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幾位將軍商議到了第五日,戰前的緊張氣氛瀰漫到了每一個人身上,塞上吹來的黃沙忽然增加了許多,看上去天色昏黃了幾層,明明還是在午時時刻,塞上似乎有一次巨大的遷徙,從荒漠和草原飛來一隻只盤旋待歸的鳥兒。

連著五日討論策略,將戰前的緊張氣氛寫在眾將血紅的眼睛裡,整個戰略早已經定下來,他們所討論的更多是細節,還有各個要塞、關隘和城池之間如何協作,這是一個巨大的工作量,亦是細節部分,在沈風看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細節中藏著魔鬼,在現代軍事作戰演練中,也是極其重視細節和一些輔助武器。

沈風在輔助軍器上,已經做到了極致,像口罩、運輸帶和醫療車等等,都是一些輔助工具,但卻在戰爭中發揮巨大的作用。

“諸位將軍沙場經驗豐富,這次來犯敵人不同於以往的塞外民族,他們學習了我們漢人的文化,學習了我們的兵法策略,甚至勘察了我們這片土地,她如荒陬中的鬼怪詭譎多變,故而,各位將軍亦要隨機應變。”

唐開泰面露沉重道:“據聞,此次統帥柔然大軍的人是一位女子?”

沈風點點頭。

聞言,眾將稱奇。

唐開泰道:“元帥可知此女在柔然部族中是何人,為何可統領柔然百萬之軍,據我所知,柔然汗王正值壯年,尚可帶兵征戰,我與柔然汗王才於前年有過交戰,且柔然汗王大皇子阿爾鐵勒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統帥之才,除了大皇子外,其他皇子亦常年帶兵打仗,柔然王庭內不乏統帥之才,為何卻甘心聽命於一位女子,這位女子究竟是何人?”

沈風嘆了一聲道:“我派人查探過此事,但皆無從得知,連很多柔然族民亦不知此女的存在,但既然連汗王都以她為尊,將百萬之軍交與她,可見此女有非凡之能。”

魏無燕驚歎道:“是何女子可令柔然汗王甘俯,奇哉!我亦曾目睹過柔然汗王一眼,說他是一代英主亦不為過,阿爾鐵勒亦是聲名在外,如此人物,竟然——”

沈風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要是跟他們說,這個柔然女子只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恐怕會令他們目瞪口呆。

車師斧道:“元帥,末將還有一事,關於柔然古卷——”

聞言,顧碧落與他齊齊眼神一亮,他立即會神,急急道:“你不說差點忘了,你可翻閱了那本古卷?”

其他將軍眼神交會,齊聲道:“元帥,我等先起身回城備戰!”

沈風擺擺手道:“沒事,不耽擱那一會兒的功夫,你們也一起聽聽這本樓蘭古卷,諸位將軍請坐,來人,去備上酒來!”

府兵立即去備酒,車師斧從拿出那本樓蘭古卷的下半部,翻了一頁,念道:“樓蘭公主回到了樓蘭,身邊卻多了一個中原男子——”

沈風打斷道:“你怎麼還沒看過這本樓蘭古卷嗎?”

車師斧一張黝黑的臉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回將軍的話,末將還未看過。”

沈風笑罵道:“那你念快點,一句話念了一泡尿的時間。”

眾將哈哈大笑,連唐開泰臉上都露出一絲笑意,顧碧落本來聽得入神,被他這麼一粗鄙的話攪合,臉上頓時露出羞色,翻起白眼狠狠瞪了他。

“樓蘭文字十分繁瑣,雖然是一本書,但其實裡面的字並不多。”車師斧繼續念道:“樓蘭小公主與中原男子回到樓蘭國,小公主竟已睜開了雙眼——糟了,後面的字模糊了,都看不清了。”

現在要是有AI技術,說不定可以還原,急忙道:“先把你能看清的部分一字不漏地說出來。”

“這幾頁都看得清楚,是講了一些樓蘭王國的事情。”他講這幾頁念了出來,將的是一些樓蘭古國內部鬥爭問題,“這裡又看不清楚了。”

他翻了一頁,眼睛忽然露出驚駭之色:“樓蘭古國為了改變氣運,竟然是去劫了漢王朝的九鼎!”

