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將信使帶下去歇息,李曄傳令讓李振、崔克禮等人,前來議事。

李振和崔克禮等人領命而來,進門的時候碰到宋嬌,便詢問殿下何事急切召見。面色發寒的宋嬌沒有隱瞞,將個中緣由給他們說了,好讓他們在見到李曄之前,有思考如何解決問題的時間。

李振和崔克禮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眸中的驚駭。

王建征伐南詔失利,陽關失手,這不僅是邊關失守、戰場內移這麼簡單。在眼下這種舉世攻唐的局勢下,大唐戰線但有一面被突破,千里之堤就可能毀於蟻穴,引發全域性糜爛。

耶律阿保機竟然有這般計謀佈局,實在是不能不讓人感到可怕。

見到李曄的時候,眾人發現對方坐在主位飲茶,姿態一股既往的平和,眉宇間看不到任何憂慮之色,彷彿大變並未發生,又或者在眾人看來極為棘手的問題,在他這裡已經有了解決之法。

這讓李振、崔克禮等人稍稍鎮定。

“耶律阿保機的計謀不錯。”

李曄不見深淺地說道,“但事實是,計謀總是一柄雙刃劍,有成功的可能,也有失敗的風險。而在沙場之上,任何風險都會被放大,一旦失手,就會萬劫不復。

“所以只有弱者才需要用計謀,為自己爭取一線勝機。而強者,從來都是堂堂正正進軍,用絕對實力戰勝對手,這才是保險之道。”

此言一出,眾人又振奮了些,都點頭連聲稱是。

很明顯,跟契丹相比,大唐就是那個強者。

李曄說完這話,侍女們已經給堂中所有人都端上了茶水點心,他笑著道:“今日議事,怕是需要些時辰,諸位且潤潤嗓子,國事雖然繁雜,需知身體才是本錢。”

“多謝殿下。”

局勢發生這樣的驚變,在所有人看來,皇朝都處境艱難,稍有不慎即可能有傾覆之虞,而在這樣的時候,李曄卻還沒忘記給議事的人茶水點心,這樣的細節表現出來的,是李曄的鎮定與從容。

既然李曄不慌,眾人也就沒有驚慌的道理。

李曄端起茶碗,簡單介紹了兩句新茶的風味,示意眾人品鑑一番。在大家接二連三發表了些看法後,堂中的肅殺緊張氣氛就消散了大半。放鬆下來的議事堂,又回到了往日那種,談笑間決定天下大事的高高在上的氛圍。

在場的人都是李曄嫡系心腹,也是朝堂重臣,他們的精神面貌與言談舉止,會影響整個三省六部的人心。而中樞官員的態度,也會輻射到整個國家,所以李曄需要先讓他們有正面的風儀。

放下茶碗,李曄接著道:“耶律阿保機的計策著實不錯,從某種程度上說,他也算是成功了。現如今,我等明知北境沒有契丹舉國修士,但要冒然出關與其決戰,卻還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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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唐修士主力北上,河西、蜀中勢必失守,那將會釀成彌天大禍。而且就算修士主力北上,如果契丹一味固守,我們短期內也很難全面擊敗他們。

“說到底,契丹、回鶻、南詔,吐蕃殘餘貴族,女真渤海國,他們的修士加在一起,力量還是不容小覷。因是之故,眼下大唐要破這舉世攻唐的危局,還需要諸位齊心協力才是。”

崔克禮拱手道:“殿下只管吩咐,我等誓死效命。”

李振等人也紛紛應是。

李曄點點頭,揮手將桌上的計劃文書散給眾人。

他道:“河西、蜀地不容有失,北境更加如此。耶律阿保機若是認為,憑著這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就能讓我大唐自亂陣腳,那就太天真了。諸位,大唐能否重現盛世,就看各位能否各司其職,完成孤交代的任務了。”

計劃文書上的內容,都是各種物資、人手調派,軍械糧秣等輜重供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理解和執行起來都毫無難度。

看完各自的計劃文書,李振等人旋即明白,李曄這是要調動大唐一切可用之力,正面戰勝各方強敵。

沒有取捨,沒有算計,就是用大唐國力,來跟那些意圖撼動大唐社稷的人,來一個正面決戰!

見眾人都知道了自己要做什麼,李曄今日首次沉聲道:“戰爭的勝負,追根揭底是國家實力的較量。耶律阿保機以為,謀劃一個所謂舉世攻唐的局面,就能讓我大唐雄師疲於奔命、應接不暇?

“大唐雖然還未恢復盛世之力,雖然現在需要四面迎敵,但這場戰勝的勝利,只會屬於唐人。諸君,是時候讓這些蠻夷知道,中原之國的力量,到底有多麼強盛了!”

崔克禮、李振莫不神色一震。

這番話頗有漢唐雄風之氣。

他倆當即起身離座,帶著眾人紛紛起身下拜,高呼誓死報國。

......

