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碼頭後,那些官紳們當然早給何瑾準備了一頂轎子。坐在裡面,他晃晃悠悠間還特意讓人兩邊都掀開了轎簾,隨時觀賞著淮安的風光。

一路上風景的確不同京城,讓何瑾感受最深的,就是這裡流水一下多了起來。京城那地界兒,不特意去人工池湖一類的地方,是很難看到天然水流的。

可在淮安這裡,入眼便是小橋流水人家,一片水鄉人文的景象。就連人的說話口音,似乎也跟流水一樣,輕柔軟糯中透著一股子靈氣。

入了府城後,更看到淮安的繁華。

處處金粉樓臺,河上畫船穿梭往來,近處河房青瓦粉壁,遠處各豪門、寺廟紅牆黃瓦,蔚為壯觀。

街上行人也衣衫齊整,神情從容不迫,連賣花的婆子、挑擔的力夫都面帶笑容,並無多少愁苦之色。

一路上還有許多茶社酒樓,懸著旗幡燈籠,插著時新的鮮花,裡面都是尋常百姓吃茶聽說書,坐得滿滿當當,人人喜笑顏開。

尤其河兩邊岸上的河房,都垂著珠簾、掛著薄紗,窗內影影綽綽地看不分明,但也瞧見幾個婀娜娉婷的身影在房中繡花朵、撲貓兒、玩耍嬉樂,銀鈴般的笑聲遙遙傳來,便是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不免為之心懷一蕩......

好一派盛世繁華的圖景!

“怪不得南宋的趙構,老想著跟金朝議和呢。守著如此江南繁盛溫柔鄉,哪裡還想得到北方瘡痍遍地?”

轎子中的何瑾看了大概半個時辰,不由嘀咕感嘆了一句。隨即就搖了搖頭,開始閉目養神,畢竟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很快,就在快要睡著的時候,轎子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胡判官一副孃親看到嬌嫩嬰兒的寵溺神色,輕輕呼喚何瑾道:“大人,到地方了......”

“哦,這就到了啊......”躬身走出轎子,毫無形象地扯著胳膊伸了個懶腰。然後看著面前的醉仙居,何瑾的臉就有些黑。

倒不是醉仙居的檔次低了,畢竟這酒樓足有四層高,門臉十分氣派。

一串串燈籠從樓頂一直垂到一樓,粉牆環護,綠柳周垂。更別具匠心設計的,是街上河水引入酒樓,需走過一段白石橋板才可通大門。

然而,何瑾就是臉黑。

理由嘛,似乎還十分充分:“這醉仙居的生意,看起來不怎麼樣嘛,都快到晚飯的點兒了,門口連個人影都沒有。想必裡面的姑娘,不是能讓仙人們醉居,恐怕是把仙人都嚇跑了吧?”

胡判官寵溺的臉色,當時就僵硬了:你這個土鱉,能不能高雅一點!......醉仙居的生意你敢說不好?

就瞧瞧這位置、這佈局、這裝修,生意能差了?

人家平日的時候,門外可是人喊馬嘶大呼小叫,光接應的小廝就足足有幾十號人......你,你,好吧,你官大,你說啥就是啥。

沒奈何的胡判官,愣了一會兒才解釋道:“大人,今日為了給您接風洗塵。若一眾閒雜人等壞了興致,我等的一番心意豈非白費了?”

“你的意思是?......”何瑾這下也反應過來了,瞪著詫異的眼睛問道:“這是全給包場了?”

胡判官一見他這德行,心中難免更加看不起,以為這小子是被包場費給震住了。但面上還是維持著一副諂媚,回道:“回大人,正是如此。”

可不料何瑾震驚完畢,又嘟囔著擺手道:“那多沒意思,一點熱鬧的氣氛都沒有......嗯,訂金你們肯定提前就付了,也別欺負人家酒樓退錢,就放開營業讓別人也來玩嘛。就當你們請客,本官與民同樂了。”

這一下,胡判官的臉就再也難以維持尬笑了:我的老天,與民同樂?......這個成語是這樣用的嗎?

