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邦府,書房。

公叔痤坐在書房面前,正在聚精會神的注視和批改著面前的諸多檔案奏章。

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魏國這一次出動的可是整整十五萬的大軍以及五千輛戰車,如此巨大的部隊調動所需要的物資可以說是一個天文數字,涉及到了魏國之中諸多部門的配合,必須要公叔痤這個魏國掌舵者來進行調配和指派。

房門被敲響了,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臣公孫鞅求見。”

公叔痤的身體微微停頓了一下,將手中的筆放了下來:“進來吧。”

房門被開啟了,商鞅走進了房間之中,恭恭敬敬的朝著公叔痤行了一個家臣之禮。

“何事?”公叔痤問道。

商鞅答道:“回君上,之前君上曾經吩咐於臣,說若是平公子能夠找到機會的話,便讓他嘗試一下阻止吳氏和龐氏之間的聯姻,如今機會似乎已經出現了。”

商鞅如此這般,將在酒肆之中剛剛發生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賭約?”公叔痤沉默了片刻,老臉上的神情突然有些奇怪:“你是說,那吳氏子不但和平兒立了賭約,而且還和田齊太子以及魏峰都立了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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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鞅點了點頭,一張頗為嚴肅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笑意,道:“這吳氏子素來以紈絝之名而著稱,其父吳通對其多有寵溺,以至於其人全無父祖之能,想必這吳氏一族便要敗落在此子的手上了。”

商鞅對於吳傑的評價很不高,這其實並不是商鞅的歧視,事實上整個安邑城之中的人都是這麼看待吳傑的。

公叔痤沉默片刻,然後開口道:“你難道不覺得哪裡不對?”

商鞅楞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公叔痤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以老夫看來,此子雖然紈絝,但是想來並非痴呆,既然其人能夠如此大膽的當眾立下三個賭約,那麼想必心中也會有所憑藉。”

商鞅想了想,道:“君上,臣不敢苟同。以眼下之局,除非那吳傑真的能夠拿出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美酒,否則的話此賭約他必敗無疑。”

公叔痤看著商鞅,老臉上緩緩的浮現出了一絲笑意:“所以你認為,這一次吳傑應當會輸?”

商鞅正色道:“回君上,正是如此。”

公叔痤伸手輕輕的敲了敲桌子,過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既然如此,那麼你便去看看吧。若是平兒輸了,那麼你便將平兒帶回來。若是平兒贏了,你便出面,務必不要讓平兒提出使吳傑退婚的條件,你可知道?”

商鞅聞言一怔,但很快就應了下來:“請君上放心,平公子事先已經告知於臣,絕對不會開口讓吳傑退婚的。”

公叔痤欣慰的笑了起來:“很好,平兒畢竟還是要比那龐奮強上一些的。去吧,看住平兒,記得一定不要出什麼意外。”

房門被關上了,書房之中又只剩下了公叔痤一人。

這位魏國相邦並沒有立刻就開始繼續工作,而是獨自靜坐了一會,然後拿起了桌案上的一份竹簡。

這份竹簡上寫著的也不是什麼軍需後勤或者大軍調動的事情,而是關於前幾日之中在女閭里發生的那件事情。

這份竹簡的作者就是商鞅。

商鞅很顯然做過了十分細緻的調查,將整件事情的經過都詳詳細細的寫在了上面。

公叔痤安靜的將這份竹簡看完,整個人若有所思。

“先是女閭賭約,又是酒肆賭約,這吳氏子……似乎不簡單啊。”

或許是因為內心之中的某些長久以來的忌憚,公叔痤對於吳起的這支後人,一直都是非常關注的。

但過了片刻之後,公叔痤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終究只不過是個小子罷了,昔日其大父吳起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亦被我逐出了魏國,此子不過乃是區區一紈絝子弟罷了,我又何必多慮?唉,老了,真的老了。”

……

一輛馬車轔轔的駛入了西市之中,或許是因為馬車之上所乘坐之人過於沉重的緣故,車輪在地面上壓出了兩道深深的痕跡。

除了趕車的車伕之外,馬車之上還坐著兩人,一名年紀約在五十左右的老者,以及一名看上去至少有兩百斤的大胖子。

這個大胖子不是別人,正是吳傑的發小江左,而他身邊的這名正在不停喝斥他的老者,就是江左的父親江乙了。

只見江乙一臉痛心,恨鐵不成鋼的對著江左罵道:“我江氏一族立足魏國至今也有數十年的時間了,從未有過那趨炎附勢敗壞門風之舉,你江左好歹也是我的孩兒,竟然被那區區一個紈絝龐奮瞪了一眼便嚇得不敢出頭,簡直丟盡了為父的臉!”

江左縮著腦袋,巴不得整個人都縮排脖子裡去,見四周不少行人駐足看來,臉上不覺有些羞赧,低聲道:“父親,那個……不如回府再教訓孩兒吧。”

江乙左右看了一眼,頜下鬍鬚微微顫動,哼道:“怎麼,現在知道要臉面了?在女閭之中時,怎麼不見你給為父爭一些顏面?現在安邑城中都傳遍了,說我江乙教出了一個好孩兒,賣友求榮!”

江左汗了一下,忍不住弱弱的爭辯了一句:“父親,可是孩兒也知錯了,說起來若不是孩兒悄悄去請來了吳通叔父,恐怕當時吳傑便已經遭了難了。”

江乙嘿了一聲,瞪了兒子一眼,道:“還敢嘴硬,真當為父不知道具體情況不成?即便吳通不至,有了大將軍龐涓到場,那吳傑也是安然無恙!就是因為你這逆子,原本相交莫逆的吳氏和江氏,如今倒是要變成陌路人了!”

一通大罵之後,江乙看著滿臉鬱悶的兒子,心中也是有些不忍,說話之時的語氣不免就放鬆了一些:“為父已經打聽過了,今日那吳傑正好新酒肆開張,你等會去到那裡不管用何等方法,總之一定要讓吳傑原諒你這個蠢貨。若是因你而影響了江氏和吳氏間的關係,那麼你以後也不用呆在安邑了,去西河為國守邊罷!”

江左聞言整個身體不由一顫,臉上的肥肉都隨之抖動了好幾下。

西河郡,那可是魏國和秦國的邊境地帶,也是整個魏國這些年來爆發戰爭最多的地方之一。

如果真的去到這種危機重重的地方,哪裡還有江左的好日子過了?

江左臉色一正,用無比誠懇的語氣對著自家父親說道:“請父親放心,兒一定負荊請罪,務必要讓吳傑兄原諒兒的愚蠢之舉!”

江乙看著自家兒子的這副態度,臉色更為和緩,拍了拍江左的肩膀道:“你也不必過於驚慌,為父畢竟還是有幾分面子的,而且江氏和吳氏這麼多年的交好想來也不至於……咦,前面發生了何事?”

就在江氏父子的馬車面前,許多人聚集在一間店鋪之前圍觀,而這間店鋪的門外正有一面旗幟高高飄揚,上書五個大字。

“天下第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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