眾人離開後,只有宋嬌留了下來。

“傾大唐舉國之力,碾壓四方蠻夷,這話聽著豪邁大氣,策略也沒甚麼問題,但我怎麼覺著,你還有不曾暴露出來的倚仗?”

宋嬌盯著李曄,好像要將他看個透明,“若非如此,你不至於這般穩如泰山。裝出來的底氣,和的確存在底氣,旁人可能分辨不出,但你卻瞞不過我。”

後面這話的意思,當然是我對你再瞭解不過。

李曄攤攤手,“宋姨認為,到了這個時候,我還能有什麼倚仗?”

“你早就聯絡了草原上的韃靼、黃頭兩部,但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什麼動靜。”宋嬌哼了一聲,“不過......”

李曄接過話頭:“不過他們還不足以成為我最大的倚仗。”

宋嬌瞪了李曄一眼:“你絕對不會把希望寄託在異族身上,哪怕他們是盟友。況且,他們的實力也沒有那麼強!”

李曄悠悠道:“國內已無後手,國外更無強援,我還能有什麼依仗?”

宋嬌惱火的拍拍桌子:“這正是我想不通的!”

李曄道:“想不通何妨不想?”

宋嬌道:“想不通就得別人來告訴她!”

李曄忍著笑意道:“這是小女子才會有的姿態。”

宋嬌柳眉倒豎:“你難道忘了我也是個女人?!”

李曄張了張嘴,半響說不出話來。只要是女人,總會有小女兒姿態的時候,這跟年齡無關。

只看是在誰面前。

李曄的依仗其實說不上是依仗。

那只有四個字:仙凡一體。

往先李曄所做的事,一直是用凡間影響仙域。

而現在,是到了仙域反哺凡間的時候了。

只不過這需要一點時間。

在此之前,凡間戰局不能崩壞。

......

二狗子吊著一隻手臂,靠坐在小溪邊的榆樹下乘涼。

現在天氣越來越熱,傷口很容易化膿,為了避免沒戰死卻被傷勢拖死,在張載一日三請的極力要求下,軍營終於允許傷兵可以在氣溫低的地方納涼。

眼看一瘸一拐的張載走過來,二狗子像是見了貓的耗子,往後縮了幾步就要腳底抹油,奈何實力不濟,還是被對方逮了個正著。

“該換藥了,你跑什麼?”張載一把揪住二狗子,對他的逃避很是不滿。

二狗子瞪大眼看著張載放下的盤子裡,那些閃著寒光的小巧刀具,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張......張兄,我覺得自己傷已經好了,今天能不能不換藥了?”

張載直著一條腿,動作僵硬地在二狗子身旁坐下,在二狗子膽戰心驚的目光中拿起一柄小刀,一臉嚴肅道:“你中了蠻子的毒箭,傷口太深,刮骨療毒自然不必說,每日還得割掉腐肉。如果你還想保住這條手臂,就得乖乖換藥。”

二狗子算是看明白了,張載這是在變著法的報復他。

當初張載初入軍伍的時候,二狗子沒少給他臉色看,現在落到人家手裡,自然有的是罪受。

讀書人都是小肚雞腸,一個比一個記仇,這是都頭牛蛋的話,二狗子覺得很有道理。

因為張載,二狗子現在已經不敢小覷讀書人。

倒不是因為眼前這群書生,在這場戰爭中死傷慘重,活著的基本都成了殺神,還因為他們懂得的東西實在太過。

張載在傷患營,接受軍中大夫的治療時,將那個在軍中給人治傷有十多年的老大夫,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他連《傷寒雜病論》的基本常識都沒有。

隨後,張載就成了軍中最大的大夫。

但是在二狗子問起張載何時學會醫術的時候,張載竟然理直氣壯的說,他從未學過醫術,只是看過幾本醫書,對治病救人這種事,頂多算是略懂。還說什麼儒門飽學士子,多少都是懂一些這種東西的。

略懂醫術的張載,開始在傷患營禍害眾生。

這樣的人,本該拖出轅門斬首。

但被他治療的傷兵,雖然初時被折磨得哭爹喊娘,但事後的存活率卻是老大夫的幾倍,所以雖然他的手法看著無比生疏、僵硬,軍卒們也只能忍了。

讀書多的人實在是惹不起,這已經是北口軍卒們的共識。他們有一百種方法,在讓你痛不欲生之後,還讓你心甘情願的感謝他們。

換完藥,一直撇著頭不敢看傷口的二狗子,已經是滿臉冷汗。

張載同樣一臉汗水,不過都是給熱的。

“毒藥已經被完全祛除了,今日之後,不必再日日換藥,過不了多久,你的傷口就會長好,不過......”說到這,張載歉意的看了二狗子一眼。

這個眼神讓二狗子悚然一驚,“不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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