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初,何瑾就知道想把前世的東西化為生意,就必須先有個拿得出手的身份。因為一個平頭兒老百姓,是根本守不住產業的。

為何?

你以為滿世界亂竄的皂隸,是一心為百姓服務的?

別做夢了。

他們可是敲詐勒索,吃拿卡要,樣樣精通。一般的鋪子都要定期交份子錢,要是不交,先找一些青皮無賴打砸搶要,逼著你認宰服軟。

要是你還犟,他們便親自上場。隨便說你拖欠稅款,打上一頓板子塞進大牢,讓你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封建等級特權社會,再忠孝仁義的美好面紗,也掩蓋不了赤裸裸的叢林法則。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啃爛泥所以,在胡不歸看來,沈家這次開展了火炕生意,卻沒有向他交常例,那就是壞了規矩!

“何官人,你可是已有了章程?”火炕的三成收益已交給了何瑾,出了事兒,當然要找他來平。

對於沈秀兒來說,別看她表面上義憤填膺,但內心裡她知道這其實是件好事兒。

因為這樣一來,正好可以試試何瑾的成色。即便她其實也知胡不歸不會是對手,但也想知道何瑾到底能將這事兒做多漂亮!

可想不到,就在她以為何瑾會想著透過陳銘,或姚璟來擺平這事兒的時候。卻見何瑾竟沉思了很長一段時間,隨後才開口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沈小姐,你知道胡不歸還拿著,哪些店鋪的常例陋規嗎?”

“整個衙前街的生意,似乎都歸胡不歸所管。”沈秀兒又有些跟不上何瑾思路了,但還是如實答道“衙門裡的吏目劉不同,就是胡不歸的姐夫,所以胡不歸才這麼膽子大、吃得開。”

“哦?整個衙前街?”何瑾雙眼不由一亮,接著又問道“那每個店鋪,都要交多少常例陋規呢?”

“這個不一定,有的生意好,胡不歸敲詐勒索,每月可能要收兩成左右的收益。若是那些擺攤兒的小商販,或許就是每日幾個銅板反正不管多少,你不交是不行的。”

“連擺攤兒的商販都不放過,這真是太太貼心周到了!”

“嗯,磁州城的大小商戶們,都對胡不歸敢怒不敢言等等,何官人,你剛才說什麼?”

沈秀兒一下愣住聽剛才何瑾的口風,似乎是要跟胡不歸不死不休的。怎麼一眨眼,他就轉口風了,讓自己反應都來不及

“沒錯啊,這多好的事兒啊!”何瑾卻毫無察覺,仍舊自顧自地興奮了起來“整個衙前街啊,那得是多少錢?”

“我好不容易出手一次,就收拾個胡不歸多沒意思,怎麼也要將他的灰色收入,全都搶過來這才符合我的身價兒嘛。”

“你,你!”沈秀兒這下真是被氣著了,粉拳緊攥,杏目圓瞪。

可稍微一冷靜,她又覺得這太正常了不錯,眼前這傢伙,可不是什麼剛正仁義的美少年,而是一頭吃人都不吐骨頭的貔貅啊!現在聞到了金錢的味兒,他豈能不想方設法地據為己有?

氣鼓鼓地深吸了兩口氣後,沈秀兒才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何瑾,你未免太異想天開了。剛才你沒聽到嗎,吏目劉不同可是胡不歸的姐夫,你一個典吏,能鬥得過吏目這等朝廷命官?”

“我為什麼要跟他鬥?”何瑾卻一攤手,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沈秀兒“我難道就不能讓他吃個暗虧嗎?明火執仗的跟吏目叫板,我瘋了啊?”

“你不跟他鬥,就想搶過衙前街的常例陋規?”沈秀兒這下更傻眼了,實在搞不懂他的腦子是怎麼長的“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啊?”

