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風訂婚後,付凝霜徹底收心了。

付凝霜的心全投入進學習,留學的步驟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出國的日期也已經進一步確定下來。

轉眼夏季將過,付凝霜踏上了飛去米伽國的飛機。

而她離開這天,也正是隋風婚禮的當天。

隋風的婚禮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似乎沒人知道付凝霜這麼個人,她的離開對這裡的人造成不了任何影響。

付凝霜坐在座位上,衝上雲霄飛機已經穩定飛行了一段時間。

這一天,天氣格外的好,藍天白雲裡,束束陽光頭穿插經過,穿過雲霧,開闊的視野裡,是萬丈光芒照射在綿陽萬里的雲糰子上。

付凝霜眼睛盯著千姿百態的雲團,她想,國內隋風的婚禮,一定很熱鬧吧?

他曾經對她說過,他特別想把婚姻和家庭安定下來,他到了這個年紀,就是想要一個家。

如今,他終於得償所願了,他終於有個家了。

那個厲害而又孤獨的男人,終於有家了,他應該不會再寂寞吧。他的妻子成熟又漂亮,他一定是滿意的,他們婚後的生活也必然是幸福的。

真為他開心。

他幸福就好,幸福就好……

付凝霜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時候滾落的,直到臉上冰涼的感覺提醒自己,她才知道竟然落淚了。

她忙擦了眼淚,快速整理好情緒,隨後看雜誌,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

四年後。

江城中心廣場的文化藝術館內,新進青年畫家付凝霜將在江城開畫展,訊息放出後,引得圈內人紛紛注目。

付凝霜國外四年,她將個人風格發揮到極致,自創了一派畫風,受國內外圈內人士追逐讚美。而她的畫被好萊塢名導看中,以高價購買後,拍進了世紀大片中,並獲得奧斯卡專項獎影片。

影片中,那位導演因太喜歡付凝霜的畫,給了畫大量的鏡頭。

這使得影片獲獎後,付凝霜的畫也開始走紅,華人青年畫家付凝霜的名氣也開始在圈裡名聲大噪。

她的老師是藝術家與商人的結合體,既是成功的商人,也是優秀的藝術家。

但因為有商人的身份,他註定成不了大藝術家。

但是發現付凝霜時,老師非常驚喜,直言感謝上帝讓他認識她,他成不了藝術家,上帝派了付凝霜來,讓付凝霜成為藝術家,彌補他的遺憾。

在老師的運作下,一心只畫畫的付凝霜開始在圈子裡嶄露頭角,而專門策劃了讓個奧斯卡專項獎影片導演認識付凝霜的畫,再策劃整件事,透過大導演的鏡頭,讓付凝霜的畫出現在全世界人的眼裡。

這是一個非常經典和成功的營銷手段。

付凝霜在那之後,身價倍張。

如今的她,已不同往日。

付凝霜那之後還取得了大大小小的成就,總之年紀輕輕的她載譽無數,是畫壇少有的神話,名聲一度傳回國內。

所以,在付凝霜當紅之際,選擇在國內江城開畫展,是令江城,甚至於國內她的粉絲非常興奮的事情。

因為她是畫壇新時代的潮流新人物,分數無數,以至於她此次畫展,提前半月,入場券就已經售罄,對於畫展來說,一票難求的盛況,在國內已經多年未有過,江城人民與有榮焉啊。

付凝霜回國之後,就回了老家陽之。

四五年沒有回家,一直也沒有跟家裡有過聯絡,她這次回去,心情忐忑。

也不知道,舅舅舅媽還記得她嗎?

她一直記得第一年離開家的春節,舅舅偷偷給她打了五百塊錢。

那五百塊,是她第一次徹底感受到親情,第一次真正把舅舅的放在心底裡感謝,第一次徹底意識到,舅舅心裡,她是家裡的一員。

而付凝霜也真正意義把舅舅家當成自己的家。

以往是自己想太多,以為舅舅、舅媽嫌棄她在家裡吃喝住,有出無進,供養她就算了,還得供她讀書,她一直以為,舅舅心裡是不待見她的,如舅媽一樣,只是舅媽說出來了,而舅舅是放在心裡沒說。

她從小到大一直是壓抑的心情生活過來,然而從那天舅舅的一通電話開始,她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是自己生分,自己不把自己當家裡人。

付凝霜在回家的路上,想著弟妹都已經長成大人了吧?

