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在對方行將動手之際,劉隱忽然伸手大喝一聲。因為動作突然,聲音又齊大無比,倒是讓幾位契丹修士一怔。

“你想反悔了?”契丹修士耶律平冷笑一聲,“如果你現在反悔,或許還來得及。”

他並不擔心劉隱是想拖延時間,亦或是大喊大叫引起援兵注意。因為王府內已經沒有真人境實力的高手,劉隱的小心思註定無法得逞。

而對耶律平來說,這個時候採取行動,上策並不是將劉隱斬殺。那除了能夠維護契丹的尊嚴之外,並沒有任何實際用處。只有劉隱同意反叛大唐,才能有效支援契丹的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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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們拜會劉隱時,對方對他們的提議很是冷淡,之後就稱病不再見客,連給說服的機會都沒給他們。而他們送給劉隱的法器珍寶,也都被對方退了回來。

既然財帛不能打動劉隱,那就只能先禮後兵。

今天耶律平等人過來,就是要凌之以威,讓劉隱看到契丹的實力。如果對方能夠識時務,那大家還能坐下來談,如果對方頑固到底,那就只能殺了他。

所以在劉隱喊出等等這兩個字時,耶律平很配合的停止了手中動作,拿銳利的目光盯著他。

劉隱也盯著耶律平,一字字的問道:“嶺南只是偏遠貧瘠之地,力量其實並不如何強大,你們都已經找到了劉某頭上,想必也說服了其他人?”

這話問出來,就有評估局勢的意思。

耶律平哈哈大笑,笑得不無得意,這個時候,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安劉隱的心,將對方拉攏到己方陣營來,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實話告訴你,這回進攻大唐,是八面圍攻!

“在你們大唐境外,有沙陀、党項、回鶻、吐蕃、南詔,在你們大唐境內,我們已經派人去聯絡了馬殷和儒門!可以說,有你沒你,大唐都一定會覆滅,大勢如此,你應該好生斟酌!加入我們,你才能擁有大好前途!”

說到這裡,耶律平愈發趾高氣昂,“本座今日之所以會闖進你的府邸,就是因為耶律斜涅赤已經說動長沙郡王馬殷,跟他們簽訂了盟約。你別不信,本座不會騙你,馬殷的質子,已經被耶律斜涅赤和南詔舜化貞帶離楚地。

“耶律斜涅赤已經完成使命,本座這裡卻還沒有進展,自然心有不甘。今日來見你,雖然殺了你的屬下,但也是因為你無禮在先。只要你認清大勢,我們現在就可以簽訂盟約,讓你成為契丹的朋友,該給你的法器珍寶,我們一樣都不會少!”

劉隱在聽的過程中,臉色數變,聽到最後,已經是臉黑如鍋底。

見劉隱陷入思考,耶律平也不打擾,環抱雙臂冷冷看著,等對方權衡利弊想清楚。

在耶律平看來,形勢並不難看清。

雖說現在唐人精神煥發,人人都說盛世將要來臨,但畢竟還沒來臨!不僅如此,大唐國內也平定不過一年,許多百姓家無餘糧,糧倉也多半空著,國庫更是跟充盈扯不上關係。

百廢待興跟百廢俱興,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這樣的大唐,如何能夠面對國中諸侯並起,國外舉世攻唐的危局?

劉隱只要還有點智慧,很容易就能知道該怎麼做。

事實證明,耶律平的猜想很正確。

劉隱徐徐開口道:“事已至此,我可以答應跟你們結盟,但是我有條件!”

這句話,劉隱說得很重,大有耶律平不答應他的條件,就萬事休提的意志。

耶律平笑得智珠在握,大方道:“你有什麼條件,只管說來聽聽。本座能做主的,現在就能給你答案,不能做主的,也會迅速稟報草原上的王。”

劉隱雙眼漸漸通紅,話音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一樣,“第一,我要可以裝備五百名練氣高段修士的法器!第二,我要可以供給十萬精銳大軍兩年的錢糧!第三,我要你們賠償今夜殺掉的兩名大修士的損失!第四,日後我要封江南王!”

