菅原道真羞惱不已,這是大唐對他們的一種蔑稱,他們自己從來不會這樣稱呼自己,早在遣唐使遞交的國書中,他們就明確提出過,大唐不能如此稱呼他們。

不過此時,菅原道真沒有講價的資格,聽到楊行密說要帶他參觀戰艦,心頭一喜,連忙拱手致謝。

菅原道真眼中閃過的那抹可以窺探大軍虛實的喜色,自然沒有瞞過楊行密,他沒有理會,只是從鼻孔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這是法器投石機,拋投靈石火球所用,沒什麼特別的優點,勝在穩定可靠,一名靈池真人境的修士就能操控,可以連續不間斷的運轉六個時辰。”

楊行密示意過來一名修士,擺弄投石機給菅原道真看看,輕描淡寫道:“在岸上隨便找個目標,轟兩下給使臣瞧瞧。”

菅原道真睜大了眼睛,抬頭仔細看著眼前的巨大器械,生怕漏過一個細節。聽說這是可以拋投靈石火球的投石機後,他就屏住了呼吸,在藤原時平的描述中,這可是神兵一樣的存在!

沒想到,楊將軍竟然願意為自己展示,這份胸襟實在是讓人讚歎。

隨著楊行密一揮手,修士重重砸下機括,菅原道真只覺得耳畔如有驚雷落地,嗡的一聲,甩臂甩上半空,那顆剛剛看起來並不大的靈石,到了高空陡然散發出紅日般的光芒,大了不知幾倍。

菅原道真瞳孔猛縮,一眨不眨的盯著靈石火球,只是轉瞬間,爆速飛行的火球,就集中了六百步開外,海岸上的一塊礁石。

那礁石少說也有兩三千斤,卻在被靈石火球集中時,猛地爆炸開來,碎成了無數細小的石塊,在石灰中雲爆而起,當空消散於無形!

瞪著空了一塊的海崖,菅原道真無法抑制住雙手的顫抖,滿臉見到神兵仙人的驚駭敬畏之色。

一顆靈石火球,這樣大的礁石都沒了,那尋常戰艦,還不得給砸出一個房屋大小的窟窿來?再是堅固高大的戰船,也經不住幾顆這樣的火球吧?!

這已經是靈池真人的全力一擊!

可既然是全力一擊,一名靈池真人境的修士,又能揮出幾下?

“將軍剛才說,這樣的投石機,可以連續不斷......運轉多久?”菅原道真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他不想表現得這樣不堪,但只要想到後果,他就無法淡然。

楊行密淡淡看了菅原道真一眼,對這個他已經說明過的問題,實在是不耐煩回答,心中不由得又輕視了菅原道真和倭國幾分,這就是右大臣?跟鄉下人進了城也沒多少區別。

“六個時辰。”楊行密回了一聲,又指指巡洋艦的左右側弦,“一艘戰船,有這樣的法器投石機十架。”

還沉浸在法器投石機巨大威力、連續運轉,會給陸地城防帶來怎樣巨大災難中的菅原道真,猛然聽到楊行密後來這句話,一下沒忍住,咽喉咕隆一聲。

他想說,楊將軍你不要故意誇大自己的戰力,來嚇唬我菅原道真,我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

可他這話來不及說,一架架被靈木建造的、防禦力十足的屋子籠罩的法器投石機,就在屋子自動散開後,露出了它們威武巍峨的身形。

菅原道真呆在甲板上,看看左邊側弦的投石機,又看看右面側弦的投石機,張大了嘴半響說不出話來,彷彿已經痴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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