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中的飯菜,說實話孟文達沒抱多大的期望。畢竟,他強烈要求跟何瑾一起用飯,也根本不是為了吃。

然而,當侍衛將一盤盤菜品端上來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錯,軍營缺材少料,的確弄不出什麼精緻的菜餚。但軍營邊塞比之京城,也有一項優勢的。

野味啊!

什麼大雁、野雞、麂子、野豬之類的,經由魯霸的妙手烹飪,立時成了一道道鮮美的菜餚。

鴿子是燉的,滋補;野豬是紅燒的,爽口;野雞是清蒸的總之量大管飽,風味十足,最對這些武人的胃口了。

尤其朱厚照當先動手,這些人也不用管什麼客套寒暄,一個個很快吃得滿嘴流油,過癮無比。

然後朱秀英整個人就傻了:男人,難道都是怪物嗎?放火的疑團的確解開了,可後面還有啊!

你們難道就一點都不好奇嗎?

“有啥好奇的?反正我知道大哥能搞定,只要有這個結果,過程什麼的都不重要”朱厚照一邊吃著,一邊還不忘催促朱秀英:“皇姐,你也別光看著,吃呀”

吃你們個大頭鬼啊!

“何瑾,那些罪臣武官?”朱秀英肚子很餓,但一點都沒胃口。不搞清楚這些,她實在吃不下去。

“哦,那些人啊”何瑾這會兒正一手舉著個大骨頭,哼哧哼哧啃著正歡。

這會兒他也不管什麼裝逼嘚瑟了,反而略帶不煩耐地回道:“剛開始,是按照謊報軍功的名單抓。”

“後來隨著調查深入,士卒們看到有扳倒欺壓他們惡官的希望,就開始主動揭發檢舉了。打擊那些害群之馬,也就由此走上了良性循環之路。”

“可李都督還有其他那些人?”

“當然都是托兒了!”

何瑾這下明顯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但還是強忍著解釋下去:“不讓李都督這位軍中二號人物,來新軍營裡待上兩天,誰會知道我這個欽差如此強勢?”

“包括保國公那些時日的提刀來見,也是你們合謀好的?”朱秀英一下明白了,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這一招還真是陰險狡詐啊!”

不錯,只有名單上的人,才會動機刺殺他何瑾。先由這裡入手迅疾入手,便保證了自己的安危。

隨後士卒們看到保國公,都拿他這個欽差沒辦法,李都督也被扣押。便深切體會到何瑾的打擊力度有多大,也是他們報仇申冤的好機會

並且直到這個時候,何瑾也一點不扯上謊報軍功之事,只拿那些武官們貪墨軍餉、殘虐士卒的罪證來下手。

所有人都以為他在公報私仇,打擊異己。卻不知他已在錦衣衛趕來之前,將證據證詞都都收集得差不多了

這時候,朱秀英已半分不復往日的颯爽,疑團反而如女詞人的憂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那,那還有右都御史、中官監軍一事?”

何瑾就已很不耐煩了,扯了根兒野雞腿塞朱秀英嘴裡:“當然是為了解決,寧夏一線統調不一的問題。”

“你也親眼看到了,一個文官事兒媽,事無巨細的,明擺著在扯後腿。另一個自大貪功,估計沒少鼓動大軍主動出擊。”

“春秋之時,還有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一說。咱大明倒好,將領家眷產業都在京城,糧秣軍餉由朝廷撥付還不放心。”

“大軍最多有一個監察的就行了,寧夏一線卻有兩個,權力還那麼大,不是添亂是什麼?”說著,他還又舀了一碗鴿子湯,端到朱秀英面前道:“趕緊吃,沒看到一會兒就沒了嗎?”

這一暖心的舉動,明顯讓即將炸起來的朱秀英,一下收斂起了脾氣。想到這計策如此縝密精妙,的確讓她開了眼界,不由就愣愣地嚼了兩下雞腿。

可隨後,她又忍不住道:“你跟保國公合情上奏我能理解,可為何又非要彈劾二人懈怠敷衍、瀆職無能?”

“因為這樣的彈劾不需要證據啊,我只是想讓他們二人別礙事兒,又不是跟他們有仇,當然就隨便找了個藉口。”

“那你怎麼知道,父皇會同意你的請求?”

