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家的那半扇門,真一腳被何瑾從外面踹飛,說實話張彩有些傻眼了:這人腦子有坑吧!

遇到這樣的一個傢伙,真的是......太好了!

廢話,剛才一番深入交流,張彩切實明白了何瑾是什麼樣厲害的人物兒。人家別管是想弄死自己,還是帶自己吃香喝辣的,全在一念之間。

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腦子有坑的小毛病,是自己唯一的機會,哪還管他三七二十一啊,趕緊抓住才是正經事!

於是不待何瑾開口,他認真整理了一番情緒,隨即便上前道:“何大人果然眼光毒辣,下官其實自步入仕途......”

誰知剛說到這裡,何瑾卻一下不樂意了,道:“我們不是回到剛開始了嗎,你一見面就知道我是誰?......”

“我!.......”張彩差點沒一口氣噎死:尼瑪,這少年果然腦子有坑,還是個細節控!

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好在人家張彩也懂得隨機應變,立馬就轉口道:“何大人,你終於來了......看來下官弄出那一番拙劣的計謀,成功吸引了你的注意。”

一聽這個,何瑾登時就笑了:喲,腦子很活嘛,反應很快。

這樣一說,既暗示了自己為何會知曉身份,又不知不覺拉昇了劇情的逼格。果然不愧正德朝隱藏在劉瑾幕後的大奸臣,有兩把刷子的。

“不知你如此費盡心機,究竟所圖為何?”

何瑾也就負手一立,配合著表演。可惜那副高冷望天的模樣,相較人家張彩融入感情的演技,就顯得有些做作生硬了。

張彩哪還管得了這個?

只更加賣力地表演起來,一臉認真道:“實不相瞞,下官正準備去大人府上負荊請罪,卻不想大人已尋了過來,令下官恐慌感動不已。”

“哦?......”何瑾就一張嘴,露出個疑惑的表情。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能夠投效大人。”到了這時候,張彩便再無隱瞞,開始掏心掏肺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下官自步入仕途,便想著用一腔所學,上報君王,下撫黎庶。”

“故起初上奏也曾高談闊論,針砭時弊,一顆赤誠之心可昭日月。可想不到,那些奏疏皆如泥牛入海,毫無音訊。”

從這裡開始,張彩的神色就哀沉了下來,繼續道:“之後,下官才知那些高談闊論的清流,表面上佩服下官的文學,實則暗嫌下官多管閒事,早就攔下了那些奏疏。”

“於是下官痛定思痛,就想著先將手中之事做好,有朝一日權柄在握,一展抱負也未嘗不可。”

說到這裡,張彩面色又愴然了幾分:“可下官又兢兢業業幹了六年,發現除蹉跎了歲月,還是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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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的官位就那麼幾個,每三年的進士卻源源不斷,有門路、有背景的青雲直上,什麼都沒有的只能苦熬著。眼見那些尸位素餐的上官,百般打壓刁難著自己,就是怕有朝一日你奪了他的位子......”

真情流露的張彩,此時漸漸感到自己找到了情感的宣洩口,大說特說著他的心理轉變路程。

可何瑾卻有些不耐煩了,擺手概括道:“然後壓抑了九年的你,心裡就漸漸變態了,對不對?”

“然後你開始怨恨這個世界不公平,決意動用你的小聰明,想透過我這塊墊腳石,往上面蹦躂了對不對?”

說著,又瞅了他一眼那寒酸的屋子,道:“甚至你還想著,有朝一日權柄在握,一定要換套大房子,養幾房貌美的小妾,過人上人的生活。最好呢,還要將當初看不起自己的傢伙,全都踩在腳底,對不對?......”