聽到這四個條件,耶律平再度大笑出聲。

他笑得很放肆,很猖狂,也很快意。

平心而論,這樣的要求很過分。

但就是因為過分,耶律平才高興。

這說明劉隱的確是在最大限度為自己爭取幫助,這一定程度上證明了劉隱想要舉事的決心。

如果劉隱不提條件,或者提出的條件過於保守,耶律平才會懷疑他的用心。

等耶律平好不容易笑完,在劉隱殺人般的目光中,不緊不慢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我們可以給你裝備三百名練氣高段修士的法器;第二,我們可以給你七萬精銳兩年的錢糧;第三,我可以給你派遣二十名大修士;第四,如果你一直忠於契丹,我們可以在日後封你為江南王!”

劉隱面部肌肉劇烈抽動了幾下。

耶律平就含笑看著他,一點兒不急。

讓劉隱成為江南王,自然是會跟馬殷的大計衝突,而這,卻正是耶律平想要的。

在大戰發動之初,馬殷、劉隱等人相繼舉事,能夠最大限度糜爛大唐江山,最大程度牽扯李曄的精力與兵力;而在他們擊敗李曄後,這些現在被他們給予幫助的大唐諸侯,就是他們最需要解決的敵人!

對唐人和大唐土地而言,契丹是異族,他們要佔領這塊地方,統治這裡的百姓,自然不會一點困難都沒有。這個時候,讓這些大唐諸侯們,因為地盤爭端先自相爭鬥起來,讓他們彼此削弱力量,無暇給契丹添麻煩,無疑是最理想的局面。

養虎為患這種事,耶律平不想做,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耶律阿保機也不會做。

劉隱最終還是咬牙同意了耶律平的回答,“成交!不過,你們承諾的東西,必須在三個月內全部送到!”

耶律平伸出手掌,“一言為定!”

劉隱想了想,還是跟對方擊了掌。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很順利,簽訂盟約,同時劉隱質子。

一個時辰後,耶律平帶著劉隱蓋了廣州郡王大印的盟約,和劉隱的長子離開了。他留下了兩名神使,名義上是先賠償一些劉隱的損失,實際上是監視劉隱。

後半夜,劉隱在打坐中渡過。

直到第二次下午,劉隱才結束修煉。

他的修為還遠沒到陽神真人境後期,需要日日砥礪。

兩名契丹神使,就一直在暗中“看護”。

午後,劉隱先是來到書房,寫了一首詩,然後叫來了自己的心腹幕僚,給他下達了召集舊部的命令。在對方要離開的時候,劉隱讓對方品鑑一下自己的新作。

幕僚知道劉隱有寫詩的愛好——事實上,大唐文人基本都有這個愛好,就湊過來看了兩眼。讓他略感意外的是,這首詩很長,不是四句,而是八句。幕僚捻著自己的鬍鬚,搖頭晃腦,例行公事的品評、奉承一番,忽然瞳孔一縮。

幕僚可是大才子,很快就看出來,這一首藏頭詩!

八句詩的首字連在一起,是這樣一句話:安王大才,盛唐能現?

幕僚不知道劉隱為何要寫這樣的藏頭詩,迅速瞥了劉隱一眼,只見對方面容如常,心裡就忍不住咯噔一聲。能成為劉隱的心腹幕僚,他自然是心思剔透之輩,雖然不明白劉隱為何這樣作為,但一定是有目的的。

念及於此,幕僚順著這首詩的意思,呵呵笑道:“郡王大才,嶺南一定能夠興盛,這是毋庸置疑的。郡王應該知道,自打安王收服河西,打通跟歸義軍的通道,並且成功擊敗釋門後,唐人是如何振奮。在這種情況下,盛唐重現已經是必然,我們嶺南只要發展好海外買賣,一定會成為富庶之地!”

劉隱點點頭,揮揮手,讓幕僚去辦差。

幕僚的意思很清楚,大唐雖然只是初定,但安王雄才大略,已有氣吞鬥牛之勢,在這種情況下,盛世一定會降臨,任何阻礙多會被掃平!

幕僚走後,劉隱看了半日書。

黃昏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今天晚飯不想在王府吃,有幾日沒去一品樓了,甚是想念那裡的劍南燒春,就離開了王府,只帶了四名護衛,來到一座酒樓。

酒樓不小,裝飾也頗有格調,劉隱應該是這裡的熟客,一進門,掌櫃就迎出來拱手作揖,說郡王可是有幾日沒來了。

劉隱哈哈大笑,甩手丟擲一顆珍珠,豪邁道:“老規矩,酒菜隨意上,別忘了招牌菜就行,劍南燒春得來三壇!”

