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範睢一聽到這個訊息也有些愣住了。

齊國背叛了秦國,這其實是已經可以預見的事情。

但是在這段日子以來,秦國方面也並沒有停止和齊國之間的外交活動,而齊王建在前陣子的談判之中所表現出來的沉默,也被秦國方面視為是齊國中立的一種態度。

某種程度上來說,齊王建這樣的表現的確麻痺了秦王稷和範睢。

依照齊軍撤出彭城的時間和使者來回的路程來計算的話,其實齊王建早在這次會盟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的背棄了齊國!

一想到齊國背叛秦國的嚴重性,範睢立刻問道:“大王,那齊軍既然從彭城撤出,不會跟著趙軍一起來攻打我們了吧?”

聽到了範睢的這個問題之後,秦王稷的怒火看上去稍微有了些平息的跡象,但是很快就又搖頭道:“不,齊國人並沒有西進,而是朝著北方去了,根據情報,齊國人很有可能要攻擊燕國!”

“燕國?”範睢楞了一下,隨後道:“燕王剛剛歸天不久,所以這齊王建是打算趁火打劫?”

“不!”秦王稷咬牙切齒的說道:“齊王建是打算聯合趙國一起,擁立燕後之子公子軻成為新任燕王!”

“什麼?”範睢心中一驚,忙道:“大王,那公子安,不對,燕王安的使者不是昨天才剛剛求見大王的嗎?”

“沒錯。”秦王稷面沉似水,開口道:“但是那名使者並不知道此事!不過從使者獻上的國書來看,燕王安是打算和寡人聯手抗趙的,趙丹這是準備剪除寡人的羽翼!”

範睢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才回過神來。

既然如今這位新繼位的燕王安是傾向秦國的,那麼趙丹所扶立的這個公子軻不用說當然是傾向趙國的了。

“趙丹小兒這一計,何其狠毒!”秦王稷顯然真的動怒了,當著範睢的面就將趙丹一陣臭罵。

範睢看著正在痛罵趙丹的秦王稷,心中突然一動,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這名秦國的相邦左右看了一看,正好在這座帳篷的牆壁上發現了一幅巨大的地圖。

範睢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衝到了行軍地圖的旁邊,然後在地圖上用手比比劃劃了一會。

在這陣看上去有些莫名的比劃之後,範睢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的蒼白。

秦王稷顯然發現了範睢的不對勁,開口問道:“範君難道有何發現?”

範睢有些艱難的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大王,彭城方面如今可是有著十餘萬的趙、楚、魏聯軍,如果這三國聯軍在齊軍撤退的同時便西進的話,那麼算算日期——”

範睢說著說著,身體突然有些顫抖:“大王,如今這三國聯軍,很有可能已然抵達宛城了!”

秦王稷身體猛然一震。

聽起來好像有些奇怪,畢竟現在宛城已經被攻破了,就算三國聯軍趕到,應該也挽救不了宛城的敗局了。

但問題的關鍵並不在這裡。

問題的關鍵在於——一旦被這支三國聯軍給牽制住了的話,那麼王齕所率領的秦軍主力一時半刻就別想從宛城前線回援河東郡了!

沒有了秦軍主力的回援,河東郡的陷落,就是遲早的事情!

大廳之中突然一陣沉默。

足足過了半晌之後,秦王稷才用有些嘶啞的嗓音開口說道:“範君,汝覺得王齕能夠儘快的擊潰這支三國聯軍否?”

雖然範睢真的是打心底的想說一個能字,但是在思考了好一會之後,還是只能緩緩的搖了搖頭。

“大王,恕臣直言,王齕麾下雖然皆是大秦帝國之精銳主力,但想來宛城一戰後王齕所部必定已經是疲憊不堪,此刻再對上三國聯軍,恐一時半刻難有勝算啊。”

其實範睢的話才說了一半,還有一半沒有說完。

就算是王齕能夠創造奇蹟,在宛城方向擊潰了這十幾萬三國聯軍,到時候河東郡這邊又怎麼辦?還能來得及趕回來嗎?就算來得及趕回來,接連兩次大戰又經歷了一番急行軍的王齕,對上以逸待勞的廉頗就真的能夠獲勝嗎?

雖然範睢沒有說出來,但是秦王稷還是十分敏銳的從範睢的神色之中看出了不對勁。

秦王稷何等人物,僅僅是稍微這麼一聯想,就立刻將範睢的擔憂給看穿了。

這讓秦王稷的神色變得更加的陰沉了。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聲稟告傳來。

“大王,河東郡急報!”

