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聽起來像是一句耐心終於耗盡,忍不住要發動戰鬥的宣言。

但凡是對方沒有撂下話就走,藤原忠平一定會反唇相譏,好好嘲諷對方一番,洩一洩自己心頭方才積攢的怒氣,讓唐軍知道,自己銅牆鐵壁般的部署已經完成,他們只管來攻好了,能撞破他的水寨防線算他無能。

可惜對方走得快。

藤原忠平一口氣憋在胸口沒吐出來,說不出的難受。

不過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水師不用戰敗,他臉上又有了笑容,覺得這點區區羞辱,也未嘗不能嚥下。等到唐軍攻不破水寨,在海面上焦頭爛額,最終只能退卻的時候,他一定會抓住機會,好生嘲諷對方一番,新仇舊恨一起報了。

“兄長,接下來我們只需要坐鎮大寨,看著唐軍來攻即可,他們只用弓弩攢射也就罷了,若是惱羞成怒直接衝撞過來,那就是送死!”藤原忠平這番話說得氣定神閒,充滿智珠在握的豪氣。

藤原時平笑道:“我不通水戰,有你主持大局,自然一切無虞,我們就好好看看,唐軍待會兒會是怎樣的氣急敗壞!”

說到這裡,兩人再度相識大笑,笑聲洪亮有力,意氣風發。

嶺南水師千帆競發,掀開無數片海波,速度再次快了起來,在為首三艘巡洋艦的帶領下,沒用太久就逼到了倭國水師大寨前。

但凡水師營寨,都會建在海灣內,若是海灣門前還能有一座小島,那就再好不過。對馬島海岸線曲折,包括南北主島在內,大島有四,小島也不少,環境非常有利。

倭國水師在對馬島的大寨,便建在一座天然海灣內,門外一座小島面積頗大,擋住了海灣三分之一的入口,實為天然屏障。

藤原忠平安排倭國水師層層設防,便是依靠了中間的海島——黑巖島,他自信能靠此擋住唐軍的強攻勁弩,並非沒有理由。

眼下,倭國水師船艦橫亙海灣,連線了黑巖島與海灣兩側陸地,黑巖島上工事堅固而齊備,難得的是對海一面是陡峭崖壁,大多數地方高達十餘丈,根本沒法靠船,水師將士也無法從這裡登岸。

鎖住海灣的船艦,體量都不小,作為消耗唐軍法器弓弩的牆壁,上面沒什麼甲士,只有一些修士維持船艦運轉。

總共四層船艦連城,構成了厚實的防禦體系,彼此之間間隔不小,就算唐軍使用火攻,也難以毀壞整個防線。而船艦上的修士,配合黑巖島的防禦力量,也讓火攻變得艱難。

況且火攻這個東西,向來依仗風向,現在的風向對唐軍火攻並不有利。

“所謂的層層設防,不過是窩在海灣裡當縮頭烏龜罷了。既然他們準備好了捱打,那便不用客氣了。”李曄站在巡洋艦甲板上,給楊行密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楊行密看著倭國水師的“龜殼”,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隨著旗語打出,三艘巡洋艦從陣中開出,來到陣列最前面的位置。

巡洋艦在距離倭國水師防線數百步之外,變直進為左右遊弋,隨著楊行密一聲令下,巡洋艦平平無奇的黑色外殼中,法陣紋路次第亮起,溝通了各個節點,像是將星辰串聯在一起。

攻擊準備就緒後,楊行密抬頭看向李曄,等待他下達巡洋艦第一次戰鬥的命令。

李曄負手而立,衣袍颯颯,眉眼如劍。他腳下是當世最雄偉先進的巡洋艦,身後是連城如雲的水師艦隊,面前是阻礙大唐水師遠航大海的絆腳石。

他的聲音沉緩有力:“兩百多年前,萬餘王師在白江口擊敗四萬倭寇,我們讓倭國認識到了何為大國雄風;

“兩百多年來,隨著無數遣唐使相繼進入長安,我們教會了他們何為封建皇朝;

“兩百多年後的今天,在對馬島前,朕要讓倭國知道,這個時代的海戰究竟是什麼模樣!

“只可惜,他們註定是學不會了,因為自今日起,世上將不會再有倭國水師!巡洋艦聽令,給朕踏平眼前之敵,所有倭國水師戰士,一個不留!”

楊行密昂揚抱拳:“巡洋艦領命!”

而後他轉身,拔刀出鞘,向前高舉,“巡洋艦,準備!”

一聲令下,艦體本就亮起星圖般的符文的巡洋艦上,忽然間發出聲聲雷鳴般的嗡鳴,一座座法陣爆發出一團團耀眼的靈氣光華。

艦首一座投石機後,一名真人境大修士主持陣法,左右側弦,各有四座投石機,船尾也有一座,同樣有真人境衣發飛舞。而在每一座投石機旁,都有四架法器床弩,每一架法器床弩則是由數名練氣修士操控。

巡洋艦上的投石機,跟攻打平壤城的投石機不同,它們固定在法陣中央,不僅本體由靈石靈木構造,配合法陣還能極大增強威力。法器床弩同樣如此。

這樣的配置,只有巡洋艦才有。

楊行密再度喝令:“攻!”

轟、轟、轟!