劉隱自顧自上了二樓,熟門熟路進了一間雅間。

暗中跟隨他的兩名契丹神使,也扮作食客,在酒樓大堂點了酒菜,就近監視。他倆能被耶律平留下來,漢話自然說得很流利,倒也沒有讓掌櫃看出什麼異常。

半個時辰後,喝完兩壇酒的劉隱,大聲叫來夥計,由對方領著去上茅廁,一步三晃,醉眼朦朧。

他經過大堂的時候,兩名神使交換了一個眼色,其中一人起身,不遠不近的跟了過去,也裝作要上茅廁的樣子。

劉隱的確是進了茅廁,監視他的神使,就進了隔間。

但是很快,劉隱就出來了,而且徑直去了後院。

而那名神使,卻沒有跟著露面。

進入後院的劉隱,哪還有半分醉酒的神態,看到掌櫃就站在院中,笑嘻嘻的看著他,連忙迎過去,沉聲道:“廢話也不必說了,我知道這間酒樓是青衣衙門開的,你們就是青衣衙門的人。現在我有大麻煩,需要立即見你們的管事!”

大腹便便的掌櫃,拱手作揖罷了,才笑眯眯道:“郡王真是好眼力。不過郡王不必著急,有什麼用得著我們青衣衙門的地方,只管明言就是。小的不才,就是這裡的管事。”

說著,掌櫃引著劉隱進了一間廂房,請對方先坐,這才陪著坐了,笑容不減道:“郡王有什麼麻煩事,是青衣衙門可以效勞的?”

劉隱警覺的左右看了看,見房間頗大,還有屏風隔開內外間,想必是掌櫃的住處,就低聲道:“你是青衣衙門在廣州的管事?本王的意思是,你的身份......”

掌櫃笑著道:“郡王勿憂,廣州的青衣衙門,就是小的做主。”

劉隱這才松了口氣,他其實也看出來了,對方是真人境大修士,這便不無焦急道:“有契丹、南詔的使者,來蠱惑本王造反!長沙郡王已經跟他們簽訂盟約,得到了他們的幫助,估計現在正在緊鑼密鼓謀劃此事!

“不僅如此,明年秋日,契丹就會聯合沙陀、党項、回鶻、吐蕃、南詔等,共同發起對大唐的進攻!這是關係國家存亡的大事,需要你馬上稟報安王!”

這是一個天大的訊息,然而掌櫃卻沒有半點兒驚慌訝異之色。

他依然笑容可掬的看著劉隱:“既然長沙郡王已經叛國,不知廣州郡王是如何回應他們的?”

劉隱痛苦的閉上眼睛,“來人實力高強,悄無聲息,就斬殺了本王的護衛。本王迫於無奈,只能假意同意,虛以委蛇!實不相瞞,本王也跟他們簽訂了盟約,還將長子送了出去.......”

說到這裡,劉隱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呼吸也變得紊亂,好似正在經受某種不堪忍受的煎熬。

掌櫃既不安慰,也不催促,就靜靜看著劉隱痛苦。

好在劉隱知道時間緊迫,自己沒空拖延,很快就睜開通紅的雙眼,咬牙切齒道:“但本王絕無叛國之心!之所以如此,只是迫於形勢使出的緩兵之計,為的,就是能夠有機會將這個驚天訊息告訴你們,好讓安王早作準備!

“還有!耶律平留了兩個神使監視本王,現在他們都跟到酒樓來了,正在大堂吃飯,你們要速速拿下他們!我的孩兒......我的孩兒,還希望你們速速派人前去搭救,如果行動快些的話,他或許,還有被救出來的可能......”

說完這些,劉隱就滿含希翼的看著掌櫃,滿面不正常的潮紅。

掌櫃半點兒也不著急,不解的看著劉隱,好奇道:“郡王跟我們說這些,難道就確定我們會相信?萬一,小的是說萬一,這是郡王的引蛇出洞之計,是為了將我們廣州的青衣衙門一網打盡,那我們冒然行動,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劉隱一怔,眼珠子睜得大大的,“你,你說什麼?”

旋即,他就漲紅了臉,拍案而起,大怒指著掌櫃,吼道:“你竟然懷疑本王叛國?!”

掌櫃被劉隱噴了一臉唾沫,卻半點兒也不惱怒,甚至沒有伸手去擦,頗有種唾面自乾的風度,仍舊是笑著道:“郡王怕死嗎?”

