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時,天氣漸暖,沈風醒過來,已發現那個少女已經離開,兩人只是萍水相逢,在這遼闊的天地裡,一面之緣便是永遠,便不會再相遇,人與人之間的機遇大多數是這樣。

舉頭望著塔峰,心中告訴自己,她就在上面,不再遲疑,開始攀爬這座塔峰,塔峰山壁上都是積雪,極其難以掌握,而且耗費力氣。

沿著山壁攀爬,越到上面越是危險,要不是有工具幾乎只能爬到百米處,此時沈風堪堪爬到百米的位置,風雪又開始狂驟起來,使得攀爬更加困難。

這些攀爬工具是由壺酒徒弟所設計的,十分適用於攀爬,但在這光禿禿的塔峰,卻依舊不能物盡其用,又爬了百米,差不多在峰腰的位置休息。

“師父!”

越爬到上面,身體越是吃力,身體也開始感到冰冷,天氣也驟然降低,奮力喊了一聲,然後繼續攀爬。

塔峰之上,葉絳裙盤坐在地,聽到喊聲,驀然睜開雙眼,此時她身上凝結成雪片,身體彷彿是一塊精美的冰雕,雪白澄澈,她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隨即緊閉上雙眼。

“這鬼天氣!”

懸在塔峰腰處,抱怨了一句,忽然看見一隻晶瑩剔透的蟲子怕過來,驀地一驚,下意識地將它拍死,在打死蟲子的瞬間,從蟲子裡面流出紅色濃漿,濃漿碰到石壁,瞬間將堅硬的岩石熔化!

這是什麼!

心中大駭,幸好剛才不是用手,否則手掌一定被燙穿,那些紅色的濃漿還在滾動,只是差不多一個指甲大的濃漿,在岩石上滾落竟然可熔化出十幾米長。

看到這個蟲子,不敢再稍作停留,塔峰呈金字塔狀,比金字塔略陡峭一點,對於沈風來說,要攀爬兩百多米不是問題,但在這種天氣下,便會多比平時耗費力氣,只剩最後幾十米,天氣還會降溫直至零下,必須儘快爬上去。

好冷——

繼續向上攀爬,幾乎手腳快凍僵,抬頭一看,峰頂已近在幾十米處,忍不住大喊道:“師父,我來了!”

——師父,我來了——

聲音隨著風雪傳到塔峰上,一聲聲,在風雪的夾縫中,在天際迂旋之後迴盪回來,而此時,她已被凍僵,彷彿成了一座冰雕,已聽不見任何聲音。

為了斬斷痛苦,她選擇冰封自己,似乎只有這樣,她才感受不到痛苦,沈風的聲音繼續傳過來,此時風雪加驟,風雪之中掩蓋著一個聲音。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聲音似乎從冰雕中傳出來,但她的嘴唇卻絲毫未動,而發出來的聲音亦是軟綿無力,零零散散。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正在攀爬時,耳邊忽然聽到細微的聲音,根本聽不清楚,但腦中卻感覺到這個聲音是來自葉絳裙,一邊喊道:“我不會扔下你,更不會讓你離開我,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自私,我只是不想你在我看不到地方一個人痛苦。”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這或許是她的心聲,儘管她已經軀體已入眠冰封,但心依舊在跳動,當她內心炙熱如火時,風雪都成了她跳動時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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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種臆想而來的聲音,只有沈風才能聽得到,她之於他,詮釋為,她的心只為他一人跳動。

我要將你帶回去!

大喊著,頂著風雪爬最後十幾米,眼前彷彿浮現她幼時困在冰窟時的情景。

——你這又是何苦?——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做了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試圖去賦予你感情,沒想到代價是我,在你落淚時,我才發現,我拿在手中開啟你心房的鑰匙是一段男女之情。

當我猶豫、彷徨、迷茫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也許你的離開是對的,畢竟離開是大多數人的結局,但你與大多數人不同,大多數人會告別過去,開始新的生活,而你只會不知所措地放棄餘生。

你可曾想過,當你放棄餘生時,留下了遺憾給我,你可曾想過,當你帶著痛苦離去,我在你背後,拾起了一路悲傷。

彷彿在囈語,終於攀到了峰頂,此時風雪急停又起,捲起一簇簇雪浪,而在雪浪之上一具已成冰雕的白衣女子紋絲不動,她那一身白衣與這風雪有著天然的契合。

見她已被冰凍住,心中頓感震撼,走到冰雕前面,風雪方歇,目光落在已被堅冰覆蓋的女子,嘆息一聲,低身輕撫她的臉頰,手掌細細摩挲,眼神中帶著難以捕捉的深情。

“便是你將我的冰蟄殺了!”