當年她走的時候,妹妹才十二歲,今年應該上高二了。

付凝霜那個年紀,沒有錢買復習資料,用的都是高三畢業生論斤賣的資料,而且高二過後,她就跟著袁老師、許老師去了畫室。

現在回首當年,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到了陽之鎮上,付凝霜第一時間有點沒認出來。

這裡是……

新街在這短短幾年時間裡都擴開好幾條街了,車站在新街的口子那,以至於她下車後走了好長一段路,都沒認出來這裡是她從小生長大的地方。

付凝霜沿街走,一直走,好像遇見一個認識的人,但又不太確定。

因為那婆婆老得已經超出她認識的範圍,她試探性的開口,“蔣婆婆,我是霜霜,這裡、這裡是陽之鎮嗎?”

蔣婆婆看著付凝霜,付凝霜這家鄉口音有一點變化,但聽得懂。

“霜?哪個霜霜?”

蔣婆婆又虛合著眼睛看她,“哪裡的霜霜?”

付凝霜臉上神情失落,認錯了嗎?

還是大家已經都忘記她了?

她有點尷尬的笑,隨後問:“蔣婆婆,那原來的老街,怎麼走啊?”

蔣婆婆指了方向,付凝霜立馬道謝,隨後拖著行李箱朝老街走。

付凝霜剛走開,蔣婆婆身後走出來個光著膀子的中年男人。

他說:“那不是陳家的外甥女嘛,你認不得了?”

蔣婆婆在中年男人提醒下,想起來了。

“那霜丫頭?長那麼大了?”

中年男說:“那丫頭當年考上大學後就出去上大學了,陳家婆娘一直在吼養了白眼狼,幾年都沒個音信,一直說是在外面了。”

那婆娘嘴真毒啊,小姑娘長得水水靈靈的,好得很。

蔣婆婆“啊”了聲:“陳媳婦不是說死了?”

中年說:“那不是好好的?那模樣,跟霜她媽不差幾分,像得很,不是陳家外甥女是哪個?”

蔣婆婆“哦”了兩聲,“回來了就好,人活著當然更好。”

付凝霜一直拖著箱子走,鎮上變化這麼大,不知道家裡有沒有變,更不知道家還在不在,希望他們都還在,希望……

付凝霜不知道舅舅家有沒有搬到別的地方去,但算一算,弟弟還在年中學,應該是還在鎮上的。

只要還在鎮上,就算搬了地方,她也能找到,大不了,她就去學校,向老師打聽。

付凝霜一路直走,去了老街。

看到老街的場口,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口,她終於回家了!

近鄉情怯,她忽然站著不走了,眼淚溼了眼眶。

深吸氣,揚起笑容。

一點一點記下鎮上的模樣,這些古老破舊的建築,一遍一遍的出現在夢裡,一遍一遍將她拉回塵封的記憶。

付凝霜慢慢走在老街上,老街的住戶變少了,大多大門緊閉,人口少了,街上變得更加安靜了。

舅舅家住在鎮子最後面,按照當時還有集市的時候,舅舅家已經不算在鎮上了,都已經在甩尾的地兒。

付凝霜走到家門口,門前的水溝依然清理得乾乾淨淨,從家門口到路中間搭起的石板乾淨整潔,是有人走動的痕跡。

付凝霜忽然之間眼眶發熱,五年了,她學成歸來,五年沒回來這裡。

恰巧舅媽揹著簍子割了草回來,付凝霜就看著舅媽從身邊經過,舅媽也看見她了,就多看了兩眼,沒認,直接揹著一簍子草進了屋。

付凝霜看著進去的舅媽,立馬喊了聲:“舅媽,舅媽……”

舅媽聽見聲音,立馬跑出來看,臉上和眼裡都是大大的疑惑。

她看著付凝霜,整個人都是大寫的問號。

“付凝霜?”