你一個當官的,幹了造福百姓的好事兒,那叫與民同樂。可跟百姓們一塊兒逛窯子,這也能叫與民同樂?

你到底要不要臉?.......不是,你還有沒有腦子?

可人家何瑾就不,看到胡判官遲疑,當時臉就更黑了:“胡判官,你這個人覺悟不高嘛。要知道本官當初在磁州當吏員的時候,就想著有朝一日能包下小秦淮,跟鄉親們一起樂呵。然後,你猜這麼著?”

“如何了?......”

“然後沒多久,小秦淮就成本官的了。”何瑾一昂頭,無不得意地炫耀道。

胡判官一聽這話音兒,忽然就感覺何瑾話裡有話。

可想著新官剛上任,不太可能見著啥就要啥,也就含糊了一句,趕緊回到上個話題道:“既然大人喜歡......呃,與民同樂,那下官自聽命行事。”

說著,他只能跟身邊的人小聲說了些什麼,然後已走在白石橋上的何瑾,就故意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那些官紳一個個面色難看極了。可看到自己瞅望,又一個個只能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逢迎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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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樓當中,便看到酒店的內部,也是呈回字形結構。中間也是個天井,天井上有舞臺,臺上有個樂班在奏樂,每一層的客人,都可以清楚的聽到看到。

然後何瑾就明白,自己的在水一方的那位設計師,估計就是從淮安這裡請過去的。

不過他也承認,這種結構極大了滿足了所有看客的要求。尤其單獨雅間的設定,既高雅又隱秘,跟前世的包房有異曲同工之妙。

然後到了二樓,何瑾又整么蛾子了:“胡判官,咱就不去四樓了,那麼高哪能看清姑娘的身段兒長相,我看二樓就挺好。”

這時胡判官已無力吐槽,更懶得跟何瑾解釋樓層高,代表著高人一等。

聽了他這話後,又跟身後的官紳說了句,讓三四樓今天就空著。然後才無奈地向何瑾,回道:“已安排妥當了,大人開心就好......”

到了二樓正對著天井的雅間坐下,發現僅是招待普通貴賓的這雅間,裝修也十分的講究。

牆上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雲:煙霞閒骨格,泉石野生涯。

當然,那兩樣肯定是贗品。

不過從一些小型的山石擺件和時下的盆景,便看出這一層,已初步擺脫了富貴豪華那一***得十分文雅。

這時還能留在何瑾身邊坐下的,就是淮安府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何瑾粗略掃了一眼,除了五個穿官袍的,還有兩位明顯縉紳員外的人物,估計是家中出了什麼大官的顯赫豪門。

剩下三個便是無論再怎麼掩飾,也能看出商賈氣息的生意人。而且何瑾觀察過了,這三個兩位都是山西口音,只有一個是淮安口音。

待眾人坐下,醉仙居小廝已賣力忙活起來。一面裡外張羅茶點,一面將店夥計找來,順便還用眼神兒請示胡判官。

胡判官顯然是這裡的常客,當然明白那小廝的眼神兒。

根本不用問何瑾,他就直接重重一點頭,然後還小聲交代道:“將最善逢迎的姑娘全喚來,人不夠就從畫舫上喚。那些高冷有才藝的就算了,我們這位大人......口味應該比較重。”

果然,胡判官剛說完,何瑾又開始作妖了,嚷嚷道:“怎麼沒姑娘?......哎,我跟你們說啊,可千萬別找那些什麼雅妓。”

“本官在京城的時候,不是沒見過,真是讓人心煩不痛快。本來就那點事兒,非要整那些有的沒的,拿捏著腔調,不是先跟你談個琴,就是要吟詩作賦......哼,最後還不是本官,用銀子給砸了下來?”

說完,全然不顧在場之人臉都黑成鍋底的模樣,又洋洋吩咐道:“就找些爽利殷勤風騷的,那樣才有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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