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著一年後就能見到的俞大猷......呃,俞大猷的爹沒結拜上,只能眼巴巴等著二十八年後才能出生的戚繼光,何瑾這會兒滿肚子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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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此時頭上包頭帕,衣短褲短、袖口和褲管尤其肥大,穿著無領滾邊右衽開襟衣,滿身不是銅釦就是銀邊裝飾的土司,正耀武揚威地同潘蕃討價還價,何瑾更加煩悶得不行。

“巡撫大人,我們畢茲卡兒郎能征善戰、勇力無雙,區區倭寇何足掛齒?”

這位土司大人表面對潘蕃很恭敬,漢禮也很到位,可那語氣就......怎麼說呢,有中說不出的悶騷。

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讓堂堂漢家男兒,要向人家狼兵求助呢?

所謂的狼兵,其實就是廣西和湘南等地的土司士兵,多數是壯族和土家族。他們不屬於大明正式的軍隊,但由於環境艱苦,養成了勇武剽悍的作風,戰力極強。大約在正統年間開始,明廷就招募狼士兵對付當地的賊寇,戰績斐然。

到了弘治年間,衛所制度進一步崩潰。軍制改革雖然開始有了成果,但顯然不是一日之功,短時間還改變不了這些土司對明軍的輕視。

也因為如此,南方的土司才幾度叛亂。

朝廷沒辦法,只能給優惠政策勸誘他們歸降,然後別的土司有樣學樣——因為貫徹‘犬儒’那一套治國理念,大明在南方的軍事威懾力,一年比一年弱。

“向土司,此番要你們遵從軍令,並非攔著你們立功。而是倭寇後路已斷,成了困獸。倘若我等繼續堅守,倭寇必然自相潰散,屆時只需剿殺餘孽便可。若主動出擊,恐困獸猶鬥,反而可能死傷慘重......”

潘蕃當然也聽出了這位向土司的語帶機鋒,可為了平倭大局,他還是苦口婆心地勸言了一句。

“巡撫大人不必多言,正因為倭寇後路已斷,又一個多月沒得到補給,必然已經不行了。大明將士已損失慘重,接下來由我們來收拾殘局,最是合適不過。”

可惜,人家這位向土司,明顯沒把潘蕃放在眼裡,仍舊一意孤行。畢竟人家也不傻,摘桃子這事兒還不跑快點,還指望著漢人對他們一視同仁?

這樣的態度,明顯激怒了大堂當中的眾將,俞元贊第一個就忍不住了,道:“大人,既然他們不聽勸,那就讓他們去跟倭寇拼一場。我等好心提醒,他們卻非要去送死,咱還攔著幹什麼?”

“住口!”雖然俞元贊說出了潘蕃的心裡話,但身為一地巡撫,人家的氣量明顯要大一些:“向土司......”

誰知話還沒說完,何瑾就開口了:“二哥,話不能這麼說,他們若死傷慘重,撫恤金還得朝廷掏錢。”

“而且,此番朝廷軍制改革,大幅度提高了將士們的撫恤金。他們這些狼兵,可是享受同等待遇的。”

一旁戚景通登時有些懵:怎麼回事兒,我不是二哥嗎,為啥突然間又多了一個哥?

來不及多問,向土司已槍口調轉,一下對準了何瑾。

再看何瑾年輕的模樣,當即開口譏諷道:“朝廷是沒人了嗎?......怎麼連這樣一個伢娃子,也能當上高官了?”

何瑾聽後也不生氣,道:“向土司,咱別說那些虛的了,來點實在的行不?......你嘴上雖然沒說,但心裡卻認為大明將士打不過倭寇,然後倭寇又打不過你們,所以才會如此自信滿滿吧?”

這話一出口,向土司就不由‘咦’了一聲:伢娃子可以啊,竟然把老夫的心理都猜出來了......不過,有那麼明顯嗎?

可此時何瑾滿心想著趕緊打完倭寇,然後等潘蕃回京述職帶上他,開啟威脅弘治皇帝和大學士的計劃,哪有心情跟這位向土司磨嘰。

當即,他眼珠子一轉,又道:“其實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幹上一場管用,向土司你說對吧?”

“你們明軍要跟我們畢茲卡的兒郎比試?”

向土司一聽這個,卻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明軍的戰鬥力,我們又不是不瞭解,為何要自取其辱?