聞言,眾人皆是露出震驚之色,樓蘭古國竟曾擁有過九鼎,沈風已是起身,腦中忽然回想到那一句話——

解開三大遺址之謎,便可奪得天下,九鼎便在樓蘭,九鼎是九州之地的象徵,有了九鼎,便可號令天下。

至此之後,三大遺址之謎全部解開了。

車師斧望了沈風一眼,繼續念道:“搶了九鼎之後,王國氣運瑞祥,連降豐甘雨露,但九鼎之謎洩露了出去,國王深怕樓蘭遭到滅國之災,便殺人滅口——又看不清楚了。”

顧碧落急忙道:“沒了嗎?

“還有幾頁,我找找——哦,這裡!”車師斧繼續念道:“小公主如烈火般愛上了中原男子,而中原男子卻背叛了小公主,將她小公主推入了地獄——到這裡又看不清了。”

他繼續翻了兩頁,才念道:“地獄之眼向著樓蘭睜開,草原被沙漠吞噬——呼呼呼!”

車師斧正要念下去時,離奇之況突生,手中的樓蘭古卷突然冒出一團火,將那本樓蘭古卷燒成堆黑灰。

眾人皆是震驚,呆瞪著殘卷無端端生火焚燒。

顧碧落急忙道:“車將軍,那本殘卷接下去寫了何事?”

車師斧正要開口,沈風斷喝道:“不要說出來,一輩子爛在你肚子裡面,顧碧落,你忘了那個獵戶了嗎!”

聞言,她臉色劇變,頓時沉默下來。

車師斧從驚駭中回神過來,道:“我一個字一個字念,倒還未看到後面寫著什麼。”

沈風正色道:“什麼都不要說!”從之前的獵戶到現在的這本樓蘭殘卷,皆是極其離奇之事,之前那個沉睡中的女子是小草兒,而樓蘭殘卷所提到的是樓蘭公主,小草兒和樓蘭公主有什麼關係,那個樓蘭公主生活在幾百年前,不可能與小草兒有關係,但眼前發生之事卻又如此相似。

顧碧落亦是面露思索之色,顯是跟他在想同一件事,忽然察覺道:“我記得當時獵戶說到了草原在被沙漠吞噬時,便出現了離奇之狀,如今亦是,兩者之間是否會有聯絡。”

沈風斷然道:“這件事情不要再去想了,對這場戰爭的結果毫無意義,我們現在首要是想著如何打贏這場仗。”其實他心裡隱隱覺得這裡間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但是深怕顧碧落遭遇類似獵戶和殘卷這樣的詛咒。

此時府兵備來一罈酒和碗。

“倒滿來!”府兵將一罈子酒依次將每個酒杯倒滿,沈風舉著盛滿的酒杯,高聲道:“來,諸位將軍。”

舉目環望,高聲道:“大戰在即,這場戰爭只可勝,不許敗!我們誓要將柔然擋在高牆之外!!”

“報!”

正要舉杯痛飲,一個喊聲衝入將軍府中,一個天策軍士兵急步走了進來,神情凝重道:“啟稟將軍,柔然大軍已集結於豐州(今呼爾浩特)!”

聞言,幾位將軍神情紛紛劇變,沈風走到土堆堆砌的地圖前,望著豐州的位置,轉而目光堅毅地望著眾人,沉聲道:“該來的終於來了!我們是家國百姓的最堅實的堡壘,我們絕不可敗,只要將軍不負所托,我必不負所望,我便在立下軍令狀!”

見元帥表露誓死抗敵之心,諸位將軍紛紛受其鼓舞,神色大重,氣勢雄渾道:“末將必當誓死相隨!”

沈風一腔熱血灌滿全身,舉目環望,高吼道:“幹了這杯!”

