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熱情似火的街坊,還沒進家門,何瑾就看到門口停著一輛馬車。

疑惑地推開院門兒後,忍不住便樂了“喲,沈小姐,又在我家守株待兔呢?”

事實上,此番他翹班回來,就是要收拾一下洗把臉,然後再去沈家的。沒想到,這下倒省事兒了。

沈秀兒則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是呀,如今何令史滿磁州皆知,小女人若不如此,恐怕都見不到令史大人一面。”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語氣還挺幽怨,何瑾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一旁的小月兒卻跳了過來,興高采烈地解釋道“何官人你不知道,現在你已是磁州城裡的紅人兒了。才不到一個時辰,我就收到了六份請柬。”

說著,她便開啟了一份念道“小女本月二十日於歸,荷蒙厚儀,謹訂於後日下午五時淡酌候教,席設醉東方,恕不介催。馬財生頓首”

“於歸是個啥意思?”唸完之後,小月兒又不解地問道“馬財主家的女兒怎麼了?”

“就是嫁女兒的意思。”何瑾隨口解釋著,一雙眼睛卻四下掃描起來。

沈秀兒一見這神色,就知道他在找人家送來的禮品,更加沒好氣地一指裡屋,道“馬財主送了兩匹上好的綢緞,估計都是從女兒的嫁妝裡摳出來的。還有其他人,也都送了不少的好東西。”

話音剛落,沈秀兒便看到何瑾的人影兒,風一樣地躥到了裡屋。

見裡屋滿滿當當堆著的禮品,何瑾的嘴角就跟被一根無形的線扯牽著一樣,漸漸地上翹了起來“哎呀,終於有人給我送禮了!”

看著這一幕,沈秀兒真不知該鄙夷還是憂愁。

鄙夷的是,自己果然還猜錯這個傢伙,的確就是頭精明的貔貅,滿腦子只想著撈錢的事兒。

可憂愁的,便是何瑾名氣越來越大了。

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就從一個傻子,搖身一變成了衙門的青衫典吏。

而且還生財有道、本事兒又大那個馬財生,也是磁州城裡數一數二的商賈,聞聽火炕生意是何瑾弄出來的後,已不是第一次往何瑾家裡跑了。

而除了馬財主有這樣的靈敏嗅覺外,還有周財主、劉財主這火炕的生意,還算何瑾上趕著跟沈家合作。可接下來的煤炭生意,沈家恐怕就要上趕著巴結何瑾了。

想到這裡,沈秀兒心中便已決定,今日務必要跟何瑾敲定煤炭生意的事兒。

可就在她準備開口的時候,卻見何瑾撓著腦袋,嘀咕了一句“是時候買個小廝看門兒了,這一天天院門兒緊閉的,少收了多少禮啊咦,不對啊,你們是怎麼進了院兒的?”

沈秀兒感覺心頭又是一堵,搖了搖手裡的鑰匙道“上次何嬸兒給的何令史,不知鼓山煤炭的生意,你還要不要做?”

“做,當然要做!”

何瑾聞言立時有些小激動果然,自己的眼光沒有錯。這未來的媳婦兒,三觀的確跟自己相同啊,都一心想著掙錢致富

“沈小姐,那你此番前來,可是已考察過鼓山了?”

沈秀兒點點頭,出門從馬車中拿出一方木盒。開啟之後,裡面便是幾個黑亮亮的煤塊兒,一臉糾結地開口道“何令史,你確定這毒炭呃,這煤炭能燒?”

何瑾沒有回答,而是拿起一個對著陽光看了看。隨後,他默不作聲地找了一個銅盆,又從灶臺裡抽出了根燃燒的木棍

看著這一幕,沈秀兒和小月兒立時花容失色,都被嚇住了他,他該不會是要啊,他真的將棍子弄了進去!

一下子,沈秀兒和小月兒兩人,直接都緊緊地抱在了一塊兒在她們的認知中,燒煤就相當於自殺啊,會死人的啊!