此時,忽然有一個一襲黑衣的少女從峰頂另外一端走了過來,她衣飾十分奇特,上面是蟲子的紋路,且在眉宇之間烙上了一個形似某種昆蟲的圖案,耳垂上懸著一對蟲子標本的耳墜,最讓沈風驚奇的是,她竟然就是之前的異族少女。

“怎麼是你,怪雞!?”突然從峰頂走出來一個人,倒讓人意外,看了那人的面容,頓時驚道:“你怎麼也在峰頂!”

‘怪雞’皺了一下眉,整個人氣質完全不似單純天然,反而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陰冷道:“別以為裝糊塗便可矇騙我,我可以在你身上聞到冰蟄的味道!”

“冰蟄?”沈風恍然道:“你說的是那只白色的蟲子,不過是一隻蟲子,別那麼計較,對了,你不是去找鳥兒,怎麼跑上峰頂找蟲子?”

她道:“你可知那只冰蟄是何等稀有,舉世便只有兩隻,你說得倒是輕巧!”

這只怪雞怎麼回事,怎麼變了一個人似的,一會兒找鳥,一會兒找蟲子,沈風不耐煩道:“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說話。”

“我還有一隻冰蟄,既然你殺了我的冰蟄,我便讓你當作冰蟄的宿巢!”她陰毒冷笑,從一個盒子取出另一只晶瑩美麗的冰蟄。

“喂,你怎麼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對,你不是怪雞!”從她身上感到危險感,彷彿身在亞馬孫森林之中,隨時都有可能有致命危險。

她給人的感覺,便如一隻致命的毒蟲!

“我本來已找到一個完美的宿巢,但若是讓冰蟄在你身體寄宿幾日,以後它到了新的主人體內,亦好知道如何覓食。”她的聲音與之前那個異族少女很是相似,但由於氣質截然不同,一個聲音空靈神韻,一個聲音陰沉乖戾。

沈風神經一下子緊繃,望了一眼被冰凍住的葉絳裙,冷然道:“我希望你只是開玩笑,否則——”

呵——

她冷笑一聲道:“世間有很多你意想不到之事,讓你開開眼界,看看你的腳下!”

低頭一看,驀然大驚,只見在腳下有幾隻白色蟲子在爬行,它們藏匿在雪下,如果沒有警覺,根本發現不了,“怎麼,你想用這些蟲子殺了我?”

“勿要忽略渺小之物,若是聚集千萬,便有排山倒海之力!”說著,蟲女發出一聲類似蟲鳴聲,少時,無數從白色蟲子從雪面上爬出來。

沈風駭然!

這個奇怪的女人究竟是誰,長得和怪雞一模一樣,還可引來這麼多詭怪的蟲子!

“不過,雪蟊不是毒蟲,它以雪為食,美麗而又溫和。”蟲女手上撫摸著一隻小小的雪蟊,然後拿著一團雪餵食,只一小片刻,方才不過米粒大小的雪蟊順便長大了十幾倍不止,手指頭那麼大!”蟲女冷冽地咯咯笑道:“這些雪蟊便是你殺死的冰蟄所育,一隻冰蟄可以孕出成千上萬只雪蟊,你卻將它殺了,我要好好折磨你,最後再將你變成冰蟄的宿巢!”

此時,地下的雪蟊都已經變大,密密麻麻地在地上蠕動,說著,蟲女將冰蟄放了出去,“這些雪蟊生命只不過三日,三日之後便會化為水汽,但若是有冰蟄,它們便可化作冰——永生不死!”

說話間,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雪蟊爬上葉絳裙的身體,然後冰蟄亦隨之環繞上去,冰蟄所過之處,迅速凝結成冰,如果仔細看的話,雪蟊是先融化成水,又被冰蟄吸收熱量凝結成冰,冰蟄通體發紅,彷彿是一塊美麗的紅寶石。

沈風立即急道:“不要傷害她!”