幾人紛紛飲下,然後擲地摔杯!一旁的顧碧落神情亦是充滿堅定,是一份巾幗英雄獨有含蓄又堅定的絕然。

沈風目光堅定地對著眾將抱拳,眾將亦是抱拳,然後霍地轉身走出府外。

幾位將軍走出府外後,便趕赴各自要塞和城池,沈風亦走出府外,顧碧落緊隨其後,開春時分,天氣卻十分乾澀,吹來的風中帶著細微的沙塵,似乎還可聽到風中夾雜的鐵蹄聲。

顧碧落清冷道:“柔然來了。”

“嗯,來了。”沈風表現出一份冷靜,沒有絲毫緊張,彷彿是置之死地的超然,“顧小姐,你人生最重要的時刻是什麼時候。”

顧碧落為之愕然,這傢伙說話總是出其不意,思吟片刻道:“若有那麼一刻,便是柔然退兵之時,那你呢?”

沈風淡笑一下,有所惆悵有所感慨道:“來到這裡。”他一語雙關,別人聽了是身赴戰場,但在心他心裡則是另一層意思。

來到這個世界。

前世已然過往雲煙,不可追,不可復返,當下才是所有意義,故而才要為此而戰。

顧碧落語調堅決道:“我亦會誓死相隨。”方才她沒有說,此時她單獨與沈風說,此中包含別有情愫。

沈風急忙道:“快點說呸呸呸,大戰在即,你就老子搞點衰氣,說什麼死不死——快點呀,我是你的男神麼。”

顧碧落白了他一眼,狡黠一笑,小聲啐道:“呸。”這個呸當然是抗議他的後半句。

她輕笑道:“沒想到你也會迷信。”她這一笑如春風沐雨,把乾巴巴的天氣都滋潤了,令人心曠神怡。

哎,給我弄來這麼漂亮的秘書,讓柔然看見了,還以為我來偷情度蜜月,沈風理所當然道:“我當然迷信了,我是有信仰的人,多信神,神自然會保佑你。”

說罷,立即雙手合十,頭朝天眯著眼睛虔誠道:“神呀,保佑我多娶幾個老婆——”

聞言,顧碧落急急拆開他的手,紅著臉斥道:“身後皆是將士,讓人聽到了,該如何看待你這個元帥。”

對於眼前這個傢伙,她心裡只想吐槽四個字:本性難移。

原本以為他當了元帥便不必再操心,看來還是疏忽大意了,他便是一個不會讓人省心的主,方才真該讓唐將軍再敲打敲打他。

沈風往後賊看了一眼,偷偷朝著擠弄眼睛:“顧小姐,軍中那些年輕將士,都視為你為他們的女神,再有五日柔然就打過來了,我要給你安排一次陣前演講提升士氣。”

顧碧落冷哼道:“我只是一介女流,不便謀事,如何可替你鼓舞士氣!大敵當前,你勿要再想那些歪門邪道之事。”

沈風忽然道:“柔然快來了,我要去補充一下精氣神,回屋好好睡一覺。”

顧碧落微微一笑,反而欣賞他此時的輕鬆,無形中心中多了一份信心,不知不覺,他已成了顧小姐的主心骨。

沈風忽然抬頭望了望天,天空灰濛濛一片:“好多沙塵,百萬大軍果真是浩蕩,簡直快遮天蔽日了。”

顧碧落也抬首,看到天空中盤旋著的鳥兒,疑惑道:“沈風,你幾次皆看到這只鳥兒盤旋在你頭上,你說怪不怪?”

沈風抬頭一看,看真的看見頭頂上盤旋著一隻鳥兒,“還真的有,你觀察得真仔細,你說,這會不會是一種吉兆。”

話剛落音,一小坨糞便落在他的腦門,沈風摸了摸腦門,疑惑道:“下雨了麼,怎麼會有這麼粘稠的雨水——什麼味道!什麼東西?!”

顧碧落憋紅了臉,止住笑道:“你不是說了麼,是個吉兆。”

媽的,是一坨鳥屎,死鴨子嘴硬道:“天上掉下來的,可不都是吉兆——顧碧落你閒著沒事幹是不是,快給我去做事!”