這把劉隱一下子給問住了。

如果他不怕死,就不會對耶律平虛以委蛇,昨晚就命喪黃泉。

他昨晚答應跟耶律平結盟的時候,就想好了今天要來找青衣衙門,如此一來,他性命保住了,也不用賣國,是兩全其美的選擇。唯一付出的,就是讓長子陷入危險境地。

但他並不止一個兒子。

為了其他兒子,讓長子陷入危險,也並非不能原諒。

作為一介諸侯,這點基本的取捨,劉隱還是能夠想清楚的。

但這些,都不能掩蓋他怕死的事實。

哪怕他可以說,自己是為了妻兒,哪怕他可以想,如果自己死了,妻兒也會活不成。

但當時的行為,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不想死。

掌櫃的見劉隱不答話,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慢悠悠道:“如果郡王怕死,那麼就可能已經跟契丹串通,給我們青衣衙門設下埋伏,引誘我們出擊,再將我們一網打盡。這樣你在嶺南舉事,就沒了掣肘與危險。如果郡王不怕死,那就應該在昨夜與異族血戰,哪怕是戰死,也不會屈服。”

說到這,掌櫃眼中有了譏諷之意。

劉隱氣得渾身顫抖。

從未有哪一刻,他覺得像現在這樣屈辱、痛苦、難受,哪怕是昨夜面對契丹人時!

他跟異族蠻子把酒言歡,他付出了自己的長子,他堅守著自己的良心道德底線,他忍受著失去心腹護衛的痛苦,就是為了贏得時間,來青衣衙門通報這個於國有大用的訊息!

而現在,竟然被自己的同胞懷疑、譏諷、質疑?

劉隱感覺自己的身體要炸開。

掌櫃的笑容已經變成冷笑。

他是殺手,青衣衙門是情報暗殺組織,他無法相信一個怕死的人。

就在劉隱行將爆發,掌櫃的也準備動手時,一個妖嬈動聽又端莊威嚴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了出來:“老孔,你誤會郡王了,馬上向郡王賠禮道歉。”

掌櫃的和劉隱同時愣了愣。

劉隱愣,是因為他從一進門,就沒發現這裡還有人!

這說明,對方的修為比他要強!

而掌櫃的,則是驚訝於對方的命令。

不過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就面朝劉隱拜倒,誠摯道:“小的無禮,誤會了郡王,讓郡王受辱,甘願領罪,隨郡王處置!”

劉隱看了看掌櫃,心頭怒火瞬間消散一半。他並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屏風,看向從裡面轉出來的人。

那是一個身著紫袍的女子,身材曼妙玲瓏有致,氣質更是成熟嫵媚。無論是綢緞般光滑的皮膚,還是暗含秋水的眼睛,都如熟透了的蜜桃,吹彈可破豐富多.汁,足以勾起一切成年男人的原始慾望。

然而劉隱現在滿心都只剩下恐懼。

恐懼很快又被希望所替代。

他顫聲道:“宋大統領!救救本王!”

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青衣衙門大統領宋嬌。

昔日到長安,劉隱親眼見過,大少司命輕易擒住一名諸侯。

而在青衣衙門中,大少司命可是位在宋嬌之下。

可想而知,宋嬌的修為有多麼可怕。

宋嬌來到主座上坐下,對劉隱的問題不以為意,淡淡道:“郡王不必恐慌,你的處境與經歷,我剛剛聽人稟報過了。昨夜之事,郡王的應對毫無問題。”

劉隱意外道:“大統領信我?”

宋嬌笑了笑:“我只信自己的屬下。而我的屬下告訴我,昨夜郡王府裡,的確被強敵闖入,兩名護院真人境身死。而今日午後,郡王又做了一首藏頭詩:安王大才,盛唐能現?隨後郡王便來了青衣衙門。由此可見,郡王的確是心向朝廷,心向安王的。”

宋嬌說的淡然,劉隱心中卻已經是驚濤駭浪,“你,你竟然連本王剛作的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宋嬌理所當然道:“這是青衣衙門的職責,還望郡王勿怪。”

劉隱半響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他忽然無比慶幸自己選擇了來青衣衙門。

如果他真的叛了國,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那兩個契丹人......”劉隱聲音艱澀。

“他們?大概屍體已經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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