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白雨薇跟白意都已經是在記憶裡很久遠的人。

白果自從與謝臨成親後就很少會想起成親前的一些人和事, 乍一聽聞白雨薇生產, 他還恍惚了一陣, 只覺得這孩子在對方肚子裡似是已經呆了很長時間,但仔細想想, 這孩子倒是足月正好。

顧家的事如今跟靜王府倒是八竿子打不著, 白果淡淡將這件事聽過耳就沒放在心上, 結果這日謝臨休沐,便帶了白果出府閒逛, 兩人一路沿著熱鬧的長街走到頭,白果腹中有些餓,謝臨便帶他進了一家酒樓內。

兩人坐的是二樓的包間,從窗沿那微微往前便能看到街上的熱鬧。

“糯米粘少吃些, 免得待會兒飯又吃不上。”謝臨無奈地拿了手帕給白果嘴角擦去沾起的糯米粒, 捏了捏他的鼻尖,輕笑道,“這麼好吃?”

白果紅著臉將糯米粘遞到謝臨嘴邊:“好吃,殿下也嚐嚐。”

謝臨咬了一口, 略甜了:“嗯,味道不錯。”

白果便笑彎了眼,拉著謝臨的袖袍說:“那等會兒回府, 殿下便再許我買些……”

謝臨摸摸他的肚子:“吃的下?”

白果鼓鼓兩頰, 不好意思說:“可以留到明日再吃。”

謝臨賴不住他眼底晶晶的亮,抬手捂住他的眼,輕笑道:“莫要這般看我, 本王許你便是。”

酒樓是京中一位老王爺的產業,對方是先帝的親弟弟,便是晉元帝見了也得給三分薄面叫一聲皇叔。這酒樓自開張起便一帆風順地很,幾乎沒能碰上過什麼事兒,謝臨帶白果來用膳便是想著這邊鬧事的少,不長眼的也少,能叫兩人安安穩穩好生吃頓飯。

酒樓掌櫃得知是靜王與靜王妃蒞臨,特意吩咐了掌廚多做了幾道菜親自捧上二樓。

朝謝臨與白果行禮後,掌櫃笑道:“二位貴人前來,真是叫酒樓蓬蓽生輝。”

這掌櫃是老王爺的親信,頗有幾分薄面,謝臨與他閒說兩句,問過老王爺近日身體可好,就聽到一陣門被從外面推來推去的聲音。

“鶴兒莫要頑皮,驚擾了屋裡用飯的客人不禮貌。”

溫柔又無奈的聲音從外間傳來,不高不低,卻在白果耳中隱約聽著有些耳熟,不過他一時沒能響起這聲音自己是在哪裡聽過,便又有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娃娃響起:“娘,娘……抱……鶴兒要娘……抱抱嘛。”

“小粘人精,你瞧瞧你都幾斤胖了,還好有臉要書兒抱你。”太子謝昭的聲音乍然傳進來,語帶笑意,“來,不勞你書兒娘娘費力,爹爹抱總行了吧?”

奶娃娃在門外發出抗拒的聲音:“不嘛不嘛,要娘娘。”

話音落在這裡,卻不妨小奶娃娃的力氣不小,掙扎著後腿一步將門撞開,叫門裡門外的人都露出些許驚訝。

“太子殿下。”謝臨手執起白果,起身上前。

太子謝昭忙伸手攔住他行禮的雙臂,溫和笑道:“難得今日得了閒,沒想著竟是在裡碰見三弟。”

旁邊,白果眨眨眼,看向聞素書,聞素書也帶著驚訝的笑看向他,兩人互相點點頭。

上次相見還是在宮中選秀之時,那日聞素書被晉元帝指做太子側妃,而白果則許給靜王,許久不曾相見,兩人身上都有了不少變化。

聞素書姿容不凡,在白果的印象中是個清冷寡淡的性子,可如今再見,他身上清冷的氣質少了些,更多了幾分從容溫和,尤其是在看向懷中奶娃娃的時候,整個人彷彿都變得柔和起來。

而聞素書在打量過白果後也不免有些驚訝,往日在宮中選秀時那個瘦小清俊的身影在如今變得幾乎就快人不出,若非容貌不改,氣質姿態之間就說是判若兩人都不為過。

“這便是小皇孫?”