顧碧落冷哼一聲,然後便去查缺補漏,大戰在即,她必須將城內城外再走查一遍。

回到帳中洗了一把臉,西北地方水源沒有南方多,而且是在軍隊中,少有調條件可以洗澡,他坐在帳中,手中捧著一個個護身符,心中逐漸平靜下來。

距離大戰只剩五日,柔然大軍已集結於豐州,人生中最沉重的時刻即將來臨,他如何能不緊張,軍中六十幾萬的人性命壓在他身上,大國安危壓在他身上,黎明百姓安危壓在他身上,家眷朋友的期盼壓在他身上!

他如何能不緊張!

也只有在他自己帳中,他才能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他手中捧著一個解封了的護身符,這個護身符便是當日顧碧落落下的,外面的布包被撕破,他便自己一針一線縫補。

他算是半個大老粗,怎幹得了針線活,一個小小護身符,他愣是縫了幾日還未縫好,不過一針一線的縫著,心情卻能異常平靜。

“沒線了。”

“差點忘了,之前針線就沒有了,顧碧落那兒應該會有針線,這時候她應該不在。”想到此,便去了顧碧落的營帳。

顧碧落的營帳離他很近,軍中除了將軍府外,皆是搭制了營帳,很快便摸入顧碧落營帳內,營帳內除了一張行軍床,便是一些簡單的置物。

“針線應該就在床上。”

走到行軍床上翻了幾下,剛翻起床鋪,卻是觸動一個機關,整個營帳突然收緊,將他整個人困在營帳內。

“這——我知道了,這是顧碧落發明的營帳,我差點給忘了!”沈風臉色大變,急忙抽出匕首劃破營帳,但營帳內有銅絲,越是破壞,銅絲收得越緊。

“有人闖入顧教習的營帳,快拿下!”

“有人闖入教習營帳,快拿下!”

“一定是奸細!”

外面起了喊聲,營帳很快便被將士包圍,顧碧落亦快步趕來,本來她便在附近,聽到喊聲後,便看見營帳內有人闖入。

“顧教習,有奸細闖入你的營帳!”

顧碧落思吟片刻,神情露出微薄慍怒之色,淡淡道:“你們暫且退下,以後在軍中勿要提及此事。”

“教習——”

顧碧落擺擺手道:“退下吧。”猜到營帳中是何人,為了顧全大局,便要此事掩瞞下來。

待到周圍將士退下後,顧碧落才去解開營帳,解開營帳後,便看到狼狽不堪的元帥,元帥闖入她的營帳被捕,傳出去的話,他還如何在軍中立威。

沈風擠出營帳,老臉一紅,悻悻笑了笑,笑也是稍縱即逝,這時候他連笑也不敢笑出來。

顧碧落怒道:“你為何在我營帳中,若是叫將士們看到,他們會如何看待你。”

沈風尷尬道:“我想去營帳中拿點針線。”

顧碧落一臉錯愕道:“針線?你要縫衣服?”

沈風用力點點頭。

顧碧落冷哼道:“你將破了的衣物交予我,我替你縫補。”

沈風急忙搖搖頭道:“不必了,不太方便。”

此時他倒像是犯了錯的小卒,雖然執掌帥印,穿上鎧甲,但他的模樣還是如以前一般,顧碧落會意,誤以為是內衣褲,臉紅了一下,走入營帳內,很快拿出針線。

“多謝你。”道謝一句。

顧碧落神情嚴厲道:“軍隊不是你的沈府,不是你想去哪個房間便去哪個房間,要時時謹行慎言!”

她在軍中還有一個頭銜是教習,所謂教習便是一個虛職,但卻極有發言權,除了管理軍庫外,她亦為軍隊將士教習演練。

這次是他理虧,從頭到尾沒有反駁一句,拿到針線後,便回了營帳。

入夜,軍中忽然起了一絲慌亂。

沈風聞訊趕到了城牆上。

城牆上已站著顧碧落、問書、壺酒,還有幾個守城副將,站在城牆上,向著豐州的方向俯望過去,只見天際湧出一條巨大的燈影,在銀色的夜空中,彷彿是一片金色的湖畔。

舉火燒天,柔然來勢洶洶!