“沒啥,就是需要你幫個小忙。”何瑾卻似乎已胸有成竹,只是吩咐沈秀兒道“你回去後就找胡不歸,同意他的提議。嗯他不是要三成的收益嗎?喏,這次你帶來的二百兩銀子,全都拿回去給他。”

沈秀兒愣愣接過何瑾遞來的銀票,大大的明眸盡是疑惑。

可何瑾卻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還託著下巴繼續說道“不過呢,你得讓胡不歸留下字據,別到時候連點切實的證據都拿不出來”

“嗯,這個其實也簡單,只要說我這邊也咄咄逼人,你需要一個保證嗯,利令智昏,胡不歸必然會就範的。”

“然後呢?”聽到這裡,沈秀兒才大概聽出了點‘以退為進’的味道,興致勃勃地等著何瑾的後文。

“然後,就沒你什麼事兒了呀。”何瑾卻一愣,攤手無辜回道。

沈秀兒頓時被氣得怒火萬丈,俏顏漲紅。

氣怒攻心下,她伸出纖細小巧的腳,毫無防備地在何瑾腳上狠狠踩了一下,才恨恨轉身而去。

疼得齜牙咧嘴的何瑾,糾結不已地再一次看著,沈秀兒那窈窕清秀的背影最終,忍不住叫嚷道“沈秀兒,你神經病啊!”

可早已遠去的沈秀兒,卻連頭都不回。

怏怏不已地轉身回屋,何瑾不由對著崔氏說道“娘,咱還是放棄那個沈秀兒吧?那小妮子脾氣太暴躁了,明明才十六歲,就整天跟得了更年期綜合症一樣。”

老孃崔氏卻不理何瑾嘴裡的新鮮名詞兒,只是慢悠悠地夾了一口菜,不置可否地說道“打是親,罵是愛,想當年你娘我,咳咳你就知足吧,打打鬧鬧才是過日子,以後你就懂了。”

看著老孃一副懷念感慨的模樣,何瑾不由心中嘀咕‘裝什麼過來人啊,前世我年歲不比你小多少’

可一想到這裡,他又不由鬱悶了是呀,前世自己也快三十了,卻一直是只可憐的單身狗。

好像在別的方面,自己的確比崔氏強很多。可婚姻幸福美滿了至少十四年的老孃,在這點上的確是比自己強多了

不過,也就鬱悶了一小會兒,何瑾隨後又興奮起來了“娘,你知道不?我距離貪官兒的夢想越來越近了!”

“雖說離科舉當官兒什麼的,還有些遙遠。但眼下你兒子,可能要貪下整個衙前街的常例陋規了!”

“哦?”崔氏一聽這個,似乎才來了興趣,忽然語氣異常溫柔地說道“瑾兒,你真要貪下整個衙前街的常例陋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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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非但要貪下整個衙前街的常例陋規,兒子我還要借胡不歸那狗東西立威,好好讓汪卯明看看,我可不是好惹的!”

一說起這個,何瑾雙眼就開始放光。

沒錯,正如汪卯明殫精竭慮,想要搞死何瑾一樣;何瑾這裡也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對汪卯明實施進一步的打擊。

爬上刑房典吏的位子,且已公然擺明車馬,要跟汪卯明撕逼需要什麼?

當然需要有人響應!

人多勢眾,才能氣壯山河嘛。

雖說刑房那些書辦白役們,都表明了要站他的隊,但這還遠遠不夠。

還必須要趁熱打鐵,幹出一件事兒來立威,讓所有人都看明白,自己無疑比汪卯明更厲害、更有手段,跟著自己才有肉吃!

這樣才能人心所向,才能讓整個刑房成為自己地盤兒屆時,汪卯明空有個司吏的身份,又能如何?

之前何瑾還琢磨著,尋汪卯明的哪個狗腿來開刀。現在胡不歸主動跳了出來,又大小長短正合適

聽聞了這事後,他第一意識到的,就是胡不歸簡直太貼心周到了!

更不要說,胡不歸還附送整整一條衙前街的常例陋規——這豈非是千里獻人頭、禮輕情意重?

這,這簡直就是自己的神助攻啊!

可崔氏似乎卻不在意什麼衙門爭鬥,而是抓住了衙前街的常例陋規,再一次溫柔地問何瑾“瑾兒,你確定要貪下衙前街商鋪的錢?”

“當然!給胡不歸是給,那給我豈非更好?娘,你幹嘛老問這個娘,娘你要冷靜啊!你這是又怎麼了,也更年期了嗎?”

“你爹一輩子的清白名聲,你就這樣給糟蹋啊!”老孃都給了兩次機會,結果何瑾都沒把握住。此時她終於怒火沖天地抄起了笤帚疙瘩,猶如雌獅捕獵、又如魔神滅世“兔崽子,受死吧你!”

“娘!當娘的,要溫柔慈愛,要有母愛的關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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