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帕子到了顧子修手裡, 白意也跟著看了兩眼, 想到帕子是那男人身上掉下來的, 還頗為嫌棄地白了一眼:“還不快把那人給弄走,眼下讓人看著真是厭煩討厭。”

顧子修聞言, 拿著帕子的手指青筋突兀。

他驀地冷笑了一聲, 將方帕猛地扔在白意面門上:“我當你與這人是真的清清白白, 沒成想……沒成想……你這個賤婦!你且仔細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白意被砸了個臉懵,倒是不疼, 卻叫旁邊的白雨薇一陣好生高興。眼看白意就要倒大黴,白雨薇嘴角的笑幾乎就要壓不住,只裝作輕拭面頰,用寬大的袖口遮住了自己上揚的嘴角, 垂眼見白意的眼底由迷茫漸漸變成震驚, 這才又湊回顧子修身邊,小意體貼道:“夫君怎得突然發這麼大的火,夫君前些日子風寒剛好,還是要仔細著自己身體才是……況且, 便是哥哥真做錯什麼了惹了夫君生氣,妾這做妹妹先替他賠聲不是,夫君可莫要再氣了。”

“他做錯了事, 你替他道什麼歉。”顧子修臉色還是不怎麼好, 但顧忌著白雨薇有了身孕,便是遷怒也遷不到她身上去,於是讓身邊的僕從扶住她, 自己上前走了幾步,一腳就朝那被擒住的男人心窩就是一腳,待他看那人臉上閃過懼意,便黑著臉沉聲問他,“你與他,是何時有的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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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白意終於反應過來,眼前幾乎一黑,捏著方帕的手顫抖不止。他將帕子攤開在掌心,便是他再怎麼不承認,可方帕上那一個特有的“意”字,還有帕子邊角因為原本主人平日使用太多而微微豎起的毛糙,都無不證實這,這就是他一直貼身用著的那塊帕子。

可這帕子一直都是自己貼身放著的,又怎麼會突然從別人的衣襟裡掉出來?

白意慌亂地扔開方帕,急忙往自己懷裡摸,卻是空無一物。

“怎麼會……”白意低喃著,搖頭,死命想不起來這帕子是怎麼被掉的包,明明、明明他昨日還用這帕子擦過手的!

另一邊的男人彷彿是被顧子修一腳給踢怕了,臉上又懼又慫,跪在地上滿口求饒:“大人不要踢我,我說、我說!”

顧子修:“說!”

“我……不不不,小人、小人本是昌平伯府的家僕,與白意公子……是自幼相識。”男人張口就來,唯唯諾諾,不顧白意幾乎氣到發白的臉,“先頭小人養母是公子的奶嬤嬤,原本公子便是天上明月,小人不過是那地上的汙泥,自覺配不上公子分毫,可公子皎皎,小人雖心有自知,還是忍不住傾慕於公子。”他端得一副深情模樣,看向白意的目光愛恨交雜,“後來,許是上天垂憐,小人竟有幸得公子賞識,慢慢便與公子有了那麼一二分的私情……”

“胡說!我根本沒有在府裡見過你!”白意聽此人言只覺得心中作嘔,他去到顧子修身邊,扯著他的袖子說,“夫君,這是有人蓄意害我!都是預謀好的!”

“預謀,什麼預謀,怎麼預謀?”顧子修倒是氣急反笑,推開白意道,“今日本是你非要我帶你出門,你倒說說,是何人逼迫你,又算計你了?”

“我……”白意想起今日是自己死乞白賴跟出來的,嘴裡說不出話來,硬是憋了半晌才說,“這人心思不純,只憑他幾句言語跟一方錦帕,難道就能坐實他與我之間卻有私情了?我若說那帕子之前早早便丟了,顧子修你信是不信?”

顧子修無言,反倒是那男人苦笑一聲:“我是下人,你是主子,別人自是不會多相信我,可現下我已是自身難保,公子對我也如此冷情決絕,那就休要怪我與顧大人再多說兩句了。”

顧子修:“你還要與我說什麼?”

男人垂眼道:“公子他並不喜歡大人,之所以嫁給大人,不過是聽從了父母之命。”

顧子修扯扯嘴皮,心底對這個倒是有數。當初顧家與白家議親之時,白家可還是異姓侯府,連帶著宮中的寵妃也與侯府沾親帶故,宮內宮外均是隆寵無限,而他顧家不過是個依附在皇子門下的小小世家,於京中諸多達官顯貴中則是顯得越發無足輕重,白意作為侯府嫡子看不起顧家門第,顧子修總能在兩人成婚後瞧出那麼兩三分來。

不過顧子修之前就算看得出來,也只能當做瞧不見,畢竟是自家高攀了這門親事……但眼下從與這貌似與白意存有私情的男人嘴裡吐露出來,卻不禁叫顧子修聽著格外刺耳了起來。

“大人怕是不知,”男人被押跪在地,此時卻微微抬首,彷彿忘卻了畏懼似地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白意公子,可是在與大人您成婚前……私逃侯府不下三次呢。”