嗷——

嗷——

嗷——

一陣一陣的呼聲從遠方傳來,呼聲乘風拉弦聽入耳中十分不適,也難怪軍心有所動盪,顧碧落肅然道:“柔然大軍再次集結,看來是要再次進發,百萬大軍之勢未到,卻已衝擊我軍軍心。”(在豐州的柔然大軍暫時數目不詳,百萬大軍只是一個形容語)

沈風舉手喝道:“傳我命令,三軍擂鼓鳴威。”

“是,將軍!”

隆——

隆——隆——

隆——隆——隆——

軍鼓沉重之聲緩緩而出,逐漸壓過從塞外傳來的鬼哭狼嚎,鼓聲大作時,彷彿整座駝城皆在動盪,周圍樹林中的鳥兒驚飛,鼓聲震耳欲聾。

大戰未戰,聲勢便提前碰觸,而此時柔然還遠在百里之外。

接下去三日,三軍全力備戰,除了備戰外,便是學習簡單的急救,所有的物資皆已預備到位,包括一些酒精、棉花和紗布,這是皆是為療傷準備的,酒精在之前已經發明出來,酒精純度高達72°,已經達到的殺菌作用,一些濃度更高一點的酒精則是另用於在戰場上。

以駝城、雲州和興慶府雖是備戰中,但在幾日前已商討出一個偷襲之計,柔然已有部分地方採用農耕生產糧食,便合議去偷襲最近的糧食囤居地,如果是一場長久的消耗戰,柔然作為進攻方,必然要囤糧草,如果搶佔柔然糧草囤居之地,柔然必然有後顧之憂。

距離最近且最大的糧草囤居地便是豐州,其實柔然大軍已從豐州離開,兵分三路,分別向著興慶府、駝城和雲州進發,此時去攻打豐州定是出其不意。

報!

柔然國大王子阿爾鐵勒率軍向駝城進發。

報!

柔然國二王子吉爾賽卜率軍向雲州進發。

報!

柔然國三王子瑪卓木率軍向興慶府進發。

這次柔然可汗親征,柔然可汗和小草兒可能便在豐州,柔然都城在哈爾和林,除了豐州外,距離最近的重要軍事要地便是居延和賀蘭山。

居延以前是匈奴的地方,至今已經消失,此時的陽關和玉門關已被柔然佔據,嘉峪關尚未成熟,居延便是一塊軍事要地,亦是之前漢王朝必爭之地,但是在很早以前,居延已經是成了柔然的地域。

匈奴之所以居住在居延,是因這個地方以前是一片綠洲,又稱之為居延澤,在漢時,居延便修建了軍事防禦體系,柔然攻佔了居延之後,便重新修建,將居延修建成一個屯兵儲糧的地方。

由於陽關與玉門關已失,河西走廊亦失,只剩下一個金城(今蘭州)一個要塞,金城有金色湯池之名,是隴右道裡面的重要要塞,隴右道便是甘肅,此時已有甘肅之名,甘肅之名是由甘州(張掖)、肅州(酒泉)二地首字而成。

所有的探報皆看不見小草兒的蹤影,她究竟是在豐州,還是在居延,抑或會是從從河西走廊率兵過來。

河西走廊此時乃屬柔然,但柔然沒有將河西走廊開發,以前的河西四郡近乎荒廢,對於柔然來說,這是一條荒蕪的道路,儘管小草兒神鬼莫測,也很難從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河西走廊經過隴西道過來。

戰事逐**近,三日一過,便只剩最後一日。

此時,駝城內反而一片寂靜,城內城外皆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一年之計在於春,開春時節,本是忙碌的時節,但城中百姓已去半數,留下的百姓已應募為民兵受軍隊管制。