法器投石機甩開臂膀,將一顆顆偌大的靈石火球拋上半空,這些靈石火球本就威力非凡,連平壤城那樣堅固的女牆都能砸毀,眼下的投石機被法陣增加了靈氣,威力就是巨大。

藤原忠平與藤原時平,在看到三艘山一樣的巡洋艦船體,露出複雜而明亮的符文陣列時,臉上得意的笑容就像之前一樣漸漸消失。

等到巡洋艦上傳來厚重又清脆的靈氣轟鳴聲,三十顆太陽般的靈石火球當空飛來,砸在封鎖海灣的船體上,就像是爆竹在豆腐團中爆炸,將船艙攪得四分五裂時,他倆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驚恐。

跟之前一模一樣。

只不過,先前受創的是誘敵部曲,現在受創的,卻是本部船艦。

他們看著自家的船艦,只一眼,就禁不住渾身發顫。

如果說普通的法器弓弩,只能“穿透”船體,以殺傷甲士為主,法器床弩的弩矢,就能“撕裂”船體,造成船身不可逆的損壞,那麼靈石火球,就是直接“炸翻”方圓百十步的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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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中型規格的戰艦,若是運氣好,被靈石火球砸中船艙,還不會立刻崩裂沉沒,若是運氣不好,艙底被砸中炸穿,就會直接毀滅。

鎖住海灣的船艦,以中型戰船為主——小型戰船鎖不住,大型戰船還要用來當作主力作戰——而現在,巡洋艦一輪靈石火球齊射,就讓好幾艘船艦肢解、沉沒。

而當威力得到增強的法器床弩,也開始發威時,他們“穿透”的,就不再是女牆船艙,而是直奔底倉而去。強大的穿透力讓底倉哪怕是在水面下,也會被撕開巨大的洞口,海水頓時蜂擁而入!

轟鳴聲不絕耳語,它們不是在巡洋艦上響起,而是在藤原忠平與藤原時平心中炸響,每一聲都像是閻王的催命鼓!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藤原時平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轉頭問藤原忠平。

“我,我也不知......從來沒見過!”藤原忠平又起了想哭的心思。

讓人驚駭欲絕的是,三艘巡洋艦中的轟鳴聲毫無停歇之意,一波波紅日般的靈氣火球,帶著一輪輪流星般的床弩弩矢,不斷砸入、射進倭國水師船艦中,激起的橫木飛上半空,水花從未停歇。

只是半個時辰,組成

第一層防線的船艦,就被炸燬得差不多,露出了巨大、可以容艦隊航行的豁口,海面上橫木鋪陳,隨浪起伏。

好在這些船上沒有普通甲士,如果不然,此刻定然是血染大海,浮屍處處。

眼見此情此景,藤原時平五官扭曲在一起,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懼怕與怒火,一把揪住藤原忠平的衣領,大吼道:“再這樣下去,不過兩個時辰,我們的防線就會被攻破,而且還是船艦盡毀!屆時唐軍殺入水寨中,水師根本無法抵擋,就會全軍覆沒!你身為水師統領,難道就沒有應對之法嗎?!”

藤原忠平被噴了一臉唾沫,臉色難看至極。

藤原時平讓他應對,他怎麼應對?

被增強威力的法器床弩弩矢,練氣高段都已經無法有效攔截,靈石火球的威力更是相當於真人境出手。可跟修士不同的是,無論是床弩還是投石機,都能連續不間斷的轟鳴,要是修士也這般出擊,沒半個時辰就會靈氣耗盡!

也就是說,唐軍的床弩弩矢與靈石火球,根本無法攔截!

要是強行攔截,難道唐軍中大修士都是擺設?他們現在可都是按兵不動!

“你別告訴我,你沒有辦法!”

藤原時平見藤原忠平面色不虞,完全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惱火的揪著對方衣領用力搖晃,“你是水師統領!水師若是戰敗,全軍覆沒,不僅你會腦袋搬家,藤原家族也會因為你蒙羞!

“不僅如此,國家更會遭受前所未有的苦難,一旦國家有危,藤原家族也不會不復存在,多年積累煙消雲散!這個罪責,你擔得起嗎?快想辦法,你這個混蛋!”

藤原忠平被搖得頭昏腦漲,對方的怒吼更是帶上了修為之力,擾得他神智迷亂。

末了,藤原忠平被藤原時平重重丟在地上,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兄長,我現在只後悔一件事。”藤原忠平捂著脖子,面色悲苦。

“什麼事?!”

“之前唐軍使者過來的時候,我們就該投降的。”

“你說什麼?!你想死嗎?!”藤原時平怒不可遏,一把抽出佩刀,看樣子很想給藤原忠平一刀。

剛剛兄友弟恭,和和睦睦,意氣風發的兩兄弟,轉眼間好似要反目成仇。

藤原忠平抬起頭,絕望的看著藤原時平,“眼前的唐軍,各種強大軍中法器層出不窮,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我們根本無從應對!

“我原以為,水師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已經不輸給當年的唐軍。但我沒想到,現在的唐軍,也早已不是當年可比的!

“兄長,這不是雪恥之戰,而是白江口之役的重演!

“而且相比於那時,眼下我們跟唐軍的差距更大!你讓我想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兩軍戰力相差太大,我們已經沒有辦法應對,無論我們的戰術是正確還是錯誤,得當還是不得當,結果都是一樣!

“只能......”

“只能什麼?!”

“只能,投降.......否則,就是全軍覆沒!兄長,你快走吧,回去主持國政。唐軍水師我們已經擋不住了,你要快些回國中佈置防禦,如若不然,國家這回可能真的危險了!

“我們之前太自大了,以為自己今非昔比,沒成想跟唐朝還是差得太多,唐朝.......我們根本對抗不了!你快走,要不然,等唐軍徹底攻破我們的防線,全軍出動,大修士來襲,你就走不了了!”

藤原時平聽到這話,禁不住後退三步,神色倉惶,如喪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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