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鴻大士收起羊脂玉淨瓶的時候,李曄來到她面前,眼神在瓶子上掠過,拱手道:“多謝大士相助。”

飛鴻大士淡淡道:“我並非助你。”

李曄笑道:“難道大士是在幫自己?”

飛鴻大士正大光明看著李曄,理所應當道:“你是我的機緣,於我修為有益,我還不想你這麼早死。”

李曄點點頭,毫不謙虛道:“這話無法反駁。”

無法反駁是因為這是事實,飛鴻大士在進入秘境前後,修為實力明顯有所提升。何敬成作為張忌副手,雖說修為低了一截,戰力更是不如,但要是放在進入秘境前,飛鴻大士也不能如此輕易擊敗他。

否則,當時陳繼真、黃景元出現時,飛鴻大士就能輕鬆解決他們,也就不會有之後的秘境之爭。

在秘境中,李曄在不斷變強,飛鴻大士同樣如此。

李曄領悟陰陽之道後,能夠將“紫氣陰陽”用的十分圓潤,飛鴻大士方才的出手看似輕描淡寫,實則也飽含陰陽之道的力量,這才讓何敬成連抵抗的念頭都升不起來。

但無法反駁並不代表就一點紕漏都沒有。

飛鴻大士注意到陳青的眼神,“你對我的酒瓶很有興趣?”

她說的酒瓶,自然就是羊脂玉淨瓶,這個在仙域都威名赫赫的法寶,被她拿來作戰的時候少,平日裡更多是被當作酒瓶使用。

雖然如此做法被很多大修士,不忿的呼之為暴殄天物,很有為玉淨瓶鳴不平的意思,但飛鴻大士從來沒在意過。

玉淨瓶裝酒能裝很多,多到怎麼喝都喝不完,一般的法寶可沒有如此強大,這對一個好酒之人而言,實在是再好用、再合適不過。

李曄當然不會說自己對玉淨瓶很垂涎,畢竟在方才的戰鬥中,楊柳枝灑了幾顆水珠,就讓何敬成倉皇敗退,這裡面除了飛鴻大士實力提升之外,玉淨瓶本身的強悍也是重要原因。

李曄正經道:“大抵是想喝酒了罷。”

這話讓飛鴻大士立即展顏。

其實酒鬼最大的孤獨,就是沒有人陪著一起喝酒。不過她並沒有把玉淨瓶丟給李曄,而是悠悠說道:“總是我請你喝酒,你不會覺得過意不去?”

此言非虛,在進入秘境以來,都是飛鴻大士請李曄喝酒,畢竟李曄還沒好酒到,身上隨時都帶著好幾壇酒的地步。

李曄笑道:“即是如此,那便請大士移步太原城如何?聽說太原城特產的‘十步醉’,是世上難得的佳釀,不僅夠烈,而且飲來口齒留香。”

飛鴻大士道:“那還等什麼?”

李曄遂招呼眾妖和南宮第一等人:“收兵,回太原!”

眾人這便一起飛向太原城。

那幾個佛域僧人,眼見飛鴻大士就這麼跟著“佛域大仇敵”李曄走了,彼此面面相覷,都感到無法理解不能接受,搞不清楚飛鴻大士到底在想什麼。

但是大士的想法本就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他們在不同的層次,羅漢們的境界還太低了些,不理解實屬正常。所以他們也沒有辦法,只能低頭跟上。

南宮第一跟上李曄問道:“張忌帶人下界,力量比七十二地煞更強,雖說眼下張忌已死,但是他帶來的修士力量卻還在,他們會不會緊跟著殺上來?”

南宮第一的擔心很有道理,張忌帶下界的力量依舊十分強大,即便李曄還在全盛狀態,也不敢說能應對,畢竟一個何敬成就夠他喝一壺,更何況他現在還很虛弱。

但此刻李曄卻一點也不擔心,他看了飛鴻大士一眼:“無妨,他們暫時不敢上來。”

這話的意思自然是飛鴻大士在,這些人暫且不敢造次。

南宮第一點點頭,也暫時放下心來,但他的擔憂並沒有完全消失,因為他不知道飛鴻大士到底什麼打算。

太原城被平盧軍攻佔,李克用敗退代北,佛域在大唐的核心根據地眼看就要不存,飛鴻大士當真不會有幫李克用反攻的心思?

那可是關乎佛域大計的。

另外,天機爭奪已經結束,飛鴻大士還會在河東停留多久?

仙廷會允許飛鴻大士在大唐停留多久?

李曄卻好似沒想到這些一樣,根本就沒有憂心的意思。

太原城祭壇。

祭祀已經結束,官將們已經陸續撤離,楚南懷斜著身子躺在石階上,大汗淋漓的喘著粗氣,一副勞累過度、虛弱不堪的模樣。

不同於李曄在秘境吸納天道之力時,所產生的浩大奇異景象,太原城祭壇溝通天道秘境的時候,並沒有產生太多異象。對普通人而言,這就是一場尋常祭祀。

唯獨主持祭祀的楚南懷,能夠體會其中的兇險。

李峴站在石階上,負手望著東天沉默不語,良久,他對楚南懷道:“事情果真已經底定?”

