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幼茗越想越不忿, 越想越氣, 越想就越發不可收拾起來。

不過這會兒屋裡沒人搭理他, 他也只在自己心裡將白果從頭到腳一一擠兌了一遍,最後得出個讓他自己舒心的總結之時, 前院裡來請他們宴廳去的丫鬟也推門而進了。

白果是今日的小壽星, 一早就吃了碗廚房為他精心做的長壽麵, 午間吃的也是寓意極好的餐飯,這會兒正兒八經的晚宴快到時辰開始, 孫幼茗跟趙清伶作為客人則先被帶去了前廳,剩下衛良陰陪著他,卻又叫嬤嬤單獨將他帶到後屋裡,說是需要換套新衣服再出門見客, 其實是衛將軍特意吩咐下了, 以防晚上吃不好,就提前塞給白果手裡一顆圓桃跟幾枚點心,叫他先吃了墊了墊肚子,待到了宴會上再。

白果不覺得餓, 點心吃了幾枚,剩下的桃子便給了衛良陰,衛良陰接過三兩口便吃了下去, 順聲問:“嬤嬤, 快好了吧?”

嬤嬤給白果整著衣襟,忙說:“老奴的公子喲,這就快好了。”

雖說晚宴之上都是自己人, 可也足足坐了兩三桌。衛西洲不愛男女分桌那一套,只叫最近親的跟自己坐一桌,要有那特別忌諱的,就給他們再獨闢一處。

白果跟衛良陰來的不遲,衛西洲與親近的好友正熱烘烘地聊著天,小輩們都笑嘻嘻圍在一塊兒聽他們這些長輩扯皮吹牛,也虛是誰家的雙兒與姑娘挨在一起,可算苦了少年郎,被家裡的娘親孃父們耳提面命了要好好照應自家弟妹,只能一邊兒聽著長輩說笑,又得分出不少心思去照顧弟妹,只怕他被哪個不長眼的摸了碰了。

好在到場的人都相互熟識,沒鬧出什麼不雅事兒,所有人都樂樂呵呵地,直等到今日的小壽星被下人仔細請出來。

“看樣子,這該就是白家公子了,都說外甥肖舅,可我瞧著咱們將軍人高馬大,他這小侄兒體格瘦弱,單看模樣,倒是一點都不像他。”有分桌上的客人見到白果,笑說了一句。

便有人立馬接話:“將軍說過,白公子的面容有七八分隨了生母……不想還記不記著咱們小時候,衛家姑娘可是他們老衛家獨一份的漂亮小姐,說他衛西洲雖與衛家姑娘一母同胞,但這長相卻一個天南,一個地北。”

“我也還記著呢,咱們的衛大將軍那年還是京城裡有名的霸王,有人說衛家姑娘長得不像他姐姐,他還回家找衛老夫人哭過鼻子呢!”

分桌上的人說話聲音沒故意壓低了,還有那麼幾分逗趣般招惹衛西洲的心思在。果不其然,衛西洲聽了一耳朵,立馬冷哼著敲了敲桌子,朝那邊分桌指了指:“嗨!你們幾個說大聲點兒,又在這亂編排我什麼事兒?”

白果趁這一間隙跟著衛良陰一路緊張地坐到主位上,他剛一抬頭,便見到自己正對面坐著的男人朝他看來,眸色溫和還帶著些淺淺安撫的笑意。

張張嘴,白果正要起身行禮,不想衛良陰按住他的肩膀,小聲耳側與他說:“爹爹與我說了,今日晚宴既是家宴,便無分尊卑,就是當朝陛下來了,也無需行禮。”隨後又捏捏他的手心,笑嘻嘻地略過某人,一一給白果介紹起身邊的幾位長輩來。

待白果慢慢認清了人,又被眾人面帶笑意地恭賀了生辰,那頭衛西洲也跟分桌上的人給掰扯清楚了那點舊事,只笑罵著說:“就你們當年當著我的面兒渾說我跟我姐不是一個娘生的,結果一個個被我揍回家哭鼻子的事兒你們都忘了?說我哭鼻子的,那會兒哭的最厲害的就數你排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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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記得。”主桌上有衛西洲當年的好友哈哈笑著說,“王二胖你不是被老衛打破了鼻子,嚇得以為自己快死了,哭了一路還敢回家搬救兵,後來還是拉扯出自己老孃撐腰找到老衛家,生生把狀告到了衛老將軍那裡,最後叫老衛吃了一頓竹板炒肉!”

