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不早,然而負責引路的兩個喜童卻鬧起了矛盾。

倘若這種事情擱在民間普通之間,後面跟著的大人早已開口進行呵斥,但是小兕子不同,她是大唐最鍾愛的小公主。

禮官們就算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呵斥這位小公主。

就算是丫丫,他們也不敢亂動嘴皮子。

別看只是個普通貧民的孩子,可是這個普通貧民的孩子一點不普通。

天下間,有幾個孩子能給渤海國主當喜童?

天下間,有幾個孩子能被長孫皇后一見欣喜?

禮官們可是早就聽說了,這個小丫丫乃是皇后在大街上發現的小可愛,當時直接欽點,要她擔任喜童。

罵不得,罵了會遭殃。

呵斥也不行,小孩子會嚇哭。

可是,時間真的不能拖下去啊,渤海國府這麼大,從前院到後宅足足上千步遠,倘若任憑兩個小家夥拌嘴胡鬧,怕是等到天亮也走不到李雲的婚房。

……

幸好,事情有了轉折。

只聽小兕子哇哇大哭,似乎受到了莫大委屈,但是小兕子心底善良無比,自始至終不願惱怒自己的好朋友,只是道:“你猜錯了,你又猜錯了,丫丫,你以後不能再猜錯。”

丫丫很是緊張,委屈的也要哭起來,道:“兕子姐姐,我很小,我從小跟著爹爹過活,我沒見過你們家的這種大規矩。”

兕子端著喜盤,騰不出小手去擦眼淚,只能淚眼婆娑對她道:“這不是規矩,我不會用規矩欺負你,我只是要告訴你,你猜的那些嫂嫂都不對,你記住了,最好看的嫂嫂是阿瑤,她特別的美,特別的善良,我四歲的時候被父皇送給大哥撫養,其實一直是阿瑤嫂嫂在撫養,阿瑤嫂嫂是最好看的嫂嫂,所有的嫂嫂全都比不上她。”

童言無忌,發自真心。

這一刻,禮官們終於明白了小公主的心思。

在小兕子眼中,阿瑤乃是母親一般的存在,天下孩子眼中,母親都是最美的人。

“阿瑤王妃……”

一個禮官喃喃出聲,感慨著想要說句什麼,旁邊另一個禮官突然瞪他兩眼,壓低聲音提醒道:“尊崇可以,別亂說話。”

剛才那禮官頓時臉色一緊,鄭重道:“多承警醒。”

眾人看到小兕子還在哭哭啼啼,端著喜盤的小手都有些不穩,偏偏眾人不敢上前勸慰,只能站在原地乾著急。

幸好小孩子有著小孩子的圈子。

小孩子的喜悅和苦惱也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只見丫丫輕輕側頭轉身,同時努力用自己的托盤頂住小兕子手裡的托盤,很是擔憂的道:“兕子姐姐,你不能再哭了,你哭的搖搖晃晃,你托盤裡的小剪刀快要掉了。”

僅僅這麼四句略顯詞不達意的話,然而小兕子的哭聲直接戛然而止,但見小家夥使勁端穩托盤,對丫丫鄭重很是鄭重道:“你說的對,我不能哭,這是大哥的喜盤,咱們得幫他端著。”

丫丫也努力端穩托盤,忽然很是小聲對她保證道:“我以後會記住,阿瑤嫂嫂才是最美的。”

小兕子頓時大喜,掛著鼻涕眼淚歡喜道:“我就知道,丫丫是個好妹妹,聽我的,準沒錯……”

說著突然鬼鬼祟祟低頭,分享小秘密一般對丫丫道:“等會咱們引完婚路,我就帶你去阿瑤嫂嫂那裡,我介紹阿瑤嫂嫂給你認識,讓阿瑤嫂嫂抱著你玩。她可好了,從來不嫌棄小孩子調皮。而且會做很多很多好吃的,連皇宮裡的御廚都比不上她。”

丫丫很是憧憬眨著眼,小嘴裡面努力吞嚥著唾沫。

後面一群禮官悄悄對視,終於趁機小聲提醒道:“多謝晉陽公主,讓我們知道原來阿瑤王妃才是最好的,小公主歇息好了沒有,咱們是不是再往前面走一段?”

……

兕子因為解決了一個大問題,所以心情變得格外舒暢,她和丫丫對視咯咯而笑,開心快樂的再次託著喜盤行走。

隊伍最後放,長孫皇后和聖女大祭司一直默默跟隨,兩個母性長輩眼中充滿溫柔,遠遠看著兩個孩子從爭辯到複合,長孫皇后眼中無限寵溺,聖女大祭司面帶憧憬,忽然輕輕道:“等待來年此日……”

皇后噗嗤一聲,對她打趣道:“弟妹這是急著抱孫子啦?”

聖女並不遮掩心思,點點頭道:“想!”

