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坐在只擺放了四張桌子的,小小燒烤店內,擼了一百多元的羊肉串,一人吹了兩瓶啤酒。

方若華吃得心滿意足,把這兩天四處奔波的辛苦都壓了下來,伸了個懶腰就準備回家。

許默送她到家,臨走猶豫了下,輕聲道:“你……想做什麼?”

方若華鼓了鼓臉,“也不怎麼敢想,真能求一個天下太平。”

口口生生想要天下太平的方姑娘,進門就把花灑那幾個小的打發走,坐在桌前攤開筆記本繼續寫自己的‘江湖諸門派’復興意見書。

唔,其實這天下就是少了舊日時光裡的江湖人,它也安定不了多少,所以方若華做這事,也挺心安理得的。

當然,不是恢復舊制,不是讓這幫江湖人重新過回舊社會那種,把違法亂紀當喝水的所謂自由生活,反正方若華在意見書裡寫了不少什麼建立學校,統一授學,不光學習各門技藝,同樣重視文化教育,還有建傳統特色文化小鎮,大力發展文化旅遊行業。

至於錢從哪兒來?

方若華到是有點為難。

雖然做了一次江湖人,但是她還不打算黑吃黑,即便黑吃黑得了錢,但那筆錢也是嗷嗷待哺的苦主們的。

於是也只好群策群力,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慢慢一步步向前走。

把意見書放好,方若華又翻閱自己的大百科,開始整理各種秘法武功,掃描成檔案,製作課件。課件制好一部分,就寫了封郵件,打包發到尚小譚那兒一部分。

這可並不怎麼容易。

大百科裡到有不少普通人都能修行的修行方式,但正是因為太多了,方若華不可能全一口氣打包都塞過去。

而且沒有正經的老師教導,沒有大百科這類靈器法寶隨時監控,大部分功法根本連碰都不能碰。

她精心去挑選的,都屬於普適性強,能適應各個靈氣寡淡的小時空,主要增強人體的力量,發掘人體潛力,基本上全是體術類。

總之哪怕出了岔子,也不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先挑選一部分,一遍又一遍地篩選刪除,刪除掉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再修改整理,工作量頗為可觀。

尚小譚蹲家裡一宿沒睡。

方若華髮過來的那些秘術,比他這些年走南闖北聽說過的都要多好幾倍,不光是多,而且十分精妙。

換成普通老百姓,大概只覺得這些全是編出來的神話故事,放尚小譚這兒,簡直迷得他連班都不想去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尚小譚盯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抱著電腦發愁。

“什麼都沒談……你就這麼直接給我發過來?”

方若華在郵件裡寫了,為了感謝武林同道提供幫助,狙擊黑耙子等人,還提供B市內各種訊息,所以她搜集整理了秘法武功,感興趣的武林同道可以學習。

話裡話外的意思,還是要藉助這些人的力量把B市那些人販子團伙徹徹底底弄掉。

現在諸門派弟子已經給了方若華一些幫助,可都是義務援手,本著彼此的交情幫忙,再想讓人家出更多的力,光靠交情顯然不夠。

尚小譚也是人精,一看方若華的意思,就知道她這是明著希望各門派能統合起來,哪怕是形成一個鬆散的聯盟,只要能讓她統一指揮,先把眼前這攤子事搞定就成。

好處明明白白地擺出,讓眾人都看一看,但凡是伸手接了方若華的秘法,總不能裝傻充愣,不幫人家這忙。

但是,合作還沒有談好,有什麼要求也沒具體提,方若華先把底牌亮出,這也夠大氣。

方姑娘同樣熬夜熬得精神不濟,笑道:“是個麻煩事,所以才拜託你來挑大樑。”

尚小譚:“……”

的確是個大麻煩,可他能拒絕?反正一開啟資料包,他就實在想知道後面的東西,於是再麻煩,他也要把這事給做成。

相信他這心態,大部分武林同道都有,只是這‘武林同道’四個字中,要緊的是‘同道’兩字。

所謂法不輕傳,不光是敝帚自珍,更重要的是負責任。將這些東西交給心肝早壞掉的傢伙,那就等同於犯罪。

所以這些東西也沒辦法直接往網路上一扔,誰願意下載就去下載。

當下武林中,要門規模最大,對弟子的掌控力最強,尚小譚身為要門繼承人,是新一代的翹楚,和武林諸門派都相熟,這幾年也是他站出來牽頭‘共建新武林’,方若華和他接觸過,對他的品性也很認可,那麼把秘法共享給他,算是相當不錯的選擇。