張彩瞬間再度被噎住了,可想想又不得不承認,何瑾的用詞雖然草率了些,卻將自己心中的野望,說的再精確不過。

一時間,看著眼前這張年輕的臉龐,他恍然覺得,何瑾似乎已這樣活了一世。

“每個人都能為自己的貪慾和野心找到藉口,而你這種所謂的心理歷程,更是再平常不過。”

何瑾卻絲毫不在意,反而說完後,神色忽然變得詭異了起來:“大家都那麼忙,沒功夫在意你是怎麼想的,只會......在意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

“就是你到底辦成了沒有。”何瑾隨即就笑了,一針見血。

然後,張彩也笑了起來。

兩人不由互視一眼,分明察覺彼此露出一抹壞人惜壞人的目光,很知己。一時間,陽光灑耀庭院,似乎還有點溫馨。

隨從們卻一下全都愣了:這尼瑪什麼狗血劇情啊!......先是社會倫理,繼而又加入了愛情元素?

可不料,最後何瑾又加入了驚悚懸疑元素。

只見他臉色忽然又一變,欺身上前,惡狠狠地問道:“那麼,現在你再想想,打算以後什麼時候暗算我,暗算幾回才會罷休?”

張彩這次神色就凝肅了許多,慎重回道:“一次......待下官真到了權柄在握、野心膨脹時,恐怕會想著挑戰何員外郎一次的。”

“好。”誰知何瑾竟然就點頭同意了,還與張彩對擊了一掌,算是來了次君子協定。

緊接著,他就走出了大門兒,留下一句話道:“那就乖乖等著吧,宣府互市司員外郎一職,我會讓楊尚書幫忙提名舉薦的。”

張彩也不動神色,望著何瑾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看不到半點人影後,才不由激動地對拍了一掌,興奮之色難以自持。

反倒是半路上的劉火兒,忍不住向何瑾問道:“老大,你真打算留他一次機會?”

“留他一次什麼機會,扳倒我的機會?”何瑾卻連腳步都沒停,笑道:“開什麼玩笑,這種事兒向來只能做不能說的。”

“之所以廢話一大堆,就是看他最後會不會吐露出心聲。不打破這種人的心理防線,很難操縱的。”

說到這裡,何瑾才微微停了一下步伐,道:“至於說挑戰我一事......嘿嘿,一旦發現他有這方面的苗頭兒,我就知道該立馬削他了!這種人吶,說白了就是欠收拾!”

劉火兒頓時就傻眼了:你們這些奸賊佞臣,套路可真的是深......跟你們耍心眼兒,遲早會被你們賣了還幫著數錢。

“得了吧,說的好像你現在沒賣給我一樣。”何瑾就繼續走,但腦子裡已開始想別的事兒了:“不過透過這件事兒,我也發現了一些問題。”

“什麼問題?”

“就是在眼下的大環境中,我們這個集團除了些上戰場操刀的老殺才,和只會吃喝玩女人的廢物外,還真的少一些精英式人物。”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就越來越小了,開始自顧自地嘀咕:“唯一的出路,就是打破科舉只考八股的桎梏,培養挑選一些專業化的人才,活躍豐富朝堂上的聲音和思想。”

“不過八股取士可是朱元璋弄出來的祖制,整個明朝也用了將近百年,士子們一個個都快要成範進了。這種慣性已催生了一大堆的利益共同體,貿然破除是根本不現實的。”

“最好的辦法,還是從堡壘內部攻破。先培養一些內奸,循序漸進地讓那些有識之士們,自發提倡全面又專業的公務員考核制度,這樣陛下就容易借坡下驢......”

然後何瑾就扳起了指頭,一一數道:“至於說內奸嘛,大侄子明顯算一個,而且他的心學,無疑是打破時代禁錮的一把利刃,就是不知道該不該幫著催化一下?”

“張彩也能算一個,不過這傢伙目前還沒調教好,不能上來就委以重任......還有那個被自己抓住把柄的黎民表,對了,劉大夏的兒子劉祖修,也能算半個。”

“嗯嗯,便宜師父姚璟,在鄉下歷練也快該滿級了。該想辦法弄來京城,手牽手一起組隊了。”

手上存貨就這麼多,要想有規模,就得開源撈大魚。

想到這裡,何瑾猛然就加快了步伐,回家裡找到沈秀兒直勾勾地問道:“秀兒,我們在全國各地都有生意吧?”

“不錯,不知相公想要?......”

“沒啥,幫我關注幾個人,張璁、夏言,嗯,還有最重要一個傢伙,叫嚴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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