蟲女冷笑道:“那是自然,此女體質冰冷,乃是冰蟄的最佳宿體,我豈會將她殺了。”說話間,葉絳裙身上凝結一層冰,唯獨頭部可以接觸到空氣。

眼前的奇景令人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只聽過有馴獸師,卻從未見過有人能操控蟲子,而且她的蟲子亦是顛覆認知,那只冰蟄尚便可用科學去解釋,但這個蟲女只能說她有超能力,在前世的時候,喜歡蒐羅一些奇人奇事來看,所謂‘超能力’是真的存在,比如身體有磁力、不畏寒冷和不怕電等等,但都遠沒有這個蟲女來得神奇。

“你可以操控蟲子?”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和怪雞長得一模一樣,難道是怪雞叫她來報復我的?

蟲女一身衣飾獨特,上面皆是昆蟲的紋路和式樣,再加上能操控蟲子的神奇本領,只令人感到畏懼和森寒,“咯咯,域外的神奇是你們這些目光短淺的中原人無法想到的,而你近日便要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沈風彷彿感知到這個世界遠不及想象的那麼簡單,一些神奇的人和物隨著他身處高度的提升而出現——

不同世界的元素組合,會產生新奇另類的新元素,或許我們所熟知世界已探知的部分,只有一半抑或更少。

沈風心神閃過一些雜念,才有所臨危:“你來自域外的民族,卻敢在中原之地,難道不怕禍及族人嗎?”

蟲女肆笑無忌道:“便憑這已經四分五裂的中原民族,還是愚昧無知的中原人?哈哈!”

這女人是不是剛從族裡出來,跟沒見過世面的,看誰都不爽,心裡對此人沒有好感,不過眼下這個女人並不好對付,“原來你不喜歡中原人,難道你看不出來我不是中原人嗎?”

蟲女皺眉道:“你不是中原人?”

沈風可不是有節操的人,更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京城還有那麼多大家閨秀喜歡他,他死了便毀了她們少女懷春的夢,“你看我的口音和行事方式,有哪點像這裡的中原人?”

蟲女神容滯疑,眼睛睜著哈哈獰笑:“我才不管你是什麼人,我便是令你悲慘!”

她指著已被冰凍住的葉絳裙又道:“你如此尋覓她,緊張她,可見你十分在乎她——你試過至親至愛的人在眼前消失的滋味嗎,今日便要嚐嚐這滋味!”

說話間,她指縫中出現一根灰色木笛,隨著吹出一種奇怪的笛聲,一群褐色蟲子從地上爬出!

正驚駭間,腳下的地方已全部塌陷形成一個蟲洞,然後整個人摔下蟲洞裡,在失足的瞬間,分明看見蟲女指縫間藏有七支七色笛子

——你可知這裡從前是什麼地方——

蟲女的聲音從上面傳回來,她立在蟲洞上,神情蕭然道:“這裡在很多年前不是山,而是一片巨大的溼地沼澤,我的祖先便從這裡繁衍,為了躲避外來紛爭,我的祖先以蟲築山,將溼地變成山絡,但此處的山並非是真正的山,只是以泥土銜成,世人只知燕雀銜巢而不知蟻蟲可築山。”

燕雀銜巢,蟻蟲築山,這實在聞所未聞,仔細想想,如果有一個可以控制蟻蟲的隱秘古族有意為之,並非沒有可能。

的確是有可能,日常生活所見的白蟻蠶食樹木,如果其他蟻蟲可以蠶食土石就不奇怪了。

但沈風在聽到她的話時,第一反應是不相信,而下一刻便擊碎了沈風的想法。

蟲女伸出一根纏著灰色笛子的手指放在嘴前,一道輕微而奇怪的笛聲從笛管中傳出,很快從葉絳裙底下爬出無數灰色蟲子,它們正在瘋狂地吸收沙土,而包裹葉絳裙的冰塊也在緩慢下降。

“你想做什麼!”沈風意識到這個女人的殘忍和可怕之處,她絕不是之前見過的怪雞,她是來自一個古老的隱秘民族。

“你此時看不到,我便提醒你,只要三個時辰,三個時辰一過,她便會墜入底下一個冰洞了,而我的冰蟄便在冰洞,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她口語沒有咬文嚼字,是很平常的大白話,還帶著鮮聞的地方口音,可見她的民族既傳承自中原民族,但山居偏遠。

沈風是見識過那些蟲子的神奇,所謂宿體,便是寄生蟲一日三餐的地方,要是那只冰蟄進入葉絳裙體內,葉絳裙便會被寄生蟲蠶食殆盡,知道自己遇到一個可怕的女人,如果想讓沙土停止,只能殺了這個女人然後搶到她指縫中的笛子,可現在身在洞窟內,根本爬不上去。

蟲女此時站在上面,又譏笑道:“你們中原人常譏諷螻蟻,此時命運卻被螻蟻左右,是否可笑!?”

