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臺正廳,無比寬闊的平臺上瓊香繚繞,燈火繽紛。屏風紗幔下,幾十名身穿輕紗的王府舞姬,在樂聲中翩翩起舞。

四周擺設著一圈楠木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擺著是珍饈百味、異果佳餚。如此豪華的歌舞宴會,真可謂重現了當年曹操大宴銅雀臺的盛景。

然而,身為主辦方的朱聞明朱知府,臉色卻沒那麼煦暢。甚至仔細看去,還能見他眉梢正隱隱跳動,顯然心頭壓著一團小火苗兒。

坐在他一旁四十開外,一身錦袍,氣度儒雅的中年人。翻看著一摞摞臨時抱佛腳,堆砌典故辭藻的詩詞,也沒有心情去仔細品味。

這位中年帥哥,自然便乃新任的河南按察副使王華。

嘆了一口氣,這位王華大宗師,試著安慰了朱知府一句“朱大人,其實也不用太過上心。詩詞摘句終究乃小道,比不得制藝科舉。讀聖賢書,格物致知,最終也是為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嘛”

王華不開口還好,一安慰朱聞明便更加幽怨了王宗師,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你這都說出來了,咱還怎麼交流?

不錯,此時兩人都苦著一張臉的原因,就是因為收上來的詩詞太礙眼了本來質量就不怎麼樣,偏偏還有一些愣頭青,寫得那叫一個慷慨悲憤,恨不得學屈原投江而死一樣,你說朱知府能不生氣?

人家這次主辦端午盛會,是為了啥?

都說過了是感念震災已過,是慶賀白蓮教匪伏法,是期待院試圓滿落幕啊!

都如此明顯了,還不知道寫些ngngde、太平盛景的詩詞來?

唉,文人傲氣矯情,簡直沒藥治!

越想著這些,朱知府就越加快了,翻閱詩詞的速度他不相信,一府的學子,難道就沒有一人懂他的心?

終於,一篇文章落入了他的眼中,上來便是端正秀雅的字型,讓人看了心曠神怡。再看詩的內容,朱知府細細一品,忍不住一拍桌案,道“好!真乃一首好詩!”

一旁又在繼續審閱的王華,直接被嚇了一大跳搞什麼嘛,你還真的瘸子裡選出了將軍?就算如此,水平也強不到哪兒去吧?

是的,王華人家就不相信,彰德府這裡能出什麼好詩詞。

北方中原向來乃四戰之地,發展到明朝的時候,真正詩書傳家的門閥,早渡過了長江跑到了南方。故而,大明南方文風興盛,那是有目共睹的。

甚至,為了大明江山的長治久安、穩固和諧,自明宣宗開始,便開始實施南北兩榜分考的模式,以此來照顧北方的士子。

王華人家是浙江人,妥妥的考霸之地,而且還是成化十七年的狀元。而彰德府不過河南尋常一府,並且這些還都是秀才、童生

縱然王華再是敦厚溫潤君子,可水平差距就擺在眼前,哪裡能會輕易相信?

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人家王大宗師都沒好意思說端午節本來就是紀念屈原的,這些秀才、童生寫出悲愴慷慨的詩詞,難道有錯嗎?

你非擰著勁兒來,找那些合乎心思的詩詞,有可能嗎?

幸虧這還是端午節,要是清明節,你也想著人家能寫些ngngde的詩詞,像話嗎?

可不料,朱聞明激動之餘,竟沒瞧見王華鄙視的小眼神兒,繼續攏須讚道“這首詩初讀沉穩平淡,風格質樸,然質樸中不乏意境。尤其尾聯直抒胸臆,發人深省,激人向上!真乃不可多得的一首好詩啊。”

王華這就有些不耐煩了,撇眼瞧向朱聞明別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行不?有本事兒你讀一下,讀一下我聽聽啊。

朱聞明似乎也就在等這一刻,待所有人都抬起頭時,才緩緩念道“共駭群龍水上游,不知原是木蘭舟。雲旗獵獵翻青漢,雷鼓嘈嘈殷碧流。屈子冤魂終古在,楚鄉遺俗至今留。

雀臺暇日堪高會,醉思離騷不解愁。”

