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開恩,大老爺開恩啊。小的只是受汪卯明挑撥,一時糊塗才被他當了槍使,這案子後的主謀分明是汪卯明,小人只是從犯啊!”

被老宋和老吳拖住的胡不歸,聲嘶力竭地叫嚷著。他這時不恨姚璟,甚至也不敢恨何瑾,唯獨恨得咬牙切齒的,就是汪卯明!

“胡不歸,你,你含血噴人、胡亂攀咬!”汪卯明眼神躲閃,卻又氣急敗壞地辯解著“你誣告小人,可有證據?!”

“汪卯明,你,你原來已料了此時,故意空口無憑,讓我拿不住你你這狗賊,不得好死!”

胡不歸恨得雙目充血,可忽然瞥到一旁的何瑾時,又忍不住怪異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汪卯明,你欺瞞得了我,可卻逃不過何瑾的眼睛!”

“我只是擋了他的路,他便如此狠辣無情你心胸狹隘還驕慢輕敵,上來就想整死他,想想他會如何對付你罷!”

“我不過充軍流放,尚能留下一條性命,靜等著你被何瑾整死的訊息!”

狗咬狗的鬧劇到了這等地步,何瑾也不得不開口了。

他憐憫地看著胡不歸,一針見血地道“胡不歸,若非你這般貪暴狠毒、慾壑難填,我又豈能將你繩之以法?”

哼,就算貪財撈錢,也是有技術含量的好不好!

何瑾從不否認自己貪財,甚至清楚自己對錢財的慾望,可比胡不歸強多了。

但他與胡不歸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貪也有貪的道理,絕不會以這種殘害百姓的方式吸血吮膏。

言罷,懶得再搭理這種毫無人性的東西,他狠狠一揮手道“宋伯、吳叔,拖他下去!”

案情到此,已明晰無誤。

冷冷看著胡不歸被拖下去後,何瑾又好以整暇地掃了汪卯明一眼。

那一眼自帶上了一絲勝利的驕矜,但更多的卻是事未盡矣的躊躇,似刀、如劍,刺得汪卯明心神震顫,絲毫不敢與之對視。

這一眼過後,他才將寫好的案牘記錄呈交給姚璟,高聲言道“請大老爺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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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璟當即毫不遲疑,信筆便在案牘上寫下判詞磁州衙門捕頭胡不歸,指使快班衙役敲詐勒索衙前街商戶,罪大惡極,天理難容。判杖責一百,抄家所得俱賠付於商戶百姓,充軍流放。

胡二黑、趙麻子魚肉百姓、行兇傷人,且知法犯法、狡辯抵賴,判脊杖四十,罰為驛夫驅使;

其餘快班衙役,有主動認錯領罪者,杖二十以觀後效。若有狡抵者被查明,罪責加倍,同判脊杖四十,罰為驛夫!

得了姚璟判詞之後,何瑾當即走到二堂門口,大聲對著百姓商戶宣讀了一番。隨即,他又喚過端木若愚,吩咐將判決抄寫三十張,貼於八字牆及城牆各處上!

姚璟見狀,不由心中暗贊這小子有始有終,連收尾都這麼漂亮,讓人心頭滿意!

這時,堂上劉美娥、劉火兒,以及堂外眾商戶百姓不由跪拜在地,齊齊高呼讚賞道“謝青天大老爺,為我等草民作主!”

再望著這振奮人心的一幕,姚璟不由感覺自上任後,終於找到了一方百里侯的威風,心中滿滿都是激動雀躍的成就感。

溫言勉慰了一番,派衙役送百姓出衙後。他目光不由轉向了何瑾因為他知道,今日所得全都拜何瑾所賜。

假如說上一次何瑾智破淫尼案,還有誤打誤撞碰了大運的可能。而這一番為民請命、堂上激謀斷辯,姚璟已深切看出何瑾非但智策縝密,更有膽有識!

畢竟,這案子可謂由小引大、利益牽扯勾結不斷,連他堂堂的知州大老爺,都差點兒被矇蔽糊弄了過去。

加之早先就有提攜器重何瑾的心思,姚璟忍不住拿這顆新星,對比了一下刑房那位老倭瓜汪卯明。

這一對比,簡直有如雲泥之別不,根本就沒法兒比!