“具體規則可以再詳細規劃,原則上當然是越多人來修習越好。你不是也覺得江湖各派都有傳承斷絕的危險,一直想怎麼延續,怎麼保護,如今我這些秘法,只要各門各派能學十之一二,幾十年內,大約也就不必擔心門派凋零衰落。”

尚小譚聽方若華笑眯眯吐出這些話,一時也覺得,果然好有道理。

“行吧。”

那就先滿足彩門方門主的心願,大家合作做點事,也能彼此熟悉,關係更親近。

另外,這也是沙裡淘金的過程。

把不守規矩,認不清形勢的都淘汰掉,也省得將來還要頻頻受那老鼠屎之苦。

尚小譚覺得,江湖門派可能有大興之兆,或許彩門方門主登高一呼,應者雲集。

衝她這大方的樣子,誰會不給人家這臉面?

……

這日,興茂置業的辦公大廈頂層,吳興茂剛送走兩個警察,陰沉著臉回了屋,抬頭就看到窗邊吊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他心下一驚,本能地想招呼保鏢進門,那男人卻憨憨厚厚地衝他咧嘴一笑,身上還穿著他們公司前陣子做活動發的文化衫。

吳興茂也不知道腦子裡想什麼,一時就沒動手,對方客客氣氣地點了點頭,開啟窗戶,往桌子上扔了個黑殼的筆記本。

筆記本平穩地落在桌面上,上面還附著張名片。

“吳老板你好,我是彩門的張翼,上面有我的名片,貴公司如果以後有什麼剪綵活動之類的,可以找我,保證一切節目都精彩刺激,贏得滿門喝彩。”

吳興茂:“……”

憨厚男人說完,在窗戶上輕輕一蹬,整個人和猴子似的轉瞬間就躥上樓頂。

吳興茂遲疑片刻,拿起筆記本,輕輕開啟,裡面落下來一張舊照。

他的新女友蘇眉手裡挽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禿頂男人,神色不算親密,卻也親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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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興茂神色驟變。

筆記本裡的內容,他越是看下去,心中就越是緊張,許久,吳興茂嘆了口氣。

蘇眉!

他是真心喜歡蘇眉,這個女人和他以前見過的女人都不一樣,他甚至像個毛頭小夥子似的,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有那麼一點電視裡所謂的神仙眷侶的味道。

雖然他老了。

他早就打算好,一定給蘇眉安排好,讓她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快快活活。

公司不能給她,那不光是自己的,還是他髮妻的,髮妻在他最難的時候跟著他,跟了他二十年,無怨無悔,吃苦受累,後來也沒享受到多久的富貴生活,便早早去世,獨獨留下小楠。

這公司有自己的功勞,也有他髮妻的功勞,只能留給小楠。

但是,他也不會虧待蘇眉。

“誰能想到,蘇眉不是解語花,竟是個母螳螂。”

吳興茂能有今天,他就不是個笨人,就算筆記本裡記錄的一切,其實沒有切實證據,但他有針對性地去查,又怎麼會查不出來。

他的反擊也讓所有想坑他的人,只感覺心肝肺都開始疼。

唯有蘇眉,還是好生生提著行李出了興茂置業的門,到了火車站門口,還沒有進站,抬頭就看到方若華拿著杯奶茶,衝她揚了揚手。

兩個人就在候車廳內,相對而坐。

蘇眉盯著自己的手,也不抬頭,臉上的神情極冷漠。

“我認識你……彩門方若華,彩門張的弟子。你過來見我,想做什麼?抓我?審判我?”