軍隊停止了訓練,守城的將士如石像一樣站立在城牆上整裝以備,城門緊緊關閉,城內的城門設定了兩道門,平時城門是一道木門,從內到外關閉,而到了戰事,則是一道鐵門,從外到內關閉,當敵人來襲時,要衝破這道鐵門十分困難。

這兩三日,將士皆是處於休養中,以讓身體從訓練的疲損中恢復過來,西北百姓果然是天生的戰士,短短幾個月的訓練,便練成一支強悍的軍隊,以前這片地方的便是大秦帝國的衍生地,大秦之所以強盛,與西北地方的強悍民風脫離不了關係,各國將秦國稱之為虎狼之師。

這最後一日,將士們是集體發出一封書信,等到了戰場便少了一個心思,城內如此安靜,將士們便是在書寫家書回去。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家書承載著沉甸甸的情感,也許這是他們當中一些人最後一封家書,最後一份思念,是一種沉甸甸的解決,是一份鐵血中的柔情。

整座駝城驀然增添了一份沉重,無論這場戰爭是敗是勝,這種充滿悲涼的渲染,終將被歷史銘記。

西北的風蕭蕭吹,不是秋天,卻有秋天的蕭瑟。

報!

柔然國大王子阿爾鐵勒率二十萬大軍臨於紅石峽上十里處。

報!

柔然國二王子吉爾賽卜率十萬大軍兵臨雲州城外十里!

報!

柔然國三王子瑪卓木率十萬大軍兵臨賀蘭山北十里!

在元帥府內不斷收到探報,柔然的第一仗是分三路進兵,使得興慶、駝城、雲州遭遇威脅,此時的秦長城已毀去大半,無法形成防禦,即便秦長城沒有毀去,長城的防御能力亦不是很高,長城只要被突破一個點,便可以騎兵便可以全部突進來。

柔然三軍分別位於紅石峽、雲州和賀蘭山,合為四十萬大軍,這遠遠不是柔然的全部兵力,可見真正的大戰還藏蓄在後面。

“三王子瑪卓木進攻雲州,大王子阿爾鐵勒進攻駝城,據聞柔然可汗更有意讓三皇子繼承王位,阿爾鐵勒雖然驍勇善戰,卻不得汗王之心,此翻讓三皇子進攻雲州的安排是否另有深意。”

沈風站在將軍府中,一邊查閱探子傳來的線報,一邊與顧碧落討論,“你怎麼看出來的?”

顧碧落施施然道:“自古以來,得晉中便可得天下,而皇帝立太子時,多數是立晉王為儲君,皇帝若是想立哪個皇子為太子時,便會將其封晉王。”

“柔然汗王可不是漢人,也不會傳承漢人的習慣和傳統,他哪有這個心思,說不定他們三皇子主動請的,我看阿爾鐵勒便是衝你而來。”

顧碧落狠狠瞪了他一眼,羞惱道:“此時你還有心情說這個。”

沈風無語道:“你怎麼關心起他們誰來繼承王位。”

顧碧落無奈道:“你怎會如此笨,難道便不想過如何不戰而退敵麼?柔然內部若是有黨派之爭,便可從此計算。”

他還真從來沒有想過去從柔然內部去瓦解,經顧碧落一提點,立即問道:“你說說看。”

顧碧落道:“據聞,柔然汗王有意在此役過後,便將王位傳給王子,大王子阿爾鐵勒與三王子瑪卓木皆有爭奪汗王之心,利用這點,便可使其消耗內損。”

沈風點點頭。

“阿爾鐵勒好戰,瑪卓木善謀,阿爾鐵勒看似耿直,實則不易中挑撥之計,反而瑪卓木心思多,聰明過人,聰明之人便會周慮戰場以外之事。”

沈風當即果斷道:“好,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需要什麼人,任憑你去調遣。”

顧碧落欣然道:“離間之事交予我,你便安心去打仗,但此時還不是時候,到那時,我必然令他們吃下一場敗仗。”

“看來你早有準備。”沈風疑惑道:“為何你今日才說?”

