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瑕縣。

瑕縣是兗州治所,向來是個富庶的地方。

此地漢為瑕丘縣,屬山陽郡,晉則屬於高平國,劉宋元嘉年間,重置兗州,以瑕丘故城為治所,一直沿用,到了本朝,因避宣聖公孔子的諱,故而把瑕丘縣改為了瑕縣(孔子名為孔丘)。

這裡不僅頗為富庶,文風也很足,不遠處的仙源縣,其實便是當年的聖人故里曲阜。

兗州的北邊是泰山,山脈連綿,南邊卻是河流橫貫,良田眾多。

故而此地向來是北貧而南富。

杜恭雖然也是兗州本地人,不過太平鎮剛好就在泰山附近,附近並無繁華之所。

他當年也曾多次來過瑕縣,見識過這裡的花花世界,但總覺得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

那時的他,對於瑕縣來說,不過是個外地人而已,這裡的繁華,並不屬於他。

但如今,情況已完全不一樣了。

不僅是瑕縣,就連兗州南邊其他最富庶的四縣,也一併歸屬於他的治下。

兗州五縣,當年全都是大縣,而且基本上是沒遭遇過什麼兵災或饑荒,人口總共有七八十萬之多,杜恭入主了這裡已大半年,只徵收過兩次賦稅,又滅了幾家忤逆他的富戶,便得了錢糧無數。

之後,杜恭下令徵兵,聚得士卒兩萬,日夜訓練,算是徹底的站穩了腳跟,連慕容彥達也奈何不了他。

按照軍師王鶴與杜恭事先商量好的,今年秋收之後,糧食充足了,新招募的士兵也訓練得差不多了,便是出兵攻打李慶之時。

王鶴與杜恭的想法,其實與李慶那邊還是挺一致的,都是先不要去招惹慕容彥達,奪取山東西邊的州府,增強實力後,再去與他決戰不遲。

在山東西面的州府中,李慶是主要敵人是梁山與杜恭,杜恭卻與梁山毫無瓜葛,唯一的敵人便是李慶。

按照王鶴的推演,只要解決了李慶,附近數個州府之內,將再無人能抵擋他們兗州兵馬的進攻!到那時,杜恭將席捲整個山東西部,進而與慕容彥達開戰,若是擊敗了慕容彥達,他將一統山東,俯瞰大河南北,進而爭霸於中原!當初王鶴與杜恭暢想著未來的局面時,都熱血沸騰的,以致激動得徹夜未眠。

然而,事情的轉變,卻實在是有些出乎王鶴的意料,讓他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現在的杜恭,已不是當初那個雄心勃勃的杜恭了。

在瑕縣這個富庶的溫柔鄉安穩的待了大半年後,他似乎已經有些迷失了方向,幾乎每隔一段時間,杜恭便會新納一個美貌的小妾,三天一小宴會,五天一大宴,基本不怎麼理事,幸好他還是很信任王鶴,將大小事物都託給了王鶴來做,自個每天便在醉生夢死之中渡過。

前陣子,杜恭倒是聽從了王鶴的建議,派了一支千人左右的前鋒,兵出太平鎮,李慶所屬的界首鎮附近遊蕩,伺機進攻。

不過他們只在那晃悠了一圈,便一箭未發的返回了瑕縣,說是對方防守嚴密,只千餘人根本尋不到任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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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明顯是敷衍之舉,王鶴當下便建議杜恭嚴懲那將領,誰知杜恭卻不以為意的輕饒了。

此時在街道上行走的王鶴,望著那些閒適笑談的士兵,不由的重重吐了一口濁氣。

當晚,杜恭再次舉辦宴席,王鶴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前來赴宴的,個個都穿著綾羅綢緞,身份非富即貴,但唯獨王鶴這晚卻穿了一身破爛衣裳,腳踏草鞋,手拄竹杖。

正摟著個美婦人喝酒的杜恭見了這一幕後,頓時眉頭緊蹙“軍師家裡可是沒好衣裳了?

來人,給我賞軍師蘇綢千匹,銀錢萬兩!”

宴席上的眾人聽後,都豔羨無比,想著自己下次是不是也學王鶴的做派,賺他個幾千兩銀子來使。

王鶴起了身,嚴聲道“謝主公厚待,不過小臣家裡已有許多主公的賞賜,卻是不缺這些財物。”

杜恭聽後,眉頭皺得更加的深了,“既是如此,軍師為何穿這身衣服來赴宴?”

其他的人也趁機攻訐道“對呀,軍師你這對主公實在是太不尊敬了!”

王鶴長嘆了一聲“我不過是為了將來做準備罷了,眼前的富貴,必不長久,若現在不學著穿破爛衣裳,嘿,我怕將來落魄了,會適應不了。”

“荒謬!軍師之言,何其荒謬!”

有人立即大聲反駁道。

此人三十五六歲,名叫喬舟山,與杜恭的年紀相差不多,卻將他十五歲的女兒嫁給了杜恭,成為了他的岳丈。

杜恭小妾雖多,卻很寵愛喬舟山的那個女兒,而且喬舟山此人也頗有些武力,因此任命為了統兵大將,掌管五千人的城防士卒。

喬舟山還很會鑽營,與許多人的關係都打得很好,王鶴卻與喬舟山恰好相反,從不結黨營私,至今都沒什麼黨羽。

故而如今的兗州,喬舟山頗有些與王鶴分庭抗衡的意思。

只是杜恭與王鶴之間的臣子交情,是患難時結下的,對他的信任一直不曾減少,因此在兗州的地位,仍非喬舟山所能撼動。

喬舟山對這當然是十分的不甘心,所以一有機會便會跳出來咬王鶴兩口。

只聽喬舟山繼續說道“主公如今權勢沖天,地位穩如泰山,富貴如何會不長久?

軍師做這等驚人之語,到底是何居心?”

此時,宴會上唱曲的早被杜恭示意趕了下去,場上的氣氛瞬間為之大變,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王鶴這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身上。

王鶴渾然無懼,根本沒理會喬舟山,只是看著杜恭,凜然道“如今是大爭之世,不是你來滅別人,便是別人來滅咱們,絕對沒什麼穩如泰山的勢力。

主公若是不出兵打敗李慶,席捲山東西部州府,待慕容彥達整合完他的內部事宜後,必會盡全力來攻打我兗州,試問到那時,咱們只一州之地,如何是他五州兵力的對手?”

此言落下後,別說是杜恭了,就連王鶴的死對頭喬舟山,也是不由從背後滲出一股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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