這一下,何瑾就乾脆放下了碗筷:“公主殿下,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怎麼有好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我,我想不通的話,就吃不下”

何瑾頓時敗北,可瞄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忽然就笑了:“行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好好解釋一番。”

“殿下已知道,陛下派我入固原,就是意識到這裡已無藥可救了。所以我無論怎麼搞,陛下大機率都會縱容一些的。”

“另外,假如只我一個人上奏的話,無論多麼有理有據,陛下也不會多麼重視的。可加上保國公聯名上奏,份量就重得多了。”

說著,他根本不顧忌在場眾人的面,又嘿嘿一笑道:“即便陛下不同意,我也會栽贓陷害,將他們囚禁關押起來的”

孟文達和朱暉兩人就哼哼吃吃,後悔來蹭這頓飯了:這小子狂悖無禮,一頓飯的功夫兒,說了多少僭越違禁的話?

可偏偏這些話又都有些歪理,他們聽了不是,不聽又忍不住,只能用埋頭大吃來掩飾尷尬。

這時候,朱秀英總算全明白了:“何瑾,你這一套鬥地主之法,當真精彩絕倫。本宮實在沒想到,如此一團亂麻、無從下手的困局,竟如此被你歪打正著,尋到了突破口”

胸中塊壘盡除,她忽然就覺得有些餓了。

可當她舉筷準備吃一些的時候,何瑾反倒話多了起來:“什麼叫只是有了突破口,分明是我已贏了這牌局啊。”

“統調不一這個,弄走右都御史和中官監軍後,保國公就再無掣肘。可以心無旁騖地制定戰策,禦敵守關了。”

“解決軍無戰心的方法,我在新軍那裡已有了成熟的法子。再加上害群之馬已除,兵士怨氣消解,感念朝廷公正,士氣多少會有所回升。”

“繼而等抄沒那些罪臣武官的家產,運來充盈軍餉後。更是可以再來一波激勵獎懲,使得寧夏一線從此走上正軌!”

“這,這?”朱秀英美目流轉,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真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優秀!

邊患的安危,大明軍制多年的痼疾,讓滿朝公卿都焦頭爛額的難題。竟在他的一番坑蒙拐騙下,奇蹟地被割下了毒瘤,迎來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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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朱秀英就愣愣看著桌面上的菜餚,忍不住怒斥開口:“這就完了?!”

是的,桌面上原本堆積如山的美食佳餚,此時全變成了一堆啃過的骨頭,連湯水都沒剩下。

朱暉和孟文達見狀,不由面紅耳赤。

沒辦法,一來何瑾廚子的手藝,的確出乎他們意料;二來,席間的那番話,又讓他們只能用吃來掩飾。

結果一掩飾,桌面就空了。

嚴格來說,這可是很失禮的行為。不過按照禮制,公主也根本不會跟外臣武將同坐一席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好像啥事兒一遇到何瑾,不可能也變成可能了。

然後朱厚照還拍著鼓囊囊的肚皮,得意笑道:“皇姐,早跟你說了嘛,過程不重要,結果才最重要。”

朱秀英氣得就想揍人,同時也有所明悟:男人,果然都是怪物,跟女人就不是同一種生物!

“殿下說得不錯,結果最重要。”誰知何瑾這會兒也笑眯眯起來,道:“既然吃飽了,就請殿下上路吧”

“上,上哪兒的路?”

朱厚照一下驚恐起來,看了一眼孟文達,忽然就明白了:“不,孤不回去!大哥你不厚道,答應過讓我統御大軍,跟韃靼鐵騎一決雌雄的,怎能說話不算話?”

“已經夠厚道了,至少讓你吃飽了才上路”何瑾就嘆了口氣,面對朱秀英道:“你看公主殿下,就啃了一個雞腿兒。”

“何瑾,你是故意的!”

“大哥,你用完人家就不認賬,比青樓的嫖客都無情!”

朱秀英、朱厚照這倆姐弟,最終時刻統一了戰線,齊齊拍案而起,怒斥何瑾這個薄情寡義之徒!

可就在何瑾一副渣男面孔時,一傳令忽然匆匆入帳,聲音惶急無比:“諸位大人,不好了,火篩部落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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