何瑾你個腦子不正常自殺也就算了,為何還要拉上我們兩位妙齡少女!

沈秀兒氣得又想推何瑾,可剛一回頭,就更加花容失色。因為何瑾非但沒遠離那煤炭,竟還蹲下了身子,將腦袋湊到了炭盆上!

這這是老壽星吃砒霜,還嫌死得不夠快呀?

可就在沈秀兒鼓足勇氣,想要拉一把何瑾救他時。卻見何瑾已回過了頭,一臉傻笑的幸福模樣“沈小姐,發了,咱們要發大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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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財,發神經還差不多!

沈秀兒氣得光想吐血,可恐懼過後也反應過來了這煤也燒了一段時間了,怎麼還不見何瑾暈倒蹬腿兒?

再看那炭盆裡的煤,竟不是尋常煤那般烏煙滾滾,而只是冒出嫋嫋的白氣,似乎也沒有聞到什麼刺鼻的味道。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因為這是不用加工脫硫的無煙原煤,不生煙,自然無毒。”

何瑾見縫插針,又鬼使神差上前捏住了沈秀兒的小手兒,還摩挲了兩遍激動問道“這種煤,鼓山那裡有多少?”

“遍,遍地都是”陷入巨大震驚當中的沈秀兒,果然沒意識自己的小手兒,仍舊喃喃問道“何令史,你的意思是,整個鼓山就是座金礦。我們只要將這些煤賣出去,就能躺著也賺錢?”

“當然沒那麼簡單。無煙煤當然可以這樣。但遇到煙煤,卻是一定要進行脫硫處理的。”

何瑾得寸進尺,又將自己的手與沈秀兒十指相扣,回道“不過,這已經比我想的要好很多了。我們可以先採掘無煙煤,撈得第一桶金後再脫硫煙煤。如此循序漸進,生意不好才怪!”

沈秀兒這時其實已發現何瑾不規矩了,但一方面她不得不傾聽他的賺錢大計,另一方面不知出自什麼心理,竟也沒多少抽回小手兒的衝動。

畢竟,再一再二後,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漸漸習慣起來,她也沒覺得心中如何抗拒——哪怕,在男女大防重於一切的明代,卻也擋不住一個女人,嚮往優秀男人的天性。

“那按照何令史的意思,我們這就拿下鼓山附近的地?”強忍著心裡的嬌羞,沈秀兒開口問道。

何瑾聞言重重一點頭,道“嗯,宜早不宜遲。”

“原本,我還想著整治好衙前街的常例陋規後,再著手煤炭生意的。可如今發現了無煙煤,自然要當機立斷,先下手為強,省得夜長夢多。”

說到正事兒,何瑾便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沈秀兒的小手兒,托起下巴沉思道“要想拿下鼓山附近的地,就得找衙門裡的戶房辦手續。”

“可戶房那裡一來我沒人脈,二來我聽說戶房的司戶大人張文華,好像也是老爹曾經的情敵!”

一提起這個,何瑾就覺得腦袋疼自己那個母夜叉一般的老孃,到底是什麼來路?當年,她怎麼就迷倒了衙門裡的一群大佬兒?

甚至,都到了中老年了,汪卯明和劉不同一知曉自己的身份,還因愛生恨、心不甘的痴恨模樣,上來就要整治自己

“算了,明天我先去戶房那裡探探風頭。”思忖了片刻後,他才算拿定了主意“反正,鼓山礦脈咱是志在必得。”

“假如那個張文華識情知趣,自然好說好商量。若他跟汪卯明一樣哼!我也能逼得他就範。”

而這一刻,聽著何瑾胸有成竹的說法,本該高興的沈秀兒,不知為何卻沒了多少激動。

她只是默默望著眼前這個專注認真的少年,忽然低下臻首,看看自己的小手兒,一下就感覺芳心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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