顧碧落白了他一眼道:“若是無根無據,我怎敢在——少帥妄下狂言。”

這還真是她一貫的作風,嚴謹認真,也是沈風最欣賞的地方,“反間計只能用一次,這次的敵人很聰明,因此要好好利用,敵人只派出四十萬的軍隊,這遠遠不是柔然的全部兵力,且柔然可汗和小草兒還未出現,可見一開始,柔然不會全力進攻。”

顧碧落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沈風緊皺眉頭道:“此計最好不要對敵小草兒時用,我怕會被識破,她也是善用陰謀詭計之人,小草兒還未出現,我們要在她沒有出現之前好好挫敗柔然。”

顧碧落神情凝重道:“那柔然女子行蹤詭異,柔然大軍未出,有此二慮,我們便須時時提防!”

她所慮,便是沈風所憂。

還有幾十萬的柔然大軍,底蘊高深的鬼谷派,也許,震懾天下的柔然三王子率領三軍,卻遠遠不是柔然族最強戰力。

神色嚴峻道:“一定要將小草兒和鬼谷派逼出來!”

顧碧落神情掠過一絲焦慮,一直以來便不苟言笑的她,面對臨近一日的戰事,眼中多了一份深沉,她一身輕裝束腰馬甲,拉攏出雙座偉峰,瀑發束於小小的紅繩,兩葉劉海分簾入鬢,隨風輕曳。

皮腕與皮靴緊緊纏緊,結合被馬甲收束的腰肢,衣裝顯得十分簡練,行走間,颯爽英姿。

雖不施粉黛,雖不著裙裳,她亦有一份獨有的女人魅力。

她站在府門口,望著漸暮的斜陽,此時一個士兵走過來,士兵跑上前道:“顧教習,你可有家書要送?”

顧碧落含笑道:“你們去問問元帥。”

此時沈風走了出來。

“元帥,你可有家書?”

沈風亦是搖頭,轉頭道:“你也沒有寫家書麼?”

“我與家父同心,此心如碧落,不退柔然誓不歸!”顧碧落淡淡道:“你們去收其他將士的家書,切記命令下轄官員,定要家信送至將士的親屬摯友。”

“屬下領命!”

沈風閉目片刻,然後睜開眼睛:“去校場上!”

此時,城內士兵已是在排隊遞交家書,士兵大多數不會寫字,只能靠一些讀過一些書的兄弟代寫,甚至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問,因此,一封書信可能要花上幾個時辰,方才沈風與顧碧落便是在帥府中幫一些一個字也不識的士兵寫家書。

士兵們送完家書,便去了校場依次排列,一個個士兵入列,守城將士一共八萬人,排布成列,形成一個巨大的方陣,屬於駝城管轄的駐防士兵人數一共十萬餘人,這包括駝城內外與附近的小城池,不僅僅是駝城內的士兵,一般軍隊要分為守城、進攻和援軍,這三支裡面有重合的,也有區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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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此時的八萬人,還要另行調配,不是都在駝城內,駝城內最多留五六萬人。

夜幕落下。

所有將士入列,駝城守衛六名將軍分列在沈風左右兩邊,旁邊還有顧碧落、問書、草谷等人。

軍隊方陣周圍燃起火把,將幾萬士兵映於火光下,駝城陷入一片短暫的寂靜中,眾將士皆等著少帥開口。

沈風在將士口中,有個十分貼切又榮耀的名稱——少帥!

年少為帥!

他統帥的軍隊,是由複雜的軍系組成,有先前的四大軍系,有不同名族的蜀漢和巴僰,如此複雜的組成,唯他一人可執帥。

短暫的寂靜後,沈風居高俯望眾將士,沉聲道:“將士們——”

目光環望下去,“柔然軍已兵臨城下,國難將我們號召於此,我們飲著黃河長江之水,吃著同樣的五穀雜糧,有著同樣的眼睛,望著同樣的山川景色,我們集結於此,是我們生來該有的使命讓我們來到此處!”