付凝霜忙點頭,“嗯嗯,是我,舅媽,是我啊。”

舅媽聞言,輕哼了聲,扭頭就進了屋。

“你認得我這個舅媽。”

付凝霜一聽這話,心口一酸,心臟被陣陣刺痛。

付凝霜眼淚譁啦啦的滾,舅媽會給她這樣的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她不怪她。

沒得到舅媽的允許,付凝霜不敢進去,一直站在外面。

還住在老街的人已經不多了,但這個時間大家也差不多都回家了,雖說人不多,但也還有人。

路過的三兩人全都老遠就開始盯著付凝霜看,很奇怪,也很意外,這麼好看的、這麼體面的小姑娘為什麼會站在這裡。在這樣的窮鄉僻壤,這樣體面的小姑娘是很少見的。

誰家親戚?

有好事人經過的時候,朝屋裡喊了聲:“張嬸子,來客了。”

屋裡傳來舅媽的聲音:“什麼客,白眼狼!”

外頭人呵呵兩聲,扛著農具回家了。

付凝霜一直站在外面,站了足有四十分鍾,她看了時間。

隨後朝屋裡的舅媽喊:“舅媽,我這次回來時間很匆忙,我得趕回江城了,給您和舅舅帶了一點東西,我把東西放在門口了,您得空了出來拿一下。”

付凝霜把給舅媽帶的圍巾、裙子,還有給舅舅買的頸椎按摩等東西放在了門口,隨後拉著箱子準備離開。

付凝霜失落的離開,沒走多遠,舅媽在後面喊她。

“你還真是個白眼狼!養你一二十年,幾年每個音信,我寧願你死在外面了!你不在乎我們,你也得可憐你舅舅,至少給他個電話,讓他知道你是活的還是人沒了!”

付凝霜聽著舅媽的話,眼眶一酸,熱淚滾落。

是她不對。

不是不想給家裡打電話,是因為每次想打電話,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自己也是學生,雖然有掙了錢,但是掙了的錢都是老師在她回過來的時候才給她,老師公司的收益,她也是近來才知道她也可以分紅,老師才告訴她,她是以藝術內容入股,但她並不知道此事。

所以,曾經的她,沒有錢,打電話給家裡做什麼?空給家裡增加煩惱和負擔。

她一直不打電話,家裡久了就忘記她,也就不必擔心她了。

付凝霜一邊擦著眼淚,想說“對不起”,但是想說話的時候,卻有幾分哽咽,張口說不出話來。

舅媽很快走她身邊,一把拉著她胳膊。

“你真是個白眼狼,白白養大了你,你就是這麼對我們的?你不是死在外面,而是你本事了有錢了,怕我們分你的錢,是不是?你想多了,我們就是討飯,也不跟你張口,你別那麼小家子氣。”

付凝霜低聲說:“舅媽,我這幾年都在國外留學,沒有在江城,不在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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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媽一聽,“啊?”

付凝霜說:“我當年高考成績考得挺好,您還記得嗎?學校有保送留學生的名額,第一年就給我了,所以我從進校開始就在準備出國,一年的時間準備,準備好了資料和各種材料,然後出國留學,今年,剛畢業,我剛回國來。我一回來,就回家來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有給家裡打電話,我知道你們一定很擔心我,對不起……”

舅媽一聽,驚訝得合不攏嘴。

“閨女啊,霜啊,你、你出國了?”

舅媽立馬上下打量她,付凝霜點點頭。

舅媽依然疑惑,不太相信。

付凝霜知道家裡人會疑惑,會懷疑,她早就準備好了,忙把證明自己確實在國外學習的各種畢業證、證書,甚至連機票都拿了出來。

所有東西都擺在舅媽面前,折騰一圈,舅媽終於相信了付凝霜真的出國留學了。

“出國留學了,出息了,我們家霜,出息了……”

舅媽不停抹淚,又抱住付凝霜痛哭,“你這個死孩子!你出國前怎麼也該給家裡個電話啊,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啊,你一聲不響的在外面,你是死是活我們都不知道,幾年杳無音訊,我們真當你死了。你傷我的心就算了,你更傷你舅舅的心啊……”

付凝霜緊緊抱住舅媽,眼淚連連,她低聲認錯,低聲道歉。

舅媽哭了一通後,這才把付凝霜的箱子拖進屋裡,又讓付凝霜坐著休息。而緊跟著她又去買肉買新鮮蔬菜,直接開始張羅晚飯。

豬肉漲價,家裡其實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買過一兩肉回來。

以前付凝霜在家裡,雖然舅媽嘴上天天罵,但實際上能給的一分沒少給。家裡就這麼個情況,全都給了付凝霜,自己兩個小的還活不活了?