分桌上的男人也是帶了家眷來的,這會兒他家胖小子正眨著黑黝黝的眼珠瞅著自家老爹,只剩在臉上貼一個“爹爹小時候真的很胖嗎”的碩大問號。

忍著胖揍自家臭小子的衝動,分桌男人只道當爹的面子不能丟,況且今時不同往日,十幾年過去,他也早就從胖小子抽成了個精瘦男人,反而是主桌上笑他的那個,這兩年過的太過舒心,突然中年臃腫起來。

於是分桌男人抓住時機,突然哼笑說:“都是陳年老黃歷的事兒了,計較起來沒意思!倒是你這肚皮如今看著嚇人,我這眼瞧著竟是比懷胎的婦人們還要大上不少?嘖,你也是能耐。”

“這個我曉得!孃親總說父親肚子裡懷了個哪吒!”主桌上一個六七歲扎著雙丫髻的小雙兒突然出聲,還特別高興地拍拍他爹的肚子說,“娘還說,爹爹這本是大晉裡頭一份兒的,再不會有人比他還厲害啦!”

主桌男人聞言忙去捂自家小孩的嘴:“快吃你的糖!”

小孩:“唔唔唔……”

主桌男人心酸地嘆口氣,他就知道帶著小孩來衛府不是什麼好事!……可又誰讓老衛發了話,只倒他這小壽星的侄兒是個可憐人,他做舅舅的沒有別的能補償,只盼著好友家的孩子能多趁生辰的機會與小壽星親近親近。

原是他家這個年紀上太小,該不合適的,可誰知家裡的婆娘先聽說了伯府公子的身世,又對這生母早逝的可憐雙兒起了憐惜心思,便硬是在出門前將家裡的小兒子提了出來,叫他一起帶著參加這次的生辰晚宴。

——說是能活躍氣氛。

主桌男人內心冷漠著,等自家孩子消停了,又給喂了口糕點哄下,他再抬起頭來,便眼瞅著主桌跟分桌上不少人這會兒都往他肚皮上瞄。

有那膽大的還問:“老杜,你這肚皮裡,別不是真塞了個哪吒?”

“滾滾滾。”

主桌男人一臉憤懣。

宴席眾人哈哈大笑。

宴廳裡的氣氛逐漸炒熱,府裡的丫鬟們將各式菜餚一一端上了桌,因為不喜京城裡的奢侈之風,衛西洲倒是沒有請那些個戲班子,而是找了個老道的口技人跟說書先生,一人給講幾個逗笑的段子,也是十分好看的。

家宴不拘規矩,眾人吃吃喝喝過了半場。白果是小壽星,從落座便不停被長輩們搭話問詢,偶爾小輩們也同他說些京城裡最近的趣事,倒是一會兒都不得閒。

謝臨便是坐在這些人中間,卻偏又隱隱被獨立在了熱鬧之外。

直到待白果難得空了下來喘口氣的時候,才發現了些細微的端倪。

席宴上的客人們都在互相說著話,衛良陰也一時被人拉去玩猜拳,而衛西洲與幾位老友坐在一處,許是沒人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白果難得大了膽子,抬眸同謝臨自然道:“殿下只喝酒,不吃些飯菜嗎?”他見謝臨面前碗筷幾乎是沒動過的樣子,而酒盞中的酒水卻下了大半,不禁微微擰了擰眉,面露關切,抿唇慢說,“還是府上的招待殿下吃不慣……不然我叫廚娘婆婆給殿下做盅清筍湯來?”

當初在伯府後院的時候,管事沒少從王府上捎帶飯食給他,幾乎十次裡便有□□回的湯都有那盅清筍湯,且靜王府的清筍湯,湯底清瑩,味醇而鮮美,喝過不少的白果於是也理所當然地以為……

靜王殿下該對此湯也很是喜愛錯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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