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則不通,通則不痛,同樣的道理,神智失常,意識模糊,也是經脈穴位被堵塞,元氣流傳不暢的原因。雖然小莊暴躁之後的反應,跟常人不太一樣,但事實就是這麼回事。”

李曄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為小莊打通了穴位關節,他的神智就正常了,不過因為這些關節堵塞太久,喪失了該有的能力,突然暢通,難免有些氣流不暢,一時活動不開也是正常的。”

“所以這就是小莊動都不能動的原因?”蘇娥眉一臉殺氣,擺明了一點都不相信。

李曄雙手一攤:“事實就是這麼回事兒。”

蘇娥眉握緊了劍:“你難道是大夫?”

“我的確是大夫。”李曄嚴肅的點頭,他的修為到過真人境,對人的身體太瞭解了,說是大夫那是小瞧了他。

“我不信。”蘇娥眉殺氣外溢。

李曄無奈道:“為何不信?”

蘇娥眉嚴肅而又認真的說道:“我看你年紀輕輕,生得白白淨淨,長得斯斯文文,一看就不是好人!”

李曄:“......”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還趕著去青州呢!”衛小莊哀嚎起來。

李曄看了蘇娥眉一眼,走不動了就只能背啊,要不提著也行,反正大家都是修行者,孰料後者一眼就瞪了回來:“你看我做什麼,事情是你做的,你得負責!”

李曄翻了個白眼:“事到如今,只有等馬車了。”

蘇娥眉生怕李曄跑了:“你跟著一起等!”

李曄無力道:“那是自然。”

半個時辰過去,就在蘇娥眉臉上陰雲密布,即將電閃雷鳴的時候,衛小莊激動的叫道:“有馬車來了!”

官道一端,果然有馬車過來。

看見馬車,蘇娥眉暗暗松了口氣,衛小莊不能動了,他們的行程又不能耽擱,若是沒有馬車,恐怕就要誤了去青州城辦的事,到時候就會影響道觀的存亡——這事只有她知道。

蘇娥眉和衛小莊來自一座毫無名氣的小山,名字叫作簸萁山,簸萁山遠離人煙,又在深林之中,是靜修的好去處,只不過道觀很小,除了他們師徒三人,就只剩下一窩不能吃的雞鴨,和很久才來拜訪一次的獵戶。

道觀也沒有香火,幾個要修煉的人,更沒有去耕種農田,而且不狩獵,因為師父不願殺生,偏偏那個老得只剩兩顆黃牙的師父,還是個慈悲心腸,每回下山都要帶幾個半死不活的人上來,或者是病了的,或者是快餓死了的,一定要讓他們恢復生龍活虎的模樣,這才願意放人家走。

這樣的道觀,要生存下去實在艱難,沒有人接濟可不行。

接濟他們的人,就在青州城,蘇娥眉和衛小莊這回下山來,就是奉了師父之命,去找這家人,聽說對方遇到了莫大的難處,去晚了可能就幫不上忙了,這事之所不跟衛小莊說,是因為怕他大嘴巴。此行對蘇娥眉和衛小莊是個考驗,他們幾乎沒有下過山,清修的道人下山做什麼?偏偏師父還不跟著來,說要守著道觀,怕遭了賊,世道亂了,山野之中盜賊很多。

對此,蘇娥眉和衛小莊是不屑的,道觀裡除了神象就只剩下幾間房子,莫說金銀沒有,連像樣的衣衫都沒幾件,這樣的道觀,哪個不開眼的山賊會來打劫?他們不去打劫山賊就不錯了。

奈何師父執意要看家,說心疼剛換的那幾個蒲團,那可是全新的,對此蘇娥眉和衛小莊無法反駁,別看師父每回下山都救人回來,而且要他們養得生龍活虎的,才把他們放走,大方的不得了,但實際上師父是個掉錢眼裡的人,他那一身道袍,自打蘇娥眉和衛小莊記事起,就沒看他換下來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打了無數個補丁,五顏六色的,比梅花鹿還要色彩斑斕,蘇娥眉和衛小莊私下裡說過,師父那已經不是摳門了,他連是連牆都摳。

按道理說,修為到了煉氣期,尤其是練氣中段,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這樣清苦的日子,實在是不應該,好在蘇娥眉和衛小莊,見過最繁華的地方,也就是鄉間市集,就沒見過花花世界,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

他們有時候問師父,青州城有多大啊,他師父就說,幾十個市集那麼大,這個答案讓蘇娥眉和衛小莊嗅之以鼻,那怎麼可能,一個市集能看見一兩百多人呢,幾十個集市,那得多少人?那人要是掉在人堆裡,不是跟掉進海里一樣看不見了?蘇娥眉和衛小莊也沒見過海,但是師父說過,林濤如海啊,那就不難想象了。

師父很喜歡吹牛皮,這是蘇娥眉和衛小莊的一慣認知,師父經常回憶他年輕的時候,說那時候他走過很多地方,小橋流水的江南,北風凌烈的塞北,大漠黃沙的西域,還有一望無垠的東海。

師父說,有一座城叫作長城,建在高山峻嶺上,有萬里長,師父還說,大唐的京師叫作長安,長安城裡有一百萬人,城樓建得跟小山一樣高,師父又說......蘇娥眉和衛小莊記不清師父說了多少,反正他們沒一件信的,這些事兒誰信誰傻啊,很明顯師父是喝多了胡言亂語呢。