胡不歸被拖走之前的嘶吼指控,姚璟當然清楚那不會是毫無根據的攀咬。只不過,眼下沒有切實的證據,他也不好給汪卯明定罪。

但這並不妨礙,他心中已不願留著這老倭瓜過年了。

想通這些,姚璟不由歪頭看向汪卯明,問道“汪司刑,年歲已幾何?”

“四十有八”汪卯明還不知姚璟的用意,只好如實回道。

“哦已近知天命之年了啊。”姚璟聞言點點頭,隨後便是一副體恤屬下的口吻,道“既然汪司刑年歲已經大了,那以後刑房的事兒,便交由年輕人多多代勞吧。要本官來看,這何瑾便很不錯汪司刑,你說是吧?”

汪卯明立時就想辯解自己還不老,還能再佔著刑房十幾年之類的。

可剛一抬頭,看到姚璟那冷冷的目光,他不由如被利箭射中般渾身劇震,一下明白了過來這哪是體恤下屬,分明是逼著自己挪窩兒讓位啊!

這等暗示,已表明自己在姚璟那裡被判了死刑。要是再不知好歹,姚璟必然會惱羞成怒,想方設法徹底將自己一腳踢開!

於是,縱然心中苦澀萬千,汪卯明也只能將再一次,將失敗的苦水兒往肚子裡咽“多謝大老爺體諒,小人曉得該如何做的”

“嗯,今日就這樣吧,散衙!”

姚璟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之後,又裝作想到了什麼一樣,對何瑾言了一句“你隨本官來,本官還有其他雜事兒交代。”

何瑾點點頭。在二堂中一堆或嫉妒、或羨慕、或怨恨的目光中,隨著姚璟和陳銘走入了後衙。

入了簽押房,姚璟忽然來了一句“何瑾,你可有臺甫麼?”

“臺甫?”何瑾不由一愣,反應片刻後,才記起臺甫就是表字的敬辭,道“屬下雖進過學,但不過開蒙而已,尚無字號。”

“那本官給你起一個如何?”姚璟笑道。

何瑾再度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了這是,又要拉自己當狗腿了?

表字這種東西,在何瑾那個時代都已經消失了。

但在古代,長者或尊者為你起字號,性質就跟爹媽給你起名差不多。就算不收你作徒弟,那也是將你當作心腹了。

很顯然,幾番上躥下跳後,自己終於展露出了價值,讓姚璟有了拉攏培養的心思。而且,這心思可比當初收自己當親隨,要強烈熱切得多了。

意識到這一點,何瑾當即一臉驚喜,擺出感激涕零狀“屬下多謝大老爺賜字!”

姚璟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才思忖著言道“瑾,美玉也。《山海經》中有載,鍾山之陽,瑾瑜之玉為良。堅慄精密,潤澤而有光。

“美玉也喻美德,你小小年紀智計不凡,非但弄出了造福一方百姓的火炕,更入衙門不過十日便連破兩樁大案,很是擔得起這個字。”

“不過,你雖潛能無限,但眼下年歲尚幼,還屬璞玉未雕。日後,你還是應當多多讀書,勤加打磨,方能‘潤澤而有光’。本官便給你取字‘潤德’,希冀你日後品德光華璀璨,為我大明美玉君子。”

“何瑾,何潤德?”何瑾咂摸了兩下這表字的味道,感覺還是挺美的,再度謝過姚璟道“屬下必當謹遵大老爺教誨,戮力上進,不負大老爺期望!”

這話,何瑾說得是激動不已、壯志躊躇。

但實際上他也知道,這其實就是官場上的拜碼頭套路得了字,出了這簽押房,整個衙門上下都就會知道,我何瑾從此以後,就是你姚璟的馬仔了。

想到這裡,何瑾再不見外,便直言道“大老爺喚屬下前來,可是為了整頓三班衙役一事?”

姚璟聞言面色一變,看向何瑾不由更加滿意驚喜了“潤德,你果然心思通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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