聽到了這句話之後,秦王稷的身體不知為何突然顫抖了一下。

“給寡人呈上來。”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秦王稷的聲音似乎也有些顫抖。

很快的,這一封來自河東郡的急報也呈到了秦王稷的面前。

秦王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啟了面前的這一封急報。

坐在下首的範睢心中也有些打鼓。

老實說,最近從河東郡傳來的訊息,就沒有一個是好消息……

簡直應了那句話“沒有訊息就是好消息”。

範睢現在只是希望這個來自河東郡的訊息不要太糟糕就好了。

看著看著,秦王稷的面色突然變得烏比這長白。

“哇!”一口鮮血突然從秦王稷的口中噴出,將他面前的桌案和手中的密報直接染紅,然後倒在了桌子上。

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範睢見狀大驚,一個箭步上前立刻扶住了秦王稷,同時驚惶無比的呼喊了起來。

“來人,快來人,大夫,快傳大夫!”

……

半個時辰之後,臉色陰沉得簡直都可以下雨的範睢看著面前戰戰兢兢的大夫,沉聲問道:“大王的身體究竟如何了?”

這名秦國的大夫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的答道:“回應候,大王只不過是氣急攻心,只要休息幾天調養一番便會好的。”

聽到了這個回覆之後範睢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但仍舊不忘記朝著面前的大夫叮囑:“此事事關重大,絕不可走漏任何風聲!否則的話不僅僅僅是汝之家小,汝全族也要受到株連!”

等到大夫戰戰兢兢的離去之後,範睢這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老實說,要是秦王稷真的直接吐血身亡,那麼這一切就真的全完了。

在放下了心來之後,範睢突然想到了什麼,召來一名秦國宮廷侍衛吩咐了幾句。

過了片刻之後,一封密報就送到了範睢的手中。

這封密報之上還有著滴滴血跡,正是讓秦王稷當場吐血的那一封。

範睢看著這封密報,整個人如遭雷擊,一下子完全定住了。

上面其實只有非常簡單的一句話。

“鄭安平五日前已率領安邑城軍民悉數降趙!”

足足過了半晌之後,範睢才終於從這種震驚之中擺脫了出來,咬牙切齒的怒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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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安平,無恥叛徒!”

在閱讀這份急報之前,範睢的心中當然是有著心理準備的。

但是那個時候範睢覺得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安邑被趙國人給攻克了。

然而範睢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封密報的結果竟然比他所想象的最壞結果還要糟糕上幾分!

要知道安邑城之中,可是足足有著二十萬秦國士兵啊!

就算是郡兵,但那也是秦國的青壯不是?

這豈不是等於一戰下來,秦國就直接損失了二十萬青壯?

這損失也太大了吧!!!

不僅如此,既然在五天之前鄭安平就已經投降了,那麼這五天時間已經足夠廉頗率領著三晉聯軍橫掃整個河東郡了。

換句話說,如今的河東郡怕是已經完全落入三晉聯軍的手中了。

河東郡,沒了!

一想到這裡,範睢的心中就是一片冰冷。

完了。

全完了。

事到如今,即便範睢再如何不願意去相信,也必須要承認這麼一個事實。

在長平之戰後,秦國再一次的在這次河東郡之戰中一敗塗地。

一敗塗地啊!

範睢呆呆的站在那裡,整個人動也不動,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歲。

在開始這次伐楚之戰前,範睢的心中就已經非常清楚,這一次戰爭的結果很有可能就將會決定範睢這個相邦是否還能夠繼續幹下去。

如今隨著這一次戰役的失敗,範睢基本上已經完全涼了。

涼透了。

隨著鄭安平的背叛,就算王齕能夠上演奇蹟,先擊敗宛城處的三國聯軍,然後再北上擊潰廉頗所率領的三晉聯軍,範睢也一樣是涼透了。

因為這個率領安邑投降趙國的鄭安平,根本就是範睢的人啊!

要知道當年範睢正是因為鄭安平的引薦,所以才見到了還是秦國謁者的王稽,然後才被王稽帶回了咸陽,引薦給了秦王稷。

王稽和鄭安平,可以說是範睢一飛沖天之路上的兩個恩人,貴人,因此範睢在發跡之後也同樣給予了他們豐厚的回報。

可就是這麼兩個曾經幫助過範睢,改變了範睢命運的人,卻在範睢將他們舉薦為太守和將軍之後紛紛背叛了秦國,投入了趙國的懷抱!

範睢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心中滿是掩飾不住的苦澀和落寞。

“吾,愧對大王,愧對秦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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