說出私逃侯府的時候,男人雖沒直言說白意是與自己私逃,但顧子修這時已經下意識地以為白意從前是有過與這人一起私奔的心思的。

於是一時間,他臉色清清白白,被戴綠帽子的怒意叢生而出:“繼續,你繼續說。”

“若是大人不信,只管找了人去昌平伯府打聽一二。”男人低聲道,“左右當初公那事鬧得不小,雖未外傳,但府裡的下人們也都是知曉的……而小人,也是因著當初的鬼迷心竅,如今已被趕出伯府。今日我本是要帶著家當失意歸鄉,沒成想竟又如此巧合在街上遇到公子……恐怕,這便是我命裡的孽緣罷。”

“你放屁!我雖私逃過侯府,可又何時是與你一起的——”白意再顧不得自己身為世家夫的氣度叫此人信口雌黃下去,張嘴便罵,被逼急了,嘴巴一禿嚕倒是把自己的確逃過家的事抖摟了出來。氣息一亂,白意見顧子修投向自己那想殺人般的目光,只恨不得過去撕爛那男人的嘴,“到底是誰派你來害我!”

這時附近已經圍起了不少看熱鬧的老百姓,有那麼幾個眼尖的認出白意的身份,不禁在幾人中間來回指指點點起來。

白意從小被何氏養的嬌,哪裡受過這種委屈,幾乎就要仰倒過去。

白雨薇反倒不懼別人指點,她挺了挺初顯懷的肚子,站在顧子修身後,被身邊跟著的小丫鬟虛虛扶著,做獨立遺世之態。

衛良陰這時候就是站在零零散散的人堆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見事情急轉直下,眼瞅著白意就快被打上與男人姦夫淫婦的標籤,本也沒想多事,只心底想著快些找到白果。但下面的事兒,又成了他之前沒能想到的——

“後面呢,後面又發生了什麼?”白果聽了半晌,竟是將衛良陰碰上的事當做了連環劇聽,裡頭的各種轉折叫他緊張地捏住了一塊桌布,差些就快搓變形了。

衛良陰故意清了清嗓子,白果乖巧從侍女手裡端過一杯清茶,見他喝了潤桑,滿眼又成了迫不及待,一副洗耳恭聽的少年神色。

衛良陰笑了起來,說:“你那弟弟被你繼母嬌養著,性子是又蠢又壞又不懂變通,那故意針對他而來的人能說會道,把白意與他之間那點兒‘私情’說的跟真的一樣,又是吟詩作對又是風花雪月,簡直要叫將白意活活氣死。”

顧子修作為顧家嫡長子,未來是要繼承顧家門楣的,而作為他正妻的白意與冒出來的野男人鬧出這般醜事,在最初的氣憤過去後,顧子修倒是迴歸了不少理智。當時周圍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顧子修也知曉不能任事態在這般發展下去,只叫人押了那男人回顧府,決意到時候再行對峙。

但男人又怎麼會配合顧子修。他是拿錢辦事的人,不是真要去做那被浸豬籠的人。他見自己將白意的名聲敗壞的八九不離十,而顧子修又信了那七八分,便突然暴起,彷彿是被徹底傷了情的瘋子,從袖口處掏出把泛著冷光的短匕,嘴裡說著與白意今世無緣,身體卻也直直撲向白意胸前,做足了一副為愛殉情的瘋癲模樣。

顧子修一個讀書人哪裡見過這般兇相,稍稍往後退了一步,便感到一句溫熱的身體顫抖著朝自己靠了過來。

他垂眸一看,懷裡是驚慌失措的白雨薇。

心神稍定,顧子修驀然想起白雨薇肚子裡還懷著自己的骨肉,下意識就將人攬在胸口出,捂住眼睛,轉過身去。

白意最後看到的就是陌生男人朝自己撲來的一幕,與顧子修抱著白雨薇轉過身的動作,電光火石間他甚至來不及想太多,臉上驚恐的表情堪堪凝固住。

但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襲來——

衛良陰將事情複述到這裡,木著臉對白果解釋道:“我真沒想著要救他,但是……”

身體就是快過腦子又能怎麼辦。

白果心知衛良陰為人,雖然活潑大咧,但心思細膩又存有一分赤誠,他是邊關回來的小將軍,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

即便白家與衛家有仇有怨,但總歸是上一輩的恩怨佔了大半,而白意也不過是被何氏養壞的後輩罷了。

雖說小事不問,但生死之事卻得估量。

白果並不覺得衛良陰做的不對,只對自家表哥淡淡一笑,慢吞道:“表哥出手,就是、打斷了那個設計陷害白意之人的謀劃……我見表哥回府時身上髒亂,似是與人有過打鬥,那是不是說,他們之後又找表哥麻煩了?”

衛良陰聞言,倒是微微一驚,抬眸說:“表弟……觀察的倒是極為細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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