兩人正相視笑著,窩在聞素書懷裡的奶娃娃卻不樂意了,他人小不捱餓,方才跟在街上玩了幾個地方,眼下小肚肚餓的很,聞見屋裡飯菜香就受不了,扯起聞素書的袖子便撒嬌說:“娘娘,鶴兒要吃肉肉……”

聞素書摸了摸奶娃娃扁扁的小肚皮,忙看向太子:“殿下,鶴兒餓了。”

“太子不嫌棄,便留下一起用頓便飯。”謝臨跟太子關係不錯,看向小皇孫時眼底也帶些笑,轉頭對掌櫃道,“再多上些這裡的招牌菜罷。”

掌櫃忙笑著退下去做吩咐。

如此兩家人便坐在了一處,小皇孫只愛粘著聞素書,對太子親爹幾乎一個眼神都不愛給,等聞素書給他用小碗舀了一勺嫩嫩的雞蛋羹,奶娃娃便小大人似地捏著勺柄自己吃起來。不過他人小,力道把握地不太好,吃了兩口便不小心把剩下的雞蛋羹懟到了鼻子上。

小皇孫愣了愣,突然“哇”地哭出聲,惹來太子一個爽朗的大笑。

“爹!壞!”

小皇孫是個有脾氣的,扔了勺子就哇啦哇啦地說起旁人都不懂的生氣話來,說半天他又覺得自己又委屈了,含著一包可憐兮兮的眼淚嘴裡囫圇不清地喊“娘”。

聞素書哭笑不得,暗地裡稍稍瞪了太子一眼,太子謝昭無奈的回望他,眼裡透著寵溺。

兩人來往隱晦自然,卻不想已經看到了白果跟謝臨的眼中。

聞素書拿了帕子幫小皇孫擦乾淨臉,小皇孫便立馬把頭埋進了聞素書胸前,大抵是知道自己丟臉地緊,不願見人了。

“鶴兒不餓了?”聞素書親手剝了兩隻蝦子,一隻放進太子碗中,另一只搗碎了喂到小皇孫嘴邊,“快看,你最愛吃的蝦。”

小皇孫試探地露出一隻烏溜溜的眼睛,看見雪白的蝦肉便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紅潤潤的小嘴裡分泌出口水,卻被他紅著臉又抽回去,抱緊聞素書的脖頸,奶聲奶氣說:“娘娘喂……”

他著實是黏著聞素書的,縱然有些羞澀,卻還是慢吞吞吃完了幾隻蝦後又被喂了點蛋羹。小孩子精神足的時候鬧騰是真鬧騰,可要是稍稍有了睏意,就會立馬安靜下來。

吃飽喝足的小皇孫揉著眼窩在聞素書懷裡睡了,旁邊一直坐著背景板的奶嬤嬤這才小心將人接過去,好叫聞素書喘口氣。

白果叫旁邊伺候的下人遞給他一雙乾淨筷箸,羨慕道:“小皇孫可真是黏你黏地緊。”

聞素書揉了揉略微酸累的胳膊,無奈地笑起來:“許是我與小皇孫投了緣。”

聞素書向來是寵著他的,他想起剛入府時的小皇孫只有那麼點兒,太子謝昭更是因著尚未走出前太子妃陡然離世的陰霾,對他這個新入東宮的側妃也不冷不熱。

那時的聞素書也是有些無措的,他只怕多做多錯,剛入東宮那一月中更是連太子的面都沒能見上幾回,還是因著小皇孫突然高熱不止,忠心的奴婢被逼的走投無路了,才抱著剛三四月大的奶娃娃哭來找他救命,也是那時候聞素書才知曉這個本應在東宮裡備受寵愛的皇長孫只因沒了孃親庇佑,又不得生父關係,竟是被下人忽視怠慢至極。