方若華輕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黑耙子栽了,他現在會覺得所有人都有嫌疑,你最好不要去見他,不要和他接觸。”

蘇眉冷冷地盯著她看了半晌,臉上竟沒多少意外。

方若華又笑:“說起來我要謝謝你,你明明認識我,卻沒提醒黑耙子什麼……他這回輸的有點冤。”

蘇眉冷笑:“只是沒想到,你這人好像有千里眼順風耳,還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是我太大意了。”

方若華站起身,隨手從風衣口袋裡取出一支錄音筆,遞給蘇眉,然後就轉身走人。

蘇眉輕輕開啟,裡面竟然傳出自己的聲音。

“你們想做什麼,為什麼要狙擊吳興茂?我們要的是錢,不是他的命!”

“……”

“對,吳興茂就是比你好一萬倍,我願意伺候他,哪怕他以後老得不能動,我也樂意和他在一塊兒,跟你在一起,多呆一分鐘都噁心。”

蘇眉想起來,那天吳興茂差一點遇害,她嚇了一跳,一時衝動就跑去質問喬坤。

她以前和喬坤好過一段,可那個人,變得讓她噁心。

自己的聲音……蘇眉坐在這裡聽著自己的聲音,忽然發現,聲音裡的疲憊,軟弱,還有自我厭惡,再明顯不過。

蘇眉笑了笑,忽然就不想逃,車站旁邊就有派出所,她慢吞吞走了進去。

多少年了,她真的有點累。

進了派出所,蘇眉先沒說話,拿出手機給方若華髮了條簡訊。

有陶小妖這麼個頑皮師妹,她到是有方若華的手機號。

“黑耙子有老婆孩子,就在柳城金星路15號。”

方若華收到簡訊,嘖嘖稱奇,心中不禁為原主默哀三分鐘。

原主當年學做孤膽英雄,把自己的命都交代掉,可查到的東西還沒有江湖群雄,群策群力,幾天工夫查到的更詳細,也更多。

她一個人累死累活,絞盡腦汁,也沒做到多少事,如今聯合江湖門派弟子和警方一起出手,出其不意,短短時間就讓對方一隻半腳踩進監獄去。

……

一個月後。

城郊一洗車房後面,幾張小板凳坐著七八個神色憔悴的人。

“耙爺,喬坤從半個月前就沒了音信,肯定栽了,都是劉闊那王八羔子,二五眼,心也忒黑了,這是道上的事擺不平,就什麼都往警察那兒捅,真是不守規矩,早晚弄死他。”

這些人口中狠厲,實際上人人面上茫然。

這個月他們實在是被整得暈頭轉向,吃了好大的虧,愣是不明白這虧是怎麼吃的!

先是一個又一個的據點被人一下子拔起,損失的資金簡直要讓人瘋,好些兄弟全被抓了,數年前做過的案子,如今居然被翻出來。

這些事哪裡是外人能知道?

到是他們平時吹牛打屁,可能讓自己人聽到過。

一下子就翻了天,自己等人跟著耙爺一路和過街老鼠似的四處逃竄,無論逃到哪兒,都好像有一雙眼睛盯著,總也不安生。

整個B市風聲鶴唳,所有進出通道都有警察,想想不久之前,他們出入的都是豪華酒店,睡的都是天仙美人,可這會兒呢?

黑耙子掃了一眼手底下這幾個老兄弟,老親信,心裡輕輕一嘆。

這幾個都是他當年打天下時的班底,當年都是狠人,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可現在一個個的都享受慣了,哪裡還有當年的勁。

黑耙子心裡也憋屈,這次栽得糊里糊塗,但他比別人更清醒,知道這回翻盤無望,底細都被敵人摸得一清二楚,可他卻不知道仇人究竟是誰!

一開始以為是劉闊,打了一個月,打出了狗腦子,自己損失慘重,劉闊也沒得了好,如今還反應不過來,他恐怕早就被黃土埋了三尺。

只是事已至此,這種事便沒必要說破,說破了除了讓這幫蠢貨更緊張以外,沒有別的作用。

黑耙子嘆了口氣:“行了,都別急,耙爺我什麼時候沒有退路?”

這些人對視一眼,輕輕松了口氣,剛一放鬆,只聽外頭撲通一聲響,放哨的人大喊:“條子來了,扯呼!”

黑耙子臉色驟變,厲聲道:“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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