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蹲在兩棵植物中的小巴蒂,霍法驚呆了。

他一直覺得小巴蒂是被赫爾海姆的冷風吹中之後,精神不正常,所以才陷入了昏迷。卻沒想到他的靈魂也被拖進了冥界,看起來比自己來得更早。

“巴...嗝...赫先生,”

小巴蒂搓著手笑道,“我們...嗝...我們又見面了。”

他不僅在傻笑,身邊還散落著幾個酒瓶,臉上紅彤彤的,看起來是喝多了。

“你能說話了??”

霍法伸手在小巴蒂臉前揮了揮,試圖確認他的精神狀態。這傢伙幾天前還躺在閃閃懷裡瘋言瘋語來著。

“我不是...嗝...一直都能說話?”

小巴蒂納悶的看著霍法,隨即又狂喜起來:“巴赫先生是來救我的麼?”

“我...算是吧。”霍法想了想,假惺惺的應承下來。否認顯生份,承認沒壞處。

“嗝.....你太好了,從來沒人對我這麼好過!”

喝的醉醺醺的小巴蒂打了個響亮的酒嗝,竟然哭出了聲,“那人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誰會救我這樣的人,沒想到你真的來了,嗚嗚嗚...”

他蹲在地上抹眼淚,哭的莫名奇妙。

“你能走過赫爾海姆的過往之橋?”霍法看著他,狐疑問道,他並不認為以小巴蒂的精神力量,可以扛過過往之橋的殘酷冷風。

“什麼過往之橋.....嗝......”

小巴蒂一臉淚珠的抬起頭:“我剛醒,就被人帶來了這裡,那人讓我在這兒等你,可惜...嗝...我喝多了。”

“所以石子是你砸的?”

霍法舉起手裡的石頭。

“是,是我,真不好意思巴赫先生,喝多了沒什麼,沒什麼準頭。”醉醺醺的小巴蒂說道。

霍法丟掉石子,順便把小巴蒂腳邊的幾個酒瓶踢開,“誰讓你在這等我?”

“我,我不認識。也沒見過幾面.....”

小巴蒂搖頭晃腦,搖著搖著,他的臉皮突然脫落了下來。

是的,他的整張臉突然掉了下來,就像融化的蠟一樣融化掉在地上,變成了一堆密密麻麻的蠕蟲,嚇了霍法一大跳。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頂著半個腦袋的小巴蒂,在他脫落的臉龐處,無數蠕蟲像布娃娃身上的針線一般蠕動著,露出其後那透明的靈魂體。

集市上,一個趴在酒肆後的幽魂罵道,“別在我這裡解體,還嫌這裡蟲子不夠多麼?”

說著,那個酒肆後的幽魂飛到店裡到一把掃帚裡,掃帚活了過來,在地面刷刷的掃起來,路過小巴蒂時掃帚狠狠打了他的腿一下:“滾回下層去!”

小巴蒂的身體就像破麻袋一樣,被掃帚擊中後,腿部裂開一個口子,裡面又掉出幾隻蠕蟲,看的霍法頭皮發麻。

“時間又到了,酒不能喝了。”

頂著半個腦袋的小巴蒂無奈嘟囔一句。

“你這怎麼回事?”霍法問。

“假體,這身體是假的,別人幫我做的,可以勉強讓我體會一下活人的感官刺激,否則我連石頭都抓不起來。”

小巴蒂鬱悶的說,假體消失之後,他便從醉意中清醒。他舉起手裡的酒瓶,往腦袋上一倒。

那酒液穿過了他透明的幽魂腦袋,進入他由密集蠕蟲構成的身軀,並且從他殘破的喉嚨裡漏出來,毫無作用,他無奈的把酒瓶扔掉了。

霍法這才發現自己和小巴蒂的區別,自己的精神凝練如實體,可以觸碰到酒瓶,石子等一類物體,但這裡漂浮的絕大部分幽魂,都不具備實體。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你來這裡多久了?”

小巴蒂幽魂臉上出現一絲茫然,他掰著手指,支支吾吾半天,也沒給出確切答案,最後他撓著頭:“我沒確切的算過,感覺是沒幾天,但自從來了這裡,就覺得這裡的東西都好熟悉,有種呆了很久的感覺,巴赫先生你有這種感覺麼?”

“我沒有。”

霍法乾巴巴的說道。

小巴蒂期盼的看著他:“給我這具身體的人告訴我,只要我找到你,你就能帶我回活人世界,這是真的麼,你真的能帶我回活人的世界麼?”

“究竟是誰跟你這麼說的?”霍法很不解。

“你先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小巴蒂飢渴難耐的看著他。

“應該...是真的...吧。”

霍法有些不確定。

小巴蒂直勾勾的盯著他。

“好啦,是真的,我會帶你出去!”