沈風此時根本沒有心情理會她的譏諷,只想著如何救出葉絳裙,一想到她要變成一具空殼便心如火焚,為何他不顧京中事務來尋她,此時所有目光關注的焦點人物,所有人考量他的行為,甚至一些人已經準備了筆墨準備筆伐他,而他卻冒天下之大不違也要離京,這已經說明葉絳裙在他心中的分量,而他心中十分清楚,葉絳裙的離去,便如掏去他的心肺!

蟲女見他毫無反應,不禁冷哼一聲道:“我便讓你嚐嚐心愛之人在你眼前死去是什麼感覺!”說著,她吹響指縫中的笛子。

沈風心神一跳,隨後便感覺囫圇之中山壁輕微的震動,過了一會兒,山壁上便出現許多細長的小洞,便如螞蟻的洞穴,走到其中小洞前,便看到了葉絳裙,只見她仍是被冰凍住,眉目安詳,似是在沉睡中毫無意識。

——好好看著她,看著是如何從你眼前消失——留下這句話後,她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便離開了。

“師傅,你快醒醒!”沈風透過小洞喊著,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溫柔,而十指因為焦急陷入沙土之中,指關節甚至磨出血。

喚了幾聲之後,只見葉絳裙也漸漸沉下去,沈風也逐漸失去理智,急吼道:“葉絳裙,你快醒醒,你到底是不是女人,那些蟲子很快就要爬進你身體裡!”情急之下,手將沙土抓下來。

沈風愣一下,才記起這些沙土細軟,而且裡面經過有無數螻蟻洞穴,想挖過去只需幾個時辰,這似乎是蟲女有意為之,她究竟是想幹什麼?

沈風抬頭望了望,如果從這邊挖過去,沙土便塌陷下來,那縱使挖過去,也只能與葉絳裙一起被活埋!而假如待在這裡不動,遲早會有人來救援。

這是魔鬼給出的選擇題!

放在沙土上的手停滯了片刻,便放下雙手,隨即從衣服上撕下兩塊布纏在手掌上後便開始挖土,只是挖了半個時辰,便全身大汗淋漓,這也難怪,這半個時辰他拼命挖,片刻都沒有休息。

撕拉——

纏在手掌的布已經被磨破,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而他的手掌也被磨出幾處細小的傷痕,又纏了兩塊布繼續挖,而另外一邊的葉絳裙也漸漸下沉。

“快醒醒!”忍著手掌的刺痛奮力大吼著,上面地沙土一塊塊掉下來,隨時都會塌陷下來。

已經挖了將近一個時辰,他的雙手已經開始顫抖,這麼長時間片刻也沒有休息,再加上十指傳來的刺痛,雙臂幾乎麻痺,可他仍然不停挖著沙土,“為什麼你還不醒,快醒醒,你是不想醒,還是不想看見我!”

沈風心情焦急又悲痛,瘋狂地挖著,而葉絳裙便近在眼前了,沙土不斷墜落下來,在另外一邊,葉絳裙僵硬的臉似乎有了些許變化,似乎透著淡淡的悲傷。

——你何苦如此——

不知是否幻覺,又聽到了她的聲音,而葉絳裙的嘴唇卻絲毫未動,沈風紅著眼睛大吼道:“我也想知道個理由,但我他媽就是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說著,他瘋狂地挖著,甚至雙手十指已磨出血來。

——走吧,再挖下去,你我皆要葬身此處——

在封閉的山穴裡面不知疲倦的挖,全身感到又累又疲倦,山洞下面空氣不暢,又是蟻蟲群居的地方,氣味十分難聞,沈風神情憤然又夾雜著難覓的溫柔:“難道你真的還不懂嗎?”