朱知府抑揚頓挫,貼合著整首詩的意境,一氣呵成的念了下來,頓時便將一副熱鬧的泛舟競渡景象,活靈活現展現在眾人眼前。

尤其頸聯和尾聯,由景轉情毫不突兀。將端午佳節的熱鬧和離騷的悲愴結合了起來,予人深思向上的質樸,可謂大巧不工,令人耳目一新。

朱聞明唸完後,王華還在久久回味。

最後,他才一嘆氣,道“這詩看似平白直敘,也談不上煉字和雕琢。然高才不需用典,寥寥數筆便寫出胸臆,吾不如也。”

畢竟宗師氣度,言罷,王華便高舉起酒杯道“想不到大明還有這等奇才,當為詩此浮一大白!”

“當浮一大白!”眾人也紛紛舉起酒杯。

乾杯之後,高居首位的趙王朱佑棌,目光一轉,便笑道“若孤猜得不錯,此詩定乃何潤德所作!”

朱聞明這才想起來看名字,果然見是何瑾,當即答道“王爺果然慧眼識英才,此詩正乃何瑾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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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個答案一點都不出乎人的意料。

早在磁州的時候,何瑾的才名便透過柳清霜的唱詞,傳到了省城。眾士子起初當然不服,可隨著何瑾的佳作越來越多,眾士子便不得不服

畢竟,這貨是抄的。

一個明朝士子先不說才學高低,就說他一個人,能敵得過明朝中葉以後的所有文化精英?

所以,真的不服不行。

“父王,既然何百戶也來了銅雀臺,何不請來一敘?”朱厚輝此時終於等到了機會,開口道“孩兒還聽說,他是攜柳大家一塊兒前來的。今日如此盛會,豈能少得了柳大家傾情獻藝?”

在場的朱聞明、孟文達、還有劉能一聽這個,不由眉頭微蹙。

就連王華也忍不住,異樣地看了朱厚輝一眼市井傳言,柳清霜已是何瑾的紅顏知己,更有納為妾室的訊息。你卻點名道姓,讓人家的侍妾當眾獻藝,這不是明擺著要讓何瑾出醜嗎?

可不待眾人想出合適的話來,趙王便已暢快大笑起來,道“正當如此!來人,還不速速按王宗師的意思,將何百戶請來?”

王huaen言,面色頓時難看起來他雖是敦厚君子,卻也看出來自己被趙王父子,當了qiang使!

尤其再想想自己此番的來意,更是怒火中燒。可一抬頭,看到趙王那看似豪放隨意、實則陰冷深忌的眼神兒,王華忽然又明白了什麼。

無奈下,他只能將話咽回了肚裡,心中默默思忖畢竟乃宴會,又眾目睽睽,應該不會出什麼很大的岔子吧?

而這個時候,等候在詩會房間裡的何瑾,都快有點想哭了。

因為,百無聊賴的一段時間後,他發現那些磁州士子們,一個個好像開始對他蠢蠢欲動起來了。

畢竟,怎麼說也是老鄉,而他又自帶流量話題。即便裝的再高冷,可也架不住時間流逝,以及人們內心八卦之火的熊熊燃燒

此消彼長下,當即便有一個面熟的傢伙嗯,就是那位在縣榜前同何瑾說過話、府試時也招呼過何瑾的那位仁兄,糾結了半天後,一咬牙,站起身向何瑾走過來了!

一時間,其他秀才童生也不談論了,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這裡。

於是,何瑾神情冷酷,內心卻在哀嚎你,你不要過來啊我不想跟你們玩詩令遊戲,我,我要繼續高冷地裝逼啊!

也就是此時,窗外一支異常華彩璀璨的煙花,陡然綻放。

緊接著,便有人高聲宣佈道“恭喜磁州何瑾何潤德,詩詞被大宗師評為第一,特請來高臺共賞佳節!”

這一刻,何瑾也不由松了一口氣,望向窗外那燦爛的煙花,悠悠言道“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有時候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我都忍不住上火!”

眾秀才童生先是一愣,隨即想起府試前,他說的也是這句話,不由齊齊在內心中哀嚎何瑾,你牛什麼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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