霍法不耐煩的揮揮手:“不過你先告訴我誰讓你找我!”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小巴蒂瞬間有了幹勁,臉上剩餘的蟲子都抖了起來。

“過來,主...巴赫先生!”

他興奮的帶著霍法在空心的巨人體內跑了起來,一邊跑身上的蟲子一邊往下掉。看起來很噁心。

霍法皺眉跟在他的身後,小巴蒂也不知來了這裡多久,對這裡的環境倒是很熟悉。

他們走上類似血管的臺階,跳過類似血小板形狀的氣泡。一路往下方走去,最後在一條類似大腸的甬道前挺住了腳步,天知道這大腸入口有多大。它圓圓的,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歲月,看起來破破爛爛的,上面佈滿了坑陷和破洞,坑洞裡不時慢吞吞的爬過一些類似巨型蠕蟲的東西。

“那是什麼?”霍法看著那些在腸壁上鑽來鑽去的蟲子,心裡發毛。

“不知道,它們是這裡唯一的活物。”小巴蒂抬起手,手掌變成一堆蟲子,脫落掉在地上,“既不會死去,也不會腐爛。”

一輛電梯從大腸甬道裡鑽了出來,停在了二人面前。

叮咚。

電梯開啟,裡面呼啦啦的鑽出一群人,他們衣服都沒有穿,有著完整的身體,滿臉都是興奮和期待。

“你今天打算怎麼死?”

“老樣子,喝酒喝死,也不知道這具身體這次能承受多久,你呢?”

“我這次不喝,我想出了新玩法。”

“什麼玩法?”

“我打算用硫酸洗澡。”

“嗨,那種東西我早就玩過了。除了疼啥也感覺不到。”

“那你就想不到了吧,我決定和人xx,然後在最爽的時候跳進硫酸池裡。”

......

電梯裡幾個人說著聳人聽聞的話,勾肩搭背笑嘻嘻的越走越遠,霍法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幾個傢伙的背影,他能感覺這些人不是開玩笑,而是非常認真的在說。

“走吧,巴赫先生。”小巴蒂走進電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他們在說什麼?”霍法鑽進電梯。

“啥也沒說,日常閒聊罷了。”

小巴蒂按下電梯上最末端的一個按鈕。

唰!

極速墜落開始,甚至比地球上的自由落體還要快。不僅更快,電梯還在大腸裡彎彎繞繞的旋轉。

霍法覺得如果自己還有身體的話,一定會被這離心力甩吐出來,不過還好他沒有身體。

電梯一路向下,在墜落之後,又變成了橫向行駛。

大腸縫隙中透過的狂風吹拂過小巴蒂的身體,他的身體逐漸逐漸的崩解成一堆蠕蟲,蠕蟲被風吹散在深淵的迷霧中,露出他透明的靈魂之軀。

極速行進間,霍法看見另一臺電梯向反方向飛去,裡面坐著另一個自己,不過畫面只是一閃而過,隨機消失。他嚇了一跳,趕緊趴在破電梯前,看著外面一閃而過的迷霧。

但那一幕只是他的幻覺,大腸外並沒有另一個電梯,只有類似胰腺的巨型孤島,還有肺泡一樣的參天巨樹,上面掛滿粉色圓球。

“巴赫先生,別看了,這裡奇奇怪怪的東西太多了。”小巴蒂說道,“一開始來這裡的時候,我怕極了,可我在這裡這些天,發現如果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管。居然感覺過的還不錯。”

“還不錯你想回去做什麼?”霍法回頭沒好氣的問。

“你馬上就知道了。”

說著,光線逐漸在下降中減弱,頂部日月同照的異象被迷霧和其他器官遮蓋。電梯的速度也漸漸的慢了下來。

他們來到了巨人的膀胱或者胰腺一類的位置,相較於巨人上半身的繁華和光明,這裡幽暗陰森無比,房屋東倒西歪,呈黑漆漆褐黝黝的模樣,基本看不出來它們原本的面目。

叮咚,電梯到底了。

剛一開啟電梯。

砰!!