一字一句,沉穩有力,沒有怒吼,也沒有喧囂,但卻點燃了將士們的熱血,每個人的目光變得炯炯如炬。

“歷史總願記住願走向榮耀的人!從你們踏上這片戰場的那一刻,你們一生中最光榮的時刻,便是那一刻了!”

沈風指著腳下的土壤,大吼道:“這裡是你們建功立業的地方,你們會將榮耀帶回家鄉,榮歸故里!但沒有國土,便沒有榮耀!你們的榮耀是繁榮昌盛的大國,是萬民敬仰,不是一片廢墟,如果家國沒了,我們就什麼都沒了!”

猛然大吼道:“我們要死守我們的榮耀,捍衛疆土,保一方百姓,受萬民敬仰!”

——捍衛疆土——

——保一方百姓——

——受萬民敬仰——

眾將士齊聲高喊,喊聲震耳欲聾!

“這裡是你們改變命運的地方,不想向命運低頭,便走出祖祖輩輩的命運,沒有人生來就該幹什麼!也沒有人生來就該擁有什麼!沒有人生來就是什麼!”

沈風語調變得愈發高亢,赤紅著眼睛道:“當你們踏上這片戰場!你們該做的是保家衛國!該擁有至高無上的榮耀!你是國家最驕傲的戰士!”

目光沉視眾將士,鏗鏘有力再次道:“你們是一名戰士!你們是一名戰士!你們是一名為國而戰的戰士!”

——戰士——戰士——

——戰士——戰士——戰士——

沈風在慢慢引導他們,從內心鼓舞他們,讓他們不止為家國而戰,更是為祖祖輩輩世世代代而戰,他們絕大部分是普通農民、漁民或者僕役,甚至出身更為貧寒,在古代,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出身,沒有一個人不想光宗耀祖,沒有一個人不想被人敬仰,但他們只能深深在藏在心裡,因為這些離他們太遙遠,祖祖輩輩歷來如此。

但此時被讚譽成一名戰士,是天朗地別的身份象徵,令他們大受鼓舞,身體中熱血快要噴張出來!一張張黝黑的臉變得血紅血紅。

“你們是一名戰士,家國危難在前,你們比任何人都重要,因為你們捍衛在前線,只有手上的武器才能殺敵。”

沈風並不是在蠱惑他們,而是切實地告訴他們,在古代,那些貧寒的人想擺脫命運唯有讀書和當兵。

“天下人都在看著我,我們要拿下這場勝利,去證明給天下人看,看看我們有多麼強大,看看——”沈風咧著嗓子奮力大吼道:“我們生來便是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吼——吼——吼——

上下將士奮力高吼,將壓抑心中的情緒宣洩出來,不斷地呼喊,不斷的大吼,手中揮舞著武器。

喊聲持續了一個時辰,才漸漸歸於平靜。

將士們也散去。

入夜,悄然無聲。

大戰前的最後一夜,駝城寂靜如鄉間的小村落,這也許是可以安穩無憂的最後一夜。

塞上的夜空特別的澄澈,可以一覽整天夜空,如一塊深藍色的寶石,散發出美麗的幽光,而夜晚的黃沙土地,便如一個金黃色的寶盒,與這夜晚相連成一個塞上的美麗風光。

此處便是黃土高原,橫臥在其身上的便是長貫大地的黃河,這裡發生過太多歷史故事,高原上攬進了更多的蕭瑟,也看盡了更多的悲涼。

時辰漸進!

夜也不斷變化著。

高原上的風變小了一些。

黃沙沉浮下來,夜變得更加平靜,不知何人吹起了羌笛,聲音綿綿悠揚,在高原上輕輕奏起,如水般滋潤著塞上的荒涼。

笛聲彷彿要承受塞上所有的悲涼,卻又攬不盡,聲不止。

夜一點點過去,夜空彷彿是一彎幽深的潭水,看似平靜,卻在緩緩流動。

夜終將褪去。

當黎明第一道光照射在塞上,戰爭的號角鳴聲隨之響起。

與柔然一戰終於開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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