後來聞素書焦急請了太醫前來東宮,更是圍在小皇孫身邊親自照顧了整整三日,直到小皇孫高熱褪去,睡得香甜,他這才不顧身份,雷厲風行地下了命令,將那些怠慢皇孫的惡毒重打三十大板,好生出了一口惡氣。

那群惡奴是東宮的老人,仗著資歷對聞素書這新來的側妃很是不服,被責罰後只欺負聞素書在東宮根基不穩,著實歪曲了一番實時,直接誣告到了謝昭耳裡。

謝昭忙於朝事,前太子妃在時就很少會管束後院裡的事,那些老奴擠在他腳邊向他哭訴地悽慘至極,才叫謝昭察覺出些不對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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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性子溫和,人更是耳清目明,與朝廷上那些老狐狸周旋多年,自然不會偏心偏聽。

打發走那些告狀的奴才,謝昭鬼使神差地放下手頭上的公務,去到了後院聞素書住的寢院中。

不知事的小皇孫在病好後就賴住了聞素書,奶娃娃彷彿知曉聞素書是最不會害他的那個,只賴在聞素書懷中不走,一有人想要抱他回原先住的地方,小皇孫便會死命掙扎哇哇大哭,有一回差些哭暈過去後,聞素書就不讓別人抱了。

“側妃娘娘,您說這是什麼事兒呀。”聞素書身邊的貼心宮女苦惱道,“您原先月例就不高,如今還多了小皇孫要照顧,吃穿用都得精細著,咱們院裡的開支可哪裡夠。”

聞素書坐在床邊,單手拿了本書,另一只給小皇孫掖了掖被角:“若是不夠便從本宮的嫁妝裡取,沒事的。”

宮女撇撇嘴,抱怨道:“也不知前頭的那位太子妃是怎麼掌管後院的,奴婢瞧著這院裡那些奴才怎麼比著當主子的還氣勢足?小皇孫多金貴的身份呀,可娘娘看看那些奴才,竟是能將人照顧成這個樣子!”

“噓。”宮女的聲音擾了正在午睡的小皇孫,奶娃娃不安穩得踢了踢腳,被聞素書笑著握住又塞回被子裡,低聲道,“待會兒小皇子醒了怕是又要餓,你且去吩咐廚房準備份過了腥的羊奶,記得要一直用火溫著,不能涼。”

宮女連忙應諾,轉身就快步走出屋,卻不想在屋外看到了神色怔怔的太子謝昭。

便是從那一日起,太子謝昭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至於再後來……

大半年過去,便就成了如今的樣子。

聞素書清楚,謝昭是真正的君子,進退有度,溫潤端方,想到此處,他不由露出個笑來,雖說到底沒成為這人明媒正娶的妻,但他並不貪心,也已知足。

彼時,白果尚不知聞素書已經對這段時間的做了個總結回顧,他已經被謝臨時不時夾進碗裡的小青菜給喂了個飽,還納悶著謝臨到底是怎麼做到一邊與太子殿下認真商討朝中要事,又一邊不經意就將那些青菜塞進自己碗裡還不叫旁人注意。

等他不情不願吃光了那些嫩綠的小青菜,謝臨這才笑著給他添了一塊排骨。

“吃不下了。”白果搖搖頭,望著那塊小排骨眼中滿是遺憾,只將碗推到謝臨那邊,“殿下吃。”

謝臨輕笑:“等你嘴裡不疼了,吃多少本王都不管你。”

白果知曉謝臨說的是前幾日他吃多了葷食上火的事兒,委屈地垂眸低聲說:“可昨日就已經不疼了,殿下就是故意為難我呢。”

“可太醫說了,主子尚需忌葷腥,多食清淡之物。”平日伺候在白果身邊的貼身小侍忍不住替背鍋的王爺主子說了句話,“王爺是在心疼主子呢,您且忘了疼得吃不下東西的那幾日了?”

白果眨眨眼,看聞素書驚詫著含笑望過來的眼,不由抿了抿嘴,紅了紅臉說:“……是我錯怪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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