半個滿是蠕蟲的腦袋被砸到了霍法身邊,嚇了他一跳。

原來是道路兩旁幾個男人趴在土裡瘋狂的互毆彼此,打的鼻青臉腫,四肢橫飛,他們卻渾然未覺,不知疲倦的互毆著。

地面到處都是腐爛的坑洞,裡面是各種各樣的蠕蟲,或大或小。它們的腦袋冒在地面,就像草叢或灌木一樣漫無目的的拂動。

越往前走,互毆的人就越來越多,有些參與者遭到殘忍屠殺,整個身體都被劈斷了,他們東倒西歪地趴在傾倒的陰暗的建築和劈爛的蠕動的蟲群中,有人斷手斷腳,有人失去頭顱。但彼此還樂此不疲的相互撕扯著。

“他們在幹嘛,有什麼深仇大恨麼?”霍法問小巴蒂。

“沒有,這裡沒有任何矛盾。”小巴蒂說道。

“那他們為什麼打架。”

“因為身體對他們來說是短暫的。”

小巴蒂悲慼戚的說:“在這裡,時間幾乎沒有盡頭,甚至不存在死這個概念,也沒有變化這個概念,更不存在感覺這個概念,沒有味覺,沒有觸覺,沒有痛覺,沒有嗅覺,什麼都沒有,只有擁有一個身體,這裡的人才能勉強體驗一下活人的感覺。”

什麼都沒有...

霍法抿著嘴唇,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此前被格林德沃召喚到現實世界的那只模仿怪,它同樣由無數蠕蟲組成,剛一落地就興奮的不可自制,甚至還趴在地上吃土。

這就是永恆的代價麼?

他看著那些瘋狂鬥毆的人,暗暗心驚。

一路向前,氣氛光怪陸離,匪夷所思。

陰暗的胰臟孤島上,畫面越發勁爆,比如一群男性聚在一起手衝,或者一群女人趴在泥地裡吃土,又或是幾個只剩下半個身體的小孩,舉著手臂,嬉笑著敲敲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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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眼神中什麼都沒有,只有漫長而無邊際的空洞。似乎只有最極端的刺激才能讓他們找到存在的感覺。

等來到胰腺的底層時,極端的鬥毆和sex的幽魂逐漸消失,地面只剩一些半人半蟲的殘軀,它們就像廢棄的玩具一樣,被散亂的扔在地上了,逐漸由人形重新變回一隻只蟲子。

滿目瘡痍的如同垃圾場。

幾隻巨大的石頭傀儡行走在垃圾場之中,拿著石槽舀起地上的殘軀和蟲子,隨後抱著裝滿蟲子的石槽,沉默的進入了地面的一扇大鐵門中。

“讓我來找你的人就在裡面。”小巴蒂指著大鐵門。

霍法已經不說話了,這一刻、某種強烈的預示出現在他心頭,那是混合著不安的激動,他不由的加快了腳步,呼吸越來越急促。

跟隨著那些抱著石槽的石頭人傀儡,一扇扇大鐵門在霍法面前開啟,他們走進了一條長而昏暗的地下走廊。這裡天花板很高,右邊是一排冒煙燃燒的火炬,發出幽深的橙色光芒。

不安和激動越來越強烈,幾乎要讓霍法昏厥過去,隔著不知道多少位面的時空,他都能感到自己的心臟在不知名的地方,瘋狂跳動,劇烈抽搐,死去活來。

他腳步踉蹌的跑了起來。

石頭傀儡消失在走廊最深處的一道鐵門中。

霍法衝上前去,不料一個三米多高的金屬盔甲咔噠咔噠的走過來,攔住了兩人。

“誒,你們什麼人,巫女大人工作禁地,不要亂闖!”金屬盔甲空洞洞的頭盔下發出金鐵碰撞之聲。

小巴蒂有些摸不著頭腦,“咦,那位小姐不是讓我把他帶過來麼?”

“帶過來可沒說要見,巫女那麼忙,是誰都可以見的麼?去去去,快點出去...”

金屬盔甲還沒說完,霍法已經健步如飛的衝了出去,它不由焦急的在霍法背後大喊:“誒,你這人,怎麼回事!!?”

霍法完全聽不見金屬盔甲和小巴蒂的聲音了,自從來到這裡後,那股預示感幾乎強烈的將他吞噬。他清楚的知道前方是什麼在等自己,清楚的知道。

那預示感催促著他一直奔跑,直到跑的喘不過氣來。

巨大的鐵門出現在前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霍法二話不說,一頭撞在那扇巨門上,將鐵門撞開。

轟隆。

眼前的畫面讓他渾身一震,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幽暗的地穴中,地上鋪著有些發黴的地毯,它們曾經華美豔麗,但現在已經褪色佈滿塵埃,織物上的金紋裝飾倒還隱約可見,在暗淡的灰色與斑駁的綠色之間斷續地閃爍光芒。

地毯上。

一個透明的銀髮少女正背對著他。

她飄在半空中,面對著一個有兩人那麼高的巨大坩鍋,緩緩挪動手臂。一隻巨大的石頭傀儡站在她身邊,模仿著她的動作,用一根石棒攪拌著坩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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