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了,臨淄城之中凍死的人也開始日漸增多。

冬天總是要死人的,這對於每一個人、尤其是平民們來說,都顯得是那麼的稀鬆平常。

即便是像臨淄城這樣當世首屈一指的大城市,也同樣有著很多平民們居住的坊市,窮人是不可能講什麼衛生的,即便臨淄城此時已經擁有了當世極為先進的排水溝網路,這裡依舊顯得臭氣熏天,連大雪都蓋不住這股味道。

每天清晨,都會有一些勤快的收屍人推著手推車從坊市的側門之中駛出,上面的就是那些剛剛死去不久的倒黴鬼,這個世界對他們充滿了惡意,即便是死也是如此的無聲無息,許多人甚至連個蓋著身子的草蓆都沒有,就這麼被草草的埋葬了。

吳傑和田因齊在宮城之中賞雪。

“今年已經凍死了三百多人了,君候。”吳傑講了一個相當不合時宜的事情。

田因齊眉頭一皺,隨後很快舒展開來:“死就死吧,往年冬天剛到來的時候,死得還會更多些呢。”

吳傑聽了這句話,總覺得有些牙酸:“可是,那些人都是君候你的子民啊。”

田因齊看了吳傑一眼,目光之中有些奇異:“吳相啊,你也是領兵的人,有時候……死一些人總是在所難免的。”

吳傑搖了搖頭,道:“戰場上那是必須付出的傷亡,可是臨淄城之中的那些人,他們原本是不必死的。”

“他們活不下來。”田因齊平靜的說道:“因為他們沒有衣物來禦寒,也沒有糧食來度過這個冬天。”

頓了一頓之後,田因齊又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些人也是本侯的子民,但本侯不可能把每一個人都救活,本侯沒有這個能力,大齊也沒有這個能力。”

吳傑嘆了一口氣,心中總覺得有些沉甸甸的。

總得做些什麼啊。

“母親,兒覺得我們總得做些什麼。”在臨淄城的一座很普通的平民坊之中,少年孟軻語氣堅定的對著他的母親說道。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輛手推車剛剛從孟軻家門口經過,手推車上放著四具屍體,是孟軻鄰居皮伯一家。

皮伯是一個很和善、也很勤奮的人,嬸嬸雖然潑辣,但對於孟軻這個“讀書人”一直以來也是相當尊重的,他們的兩個孩子八歲的柴和六歲的艾更是非常喜歡孟軻,天天搶著當孟軻的小跟班。

就是這樣的一家人,在今天天亮的時候被人發現已經凍死在了家中。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死的,因為當雪花落下來之後,人們基本上就只會呆在自己的家中不出門了。

看著面前表情悲傷的兒子,孟母嘆了一口氣:“兒啊,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但是你也要知道,就算我們提前知曉了皮伯家的情況,我們也做不了什麼。”

孟軻斷然道:“窮不失義,達不離道。母親,我孟家雖窮,但該做的事情卻還是要去做的。”

孟母愣了一下,隨後突然露出了笑容:“我兒說得對。”

孟母轉身,片刻後從房間之中拿出了一小袋麥子。

“孩兒啊,你既然有如此志向,為娘自然是支援你的。拿去吧,這些糧食可以幫助一下其他人。”

孟軻看著母親手中的這一小袋麥子,沉默片刻之後搖頭:“不,母親。這一小袋麥子不夠。”

孟母露出了無奈的神情:“兒啊,如果再拿多一些的話,娘和你都要吃不飽了。”

“母親,您誤會了。”少年孟軻的臉部神情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這一小袋麥子甚至連一家人都救不活,雖然母親您做的是善事,但這只是小善。”

孟母搖頭:“我兒,勿以善小而不為之啊,你和娘的力量畢竟有限,能夠救上那麼一兩個人,其實已經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孟軻接過了孟母手中的小麥袋子,正色道:“母親教誨得是。但孩兒自己也有一些想法。雖然孩兒不可能救得了那麼多在臨淄城之中的民眾,但是有人可以做到。”

孟母愣了一下,隨後有些吃驚的看著面前的孟軻:“兒啊,你不會是想要……”

坐在回家的馬車上,吳傑多少有些無精打采。

外面還在下著大雪,所以頂著傘蓋比較裝逼的敞篷馬車自然是不能坐的了,吳傑今天選擇的是幾百年後更加普遍的那種車廂式馬車。

坐在馬車之中,吳傑的心情很不舒服。

或許對於這個時代的上位者而言,死幾個屁民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作為吳傑自己的來說,這種事情還是相當的……不舒服。

吳傑有些煩躁的開啟了馬車的窗戶,幾朵雪花飄然落下,其中一朵正好落在吳傑的鼻尖,一絲涼意沁入肌膚,讓吳傑的身體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幾名行人有些惶恐的讓在了街邊馬路的兩旁,十分謙卑的低著頭,等待著吳傑的車駕經過。

吳傑能夠看得到,其中的一名小女孩正靠在父親的身邊瑟瑟發抖,一張小臉凍得通紅,身體在雪中瑟瑟發抖。

這一刻,吳傑感覺到自己的內心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吳傑剛剛張口,一道頗為響亮的聲音突然在大街之上響起。

“停車!”

下一刻,策馬走在吳傑身邊的吳氏家將砰的一下關上了馬車的窗戶:“保護少爺!”

一陣兵器出鞘的聲音和喝斥聲。

“爾乃何人,竟敢當街阻攔吳相車駕?”

“將他拿下!”

吳傑坐在馬車之中,心中略感驚訝。

怎麼,難道已經有人沉不住氣,開始派出刺客了?

不應該吧。

吳傑揚聲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車外傳來了吳氏家將的回答:“少爺,一名少年人自稱是稷下學宮的學子,有事要向少爺進諫。”

“稷下學宮的學子?”吳傑略微吃了小小一驚,然後開啟了馬車的車門。

在不遠處,一名年紀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穿著一身儒袍,在風雪中昂然而立,他的周圍則是幾名全副武裝虎視眈眈的吳氏護衛。

看到吳傑的身影之後,少年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朝著吳傑行了一個像模像樣的禮節:“後生孟軻,見過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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