誰知這話出口,就看到那些明軍將領們,一個個嘀咕起來,興奮地向何瑾問道:“用鴛鴦陣對付狼兵?”

“用啥鴛鴦陣,就他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傻帽兒,瞧瞧倭刀和鳥銃就行了......嚇不尿才怪。”

這話一出口,正案上的潘蕃不由雙眼一亮,當即拍板兒道:“不錯,既然向土司對倭寇戰力有懷疑,那就安排將士們操演一番,也好讓狼兵們心裡先有些譜兒......”

潘蕃不是沒想過讓明軍和狼兵比一場,畢竟狼兵野蠻成性,不服管教。而且從南方密林來到淮安這花花世界,又有向土司這樣的挑頭兒,難免日後會有擾民之舉。

另外就是他也覺得有了鴛鴦陣,明軍能挺起腰杆兒了。

這陣法他仔細研究過,不是光能對付倭寇的武士刀,對付狼兵的苗刀長槍也很好使。除非遇到快速機動的騎兵,和大範圍殺傷的火器,步戰攻守兼備,基本無敵。

不過,還是那句話......身為一地巡撫,他的氣量要大一些。

就算本身不大,也得裝一下。

他這個位置,就該是個調衡的角色。開口讓明軍和狼兵比試,不成了親自擼袖子下場,哪還能保持超然的地位?

仔細一想就知道,剛才俞元贊跳出來的姿態是對的,就是辦法有些錯了:粗人一動怒就想著一拍兩散,而不是像何瑾這樣,變著法兒把事情辦成的。

果然,這下子向土司心裡也發毛了,語氣不由軟了些:“那我等一起將兒郎們召集起來,讓他們看看倭寇到底有什麼本事兒......”

很快,一眾人來了兵營。

剛一入軍營,潘蕃的臉就黑了。此時軍營的軍需處外面站滿了人,不少狼兵拿著苗刀藤牌,大聲呼喊叫嚷,驚天動地的。

為首的是一位高壯的頭人,年紀在二十出頭的樣子,指著大門破口大罵:“裡面的人給我滾出來,憑什麼漢人能領糧食和鹽,我們沒有!不給我們發,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漢家士兵這裡也不甘示弱,狼筅手和長槍兵一致對外,眼珠子都紅了:“那是我們戰死兄弟的撫卹糧,敢伸爪子就剁你們的爪子,敢伸頭就剁你們的頭!”

“好呀,這會兒對付自己人倒有膽量了。”那頭人根本不聽這個,揚刀就高吼道:“兒郎們給我衝,砸了他們的軍營!”

狼士兵紛紛響應,就要殺進去搶奪糧食。千鈞一髮,潘蕃突然大吼一聲:“本官看誰敢動手!”

何瑾卻嘿嘿一笑,對著向土司言道:“看來不用召集了,他們全在這兒呢。”

這下向土司臉紅得跟猴兒屁股一樣,擠過人群就衝那年輕人扇巴掌:“翅膀硬了啊你,還要砸了軍營,想造反害死你爹是不是?”

“爹,明軍都是軟蛋,打倭寇還要靠我們。我們跑了那麼遠來幫他們,先拿點吃的怎麼了?”誰知那頭人還不服氣,這話說的理直氣壯。

潘蕃一下臉更黑了,何瑾聞言就笑得更歡了,拱火道:“大人,上次我動搖軍心,你就打了二十軍棍。這次他就算造反未遂,也得打三十軍棍吧?”

“五十!”潘蕃正愁沒地方立威,此時有了機會,當即不顧那些狼士兵挑釁憤怒的眼神,揮手道:“先讓他們看看倭寇的武士刀和鳥銃,還不服氣也行,直接扔出去跟倭寇拼命!”

“大人威武霸氣!”何瑾當即一個馬屁拍過去。

然後望向那個年輕人,滿眼裡都是幸災樂禍:小子,你很剛哦......只不過我之前那二十軍棍是做做樣子,你這五十軍棍卻會是實打實的哦。

這下年輕人望著何瑾的眼神兒,忽然就有些很不妙的感覺:這人是誰啊,我認識他嗎,為何上來就害我?

何瑾卻笑得燦爛極了:你開什麼玩笑哦......我可是萬人唾罵的佞臣,害人難道還需要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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