長孫忽然眼珠子轉動幾下,吃吃低笑道:“如今三弟被老神仙復生,弟妹你也正是如虎之年,咱們李家三房只有臭小子一個,弟妹何不可憐可憐他孤苦伶仃,老三身板那麼好,弟妹你乃絕世高人,不如,不如……”

聖女大祭司滿臉通紅,羞的腦袋直接戳進胸口,急急道:“二嫂勿要亂說,我和玄子已經無緣無份。”

“是嗎!”

長孫皇后壞笑起來,故意拉長腔道:“…玄…子…?”

聖女大祭司臉色更紅,熱辣辣的臉腮漲疼,慌里慌張轉身想跑,解釋道:“我突然想到還有事。”

哪知長孫皇后突然一把拽住她,神色莊重道:“地方到了,你這做婆婆的可不能走。”

聖女大祭司一怔,下意識轉頭看去,這才發現前方已到後宅,夜色間的月光下矗立著一排溜的小院子。

那隊由小兕子和小丫丫領隊的送房隊伍,此時正站在其中一座小院子的門口敲門。

而那小院子的門口,分明站著一個秀色可餐的喜娘,那喜娘不久之前也曾露面,分明是連同其她七個喜娘一起去請李雲的其中一位。只不過那喜娘和其她幾個不一樣,其她幾個都是新娘家族陪送的侍女,這喜娘卻是長孫皇后臨時補充,只因李雲的第七平妻乃是倉促出現。

此時那喜娘渾身緊張帶著歡喜,歡喜之中帶著無比的忐忑,似乎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會是如此大起大浮,就在兩個時辰之前,她的身份還是一個侍女,她是隨著大唐車隊前來渤海的,原本是為了侍候隨帝而來的各位妃子,按照傳說之中的傳說,侍女一輩子只有一個機緣,那就是被李世民偶然看中,也許會有一次侍寢的機會。

但是那種機會僅僅只是前朝時代的傳說,因為大唐後宮從未有過皇帝徵召宮女的說法。

就算有,其實也不算多麼幸福的事。

畢竟李世民已經快四十歲的人了,陪著四十歲的老男人睡覺並不是什麼快樂的事。

但是現在,她很快樂。

只因渤海國主突然多娶了一個,並且多娶的這個乃是孤身而來,皇后情急之下臨時抓人,而她當時恰好抱著一床喜被在佈置婚房……

彷彿咣噹一聲,老天爺砸下來一個厚賜。

她成了第七平妻的丫鬟。

這可是通房丫鬟。

……

小兕子和丫丫端著喜盤,正在禮官的指引下做著某種禮儀,那位喜娘明顯有些手足無措,也在禮官的指引下做著迎接的禮儀。

長孫皇后和聖女大祭司遠遠看著,默默等候禮儀結束之後的小院子開門,趁著這一絲空蕩,長孫皇后忽然開口,問聖女大祭司道:“弟妹看看這個侍女可還看的過眼?若是不夠知書達理的話咱們可以換……”

天下從未有過絕對的公平。

長孫皇后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很可能會判定一個女孩一生的未來。

幸好聖女大祭司並未點頭,只是有些遺憾道:“若是能夠提早準備,我可以從草原選出一個更好的,我麾下擁有幾萬女性祭祀,個個都是皎潔如月的好丫頭。”

長孫皇后吃吃一笑,指著那喜娘道:“這可是宮中的侍女,選拔之難未必差過你們草原的祭祀,不但花容月貌,而且培養房術,你們草原的祭祀雖然不凡,可是擔任通房丫鬟未必頂事,要想抱孫子,還是房事好。”

聖女臉色又有些漲紅,扭頭道:“嫂嫂,咱們能不說這些事情麼?我知道你的苦心,是想撮合我跟他再在一起,可是,畢竟二十年時間過去了,當初,當初……”

長孫皇后落寞一嘆,輕聲道:“是啊,二十年了。”

聖女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猛然伸手一指前方院門,故作好奇道:“我一直弄不明白,洞房為什麼還要禮儀?兕子那般小,丫丫還更小,為什麼要讓兩個小家夥端著喜盤,漢人的規矩有時候太過嚴苛了一些。”

長孫皇后明知她轉移話題,仍舊輕嘆一聲陪著附和,解釋道:“這是一種講究,也是一種祝福,所以算不得規矩嚴苛,乃是代表族人昌盛的意思。洞房之路,喜童指引,做喜童的必須是至親的妹妹,或者是同輩之間最受疼愛的女孩,年齡不可超過六歲,否則便失去了童稚純潔之趣,這有一個民間色彩的說法,叫做喜童嬌憨端盤送子。”

聖女大祭司聽到‘送子’二字,風華絕代的臉龐隱隱又紅。

長孫皇后冷眼旁觀,分明看出聖女心中的渴盼,皇后正要趁機再試一次,看看能不能勸說聖女和三弟的複合,突然聽到遠處一聲吱呀,那座小院子的院門終於開啟了。

耳聽禮官一聲莊重輕喝,悠悠然道:“敢請喜童端盤,引領新郎入內,洞房花燭,合巹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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兕子喜盤裡的小剪刀,丫丫喜盤裡的小紅繩,這時候,要用到正場了。

第七平妻,小盲瞎,今晚,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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