他雖然本領不凡,但畢竟還在“人”的層次,能夠領軍衝鋒陷陣、攻佔城池,卻無法切身體會仙人境那些玄妙之事。

楚南懷沒有回答,他已經無需回答,因為隨著天際長虹掠至,李曄、飛鴻大士等人,已經先後到了祭壇。

楚南懷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塵,向飛鴻大士見禮:“見過飛鴻大士。”

飛鴻大士的目光落在楚南懷身上,微微有些變化,但她並沒有格外表示什麼,只是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李曄卻知道以飛鴻大士的高度,不會對一般人的頂禮膜拜有什麼反應,楚南懷只是見禮,卻能得到她的回應,這已經不是難得,而是奇怪了。

李曄看楚南懷的眼神也變得不一樣,他早就覺得這褐皮老道不是一般人,白鹿洞也神秘得很,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李曄走到楚南懷面前,一把攀過他的肩膀,把他帶到一邊,湊近了低聲問道道:“老道頭,你老實告訴我,白鹿洞到底是個什麼存在,你又是什麼人?”

褐皮老道日常擺出一副無賴的模樣,打死不打算說更多:“殿下這話老道可聽不懂,白鹿洞就是個修行山門,老道就是一個落魄道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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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這裡,他立即一副諂媚的燦爛笑容:“白鹿洞日後要發展壯大,成為平盧第一山門,還要多多依仗殿下!”

李曄嗤笑一聲,把老道的脖子扣得更緊了些,咬牙威脅道:“你今日要是不說明白,我讓你一個月沒有酒喝!你也別當我傻,從鳳歧山擊退釋門金剛和八百僧兵團,到現在幫助平盧軍攻佔太原,你這老道頭總是出現在最關鍵的時候,並且帶來了直接扭轉局勢的關鍵力量!”

“毫不誇張的說,要是沒有你這老道頭,我已經敗亡了好幾回,早就投胎重新做人去了!”

“我還聽說,每逢天下大亂,白鹿洞都會大出天下,門人弟子無不名震四海,封侯拜相都只是等閒。正因如此,白鹿洞才被譽為儒釋道兵之外,天下第五山門!如此作為,如此影響,偏偏白鹿洞每代弟子才不過七人!你竟然還說你們只是普通山門?”

“儒釋道兵,皆有門人千萬,道門更有仙廷,釋門更有佛域,作為巔峰力量。你白鹿洞能夠攪動天下風雲,要說在仙域沒有非同一般的勢力,說出去誰信?尤其是這回,你幫了我這麼多,那已經不是影響天下局勢,某種意義上,那是直接決定了天下走勢!”

“老道頭,你要是再說你只是一個普通老道,我就挖了你的山門,讓你去種地!”

楚南懷被李曄緊緊箍著脖子,沒片刻臉上就漲得一片通紅。

等李曄稍稍鬆開雙臂,他立即捂著喉嚨咳嗽個不停,大叫表示抗議:“老道都一把年紀了,殿下動作竟然如此粗魯,還要不要尊老愛護長輩了?”

李曄斜眼看著他,冷笑不語,擺明了任對方說什麼,都不可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然而楚南懷仍是梗著脖子,沒打算說實話。

這副不見棺材不下淚的模樣,讓李曄心裡升起一股忿恨的怒火。

不過這回他沒再去抱對方的脖子,而是冷冷道:“大亂之世,天下大爭,為應對亂世紛紜,維護自身教派的利益,儒釋道兵皆在提前佈局,以求獲得先機,在亂局中建功立業,影響天下氣運。”

“道門仗著坐擁仙廷,最是傲慢自大,但也早就令許多仙人轉世。只是因為我的出現,這回局勢變化太快,很多轉世仙人還未成長起來,所以道門處處受阻。饒是如此,仙廷也先後派遣大修士透過崑崙下界,開始直接對我下手。”

“釋門勾結李克用,暗地裡大肆擴充修士隊伍,組成十八金剛,更有西域釋門出動三十六羅漢,並及八百僧兵,直接進入神州,想要在黃巢之亂中與道門爭雄!”

“早在我出鎮平盧之時,我便知道,儒釋道兵四門並及天下有志之士,包括綠林豪傑,為應對天下大亂,都已經開始隱秘佈局。”

“形勢發展到今日,道門、釋門的佈局已經顯現,然而儒教、兵家卻仍是形跡未露!兩相比較,尚在暗處的儒門、兵家,更顯深沉可怕,他們定有大佈局,很可能是不動則已,動則驚天動地”

“眼下大唐群雄並起,各地烽煙已經大肆燃燒,對這些人而言,大唐必須要亡,天下必須要徹底陷入內亂,舊秩序必須要完全崩潰,他們才有逐鹿四方、建立新秩序,並藉此成就自身大功業的機會。”

“我身為大唐安王,上有皇帝信任,下擁十萬兵馬,征伐河東更得數十萬兵馬相隨,看似風光無限,天下無人能及。然而不知覺不覺間,我卻已經成了天下人的靶子,成了無數心懷叵測的暗中勢力窺探的物件!”

“我不死,大唐不亡,他們如何出頭?”

“在這種情況下,不顯山不露水的儒門、兵家,到底作何打算,有何佈局,要在何時行動,如何行動,怎能不讓人忌憚萬分?”

“不僅如此,整個天下看上去都如一個巨大的謎團,一座隱藏在黑雲下的深淵,讓人想想就不寒而慄!”

說到這裡,李曄深吸一口氣,他眼神如劍,刺在楚南懷臉上:“那麼我再問一遍,白鹿洞到底是何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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