馬車終於到了三人跟前,窗簾撩開後探出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子,他看了招手的衛小莊一眼,本來是不打算停下來的,那胖墩穿的也太寒酸了,道袍袖子都已經洗得發白,男子就沒見過這麼寒酸的道人,他的手厭惡的在鼻子前揮了揮,好像看見蒼蠅一樣,但是當他的目光,落在蘇娥眉臉上之後,就再也挪不開了,睜大了眼一動不動,就跟失了魂一樣。

“這位施主,我能搭個車不?放心,我不進車廂,就作車後面。”衛小莊賠著笑。

“誰上馬車?你?”商賈模樣的男子瞥了衛小莊一眼,充滿不屑和厭惡,轉而看蘇娥眉的時候,卻是神采奕奕,他咳嗽兩聲,裝模作樣:“要是這位小娘子搭車,我倒是可以順帶稍上一程,而且小娘子還可以坐車廂裡。”

說到後面的時候,商賈眼中已經滿是色迷迷的神色。

“我不坐。”蘇娥眉說道。

商賈怔了怔,沒想到蘇娥眉會拒絕,在他看來,這幾個人除了李曄,明顯就是鄉下來的,看到自家的華貴馬車,當然想要親近,鄉下女子不是對金錢財富沒什麼抵抗力麼,自己叫她坐進來她還不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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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說,小娘子坐車裡,那個郎君就可以坐車後面。”商賈決定自我犧牲一下。

“我不坐,他坐。”蘇娥眉又說了一遍,到這時她已經不高興了,只是沒有表現出來,她雖然是山上下來的,但又不是傻子,商賈色迷迷的模樣,讓她格外反感,再者,男女授受不親,她怎能坐進那個明顯不寬的車廂裡,和一個陌生男子呆在一起?

“小娘子要是不坐,這事就麻煩了。”商賈悠悠道。

“我們等下一輛。”蘇娥眉對衛小莊道。

衛小莊點點頭,他也對商賈的心思,隔岸觀火,很是厭惡。

“不用等下一輛,就這一輛。”李曄忽然出聲。

蘇娥眉立即對他怒目而視,衛小莊也連忙道:“我們不能坐這一輛!”

“他娘的,給臉不要臉,我們走!”商賈不耐煩的罵道。

他正要放下簾子,忽的就愣住,並且很快就兩眼放光。

因為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團金子,足有嬰兒拳頭大小!

在這個時代,金子不是通用貨幣,也不可能做成元寶狀,但金子的價值,還是擺在那裡。這麼大一團金子,莫說買下一輛馬車,十輛都夠了。

“買你這車。”李曄道。

“好好好!我賣給你!”商賈立即屁顛屁顛的,從車上跑了下來,一把抓過李曄手中的金子,咬了一口,隨即臉上就樂開了花,“金子是我的了,車是你的了,公平買賣,童叟無欺,不得反悔!”

李曄擺擺手:“快滾。”

“得嘞您哪!”商賈二話不說就滾了。

蘇娥眉怔了怔,她不解的看了看李曄,又看了看商賈,眼神有些茫然,金子她是沒見過的,畢竟山上、鄉村,不可能有這東西,她只聽那個愛吹牛的師父說過,他年輕時候見過金山銀山,蘇娥眉不知道這麼一團金子,到底有著怎樣的價值。

“這傢伙還是個有錢人?”蘇娥眉看了李曄一眼,惡感降低了幾分,倒不是因為李曄富有,而是李曄願意拿出錢來,為他做的事負責,這種行為值得讚賞。

很快馬車就重新行駛,衛小莊圓滾滾的身體,把車廂都塞滿了,李曄坐在車前靠著車廂,翹著二郎腿趕車。蘇娥眉抱著劍,走在馬車旁邊,三人中只有她是步行的,因為馬車只能容下兩個人,而她又不會趕車,更不可能坐在車後面的轍子上。

這個搭配很奇怪,但蘇娥眉卻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她也沒有一定要坐在馬車上的意思,跟著馬車走得很自然。倒是過往的行人,少不得指指點點,議論幾句。

“這輛車花了多少銅錢?我補給你。”蘇娥眉忽然對李曄道,她想了半天終於想通了,如果李曄不是個騙子,果真是個大夫,治好了衛小莊的頑疾,那麼就是他們的恩人,讓李曄出錢買車,就太不應該了。

蘇娥眉想起師父的話,下山之前,師父再三叮囑他們,說,徒兒啊,你們沒怎麼下過山,更沒去過城池,為師告誡你倆,這回出去,你們會碰到很多人,要知道,心腸不好的大有人在,什麼惡人啊,騙子啊,多得是,你們一定要小心提防,切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正因如此,又加上自己是師姐,有照顧衛小莊的責任,所以一路上蘇娥眉都很謹慎,看到李曄才會很防備。

“這些夠不夠?”蘇娥眉掏出一個布質的錢袋子,從裡面抓出一撮銅錢,約莫是害怕不夠,她微微蹙眉想了想,又抓了幾枚,湊成一大把,認真的遞向李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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