對孩子嚴厲,但在這小地方根本就沒有“講理”一說,教育孩子那就是“棍棒教育”,大人認為你孩子懂什麼?跟你講理你聽得懂嗎?最直白的教育方式就是做錯事打一頓,打痛了比講多少道理都管用。

弟弟放學回來,看見付凝霜,有點陌生,喊了聲“姐”後,跑進廚房幫他媽打下手。

付凝霜在屋裡轉了一圈,四處看了看,沒多大的變化,最大的變化,可能妹妹不在家了。

付凝霜也進了廚房,問:“舅媽,要我做什麼?”

舅媽說:“小時候你還沒做夠啊?外面去歇著吧,你回來一趟也夠折騰累了。”

付凝霜心口情緒一陣洶湧,她努力壓下眼淚,臉上露出笑容,沒想到,家裡也能為她的迴歸,而如此隆重。她曾經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待遇。

是她錯怪舅舅、舅媽。

這是她的家,舅舅、舅媽、弟弟、妹妹是她一輩子的家人。

付凝霜從舅媽口中,付凝霜知道老舅還在外面做事,依然每個月爭取回家一趟。妹妹已經沒有唸書,出去打工了,付凝霜心裡感慨。

她在家裡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留下兩萬塊現金就走了,但同時也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

上車後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告訴舅媽她已經跟妹妹聯絡上了,會讓妹妹去江城找她,她們以後姐妹倆相互照應,讓家裡不要擔心。

×

付凝霜的畫展順利開展,這一天,蕭條的藝術館外引來人氣高峰。

付凝霜並沒有出現在館內,而是在休息室內坐著,她能看見館內的情況。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畫這麼受歡迎。

當然,這一切,都是老師的功勞。

她的老師絡達夫教授也在,絡達夫教授似乎比她這個原畫作者對這次國內首秀的畫展更加上心。絡達夫教授就沒有停下來休息過,一直跟隨主辦方見了不少本市文藝界的大腕兒,以及省裡、市裡***的領導,從絡達夫教授臉上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來,他對此次的畫展相當滿意,至少KPI達到了,眉眼裡都是笑啊。

付凝霜整理好自己,然後走進會展中心。

她應該深入人群,聽聽大家對她的畫的評價,是真喜歡,還是敷衍只是跟風。

沒有絡達夫教授的跟隨,她混入人群中無人發現,似乎也沒人注意到她。

付凝霜聽見大家更多的是對畫的嘖嘖稱奇,這令她非常高興。

付凝霜轉了一圈後,抬眼遇見了老熟人。

她心中一動,隨後不失禮貌的微笑招呼:“隋先生,感謝捧場。”

幾年後的隋風,更加成熟,更有魅力,即便今天出現,穿著低調,也難掩成功人士的氣質。

他面色溫和,低聲道:“應該的,看到你的成就,我很欣慰。”

付凝霜笑笑:“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隋風點點頭,“挺好的。”

付凝霜笑笑,日常問候:“嫂子呢?她還好嗎?”

隋風面上笑容依然不減,很隨和、很自然道:“離婚了,一人過得很瀟灑。”

付凝霜笑笑,這話,直接戳中了付凝霜的內心,該如何回應?

“霜——”

身後一聲喊,絡達夫教授在呼喚她,恰好將她從尷尬和悸動的想入非非中解救。

付凝霜禮貌的對隋風打了聲招呼,走向老師,絡達夫教授向她介紹***的青年才俊,也曾是她校友的——安曉生。

付凝霜抬眼,與安曉生四目相對。

安曉生依然陽光,和煦,含笑而立,風度翩翩。

付凝霜伸手:“你好。”

意氣風發的安曉生握住她的手:“付凝霜同學,恭喜回國,祝賀你。”

付凝霜:“謝謝。”

付凝霜打了招呼後,背過身,與老師向其他人打招呼。

背鍋安曉生的她,心情複雜。

看見大家都更好了,真好。

千絲萬縷的情義背後,濃墨重彩的畫卷背後,是情,是人。

安曉生和隋風前後不同時間站在付凝霜的代表作前,深深注視,看進心裡,看到過去……

四年時光的磨鍊,他們,都變成了最好的自己。

付凝霜:感謝你,溫暖我的過去,成為我生命中最美的顏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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