——你為何要尋我——

沈風大怒道:“那你為何要走!”他彷彿在自言自語,而葉絳裙則仍然被冰封住,這個山洞異常寒冷,想必是那些蟲子的原因,正是因為寒冷,沈風才會感覺特別的睏倦,我們人一般在冬天的時候喜歡懶床,是因為冬天氣溫低,人體內的酶活性比較低,所以人會比較沒有精神。

——我亦不知何故——

“我當初在輪迴島就應該丟下你,就不該對有憐憫,更不該一時興起去改變你,你就是一個危險的女人!和舒如姒一模一樣!”沈風吭吭哧哧的喘著粗氣。

——快走——

她身體是冷,但只是喜歡寒冷的天氣,本質是血肉之軀,如果被冰凍住,身體機能會漸漸喪失,只因她體質奇特才不被凍死,她幼時便是一直在冰窟中被她師父當試驗品。

此時她的意識是清晰的,越是寒冷,不過就是沒有被冰蠶侵蝕,再過幾日,她也會變成一具死屍,身體機能臨近消失,而精神力量卻變得十分敏銳,這大概是所謂的第六感,甚至第七感。

人或許也有觸角基因,只是基因並未顯現出來,或許在成千上百後,會有人長出觸角。

——快走!我已經快死了,你救不了我,不要白費性命,還有很多人在等著你回去——

她依舊紋絲不動,但卻能感受她傳遞出來強烈的感應,甚至比之前的更加強烈,正如她所說,她的生命體徵已經快消失,所以精神力量異常強烈。

“早知道你是個禍害,當初在輪迴島就不該救你,直到現在還要耐著心情跟你廢話,煩煩煩!真他媽煩!”沈風心情很是煩躁,很是憤怒,甚至感受不到手上火辣辣的疼痛,發洩似的挖著,所謂十指連心,這疼是錐心的疼!

——你厭煩我嗎——

“對,很煩!”沈風氣哼一聲,同時用力一推,將最後的沙土推倒,而葉絳裙亦是近在眼前,他癱倒在冰塊上,鮮血瞬間侵染雪白晶瑩的冰塊。

崩——

上面的沙土瞬間崩塌下來,沈風眼前一黑,與葉絳裙被埋在一層厚厚的沙土下,他奮力撐起身體,儘量擠出一些空隙:“葉絳裙,你快醒醒!”

當沈風倒在冰層上的時候,葉絳裙的眼皮似乎顫動了一下,但便再無其他徵兆。

“醒醒....”

沈風與葉絳裙緊緊連在一起,但也被沙土埋在底下,很快空氣不夠用,呼吸漸漸變得困難,冰層都是血液,血液將部分冰層融化。

“你快醒醒、、、”費勁地喊著,每喊一聲,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乏倦,意識模糊,殘喘許久,最後只剩下低聲呢喃:“絳裙,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讓你死!”

無力地垂下頭,嘴唇正好封在葉絳裙的雙唇上,由於被封閉,氣溫升高不少,葉絳裙凍僵的臉已經逐漸被融化。

兩唇觸碰時,葉絳裙的身體如被飛燕掠過湖面蕩起的波紋微微顫動,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霎時,她的眼睫毛上凝結幾滴晶瑩的水珠,水珠晃了晃,從她臉上墜下。

水珠滴在沈風的嘴唇上,馬上清醒了一點,抬眼一眼,正好看見她輕微顫動的眼皮,驚吟一聲道:“絳裙!絳裙!”

兩人緊緊貼著,葉絳裙臉上升起一道潮紅之色,她緩緩睜開眼睛,神采若有若無,如瀕死之際的回神,稍稍瞟下去眼,眼裡露出淡淡哀傷之意,斷斷續續道:“你...你....”她說話都沒有力氣,已然人之將死。

“絳裙!”沈風也是呼吸困難,極度疲倦,更知道她生命垂危,費勁喘著粗氣道:“撐著,你這條命現在是我的,我不準你死!”

葉絳裙方才升起的紅光,隨即逐漸被冰冷淹沒,但她神色仍舊是帶著一股執念,彷彿要耗盡心力道:“你何苦如此,何苦——”

沈風急急道:“你要撐住,我們還在往下沉,只要再過一會兒,我們就會得救!”

葉絳裙望了他一眼,惋惜又悲傷道:“只怕你撐不到那時候。”這和上次在輪迴島一樣,儘管葉絳裙更衰弱,但沈風會先一步窒息而亡。

沈風臉上一閃而過的黯然,轉而凝望著她的臉龐道:“要是跟你一起死了,黃泉路會不會很無趣。”

“怕是如此!”葉絳裙語調些許落寞,又激動又痛苦道:“那你為何要來尋我,為何會身在此處!?”

“你真是笨得可以!”幾乎要絕望地情況下,沈風只能放棄掙扎,無奈嘆息一聲,緩緩將鮮血淋漓手掌輕撫在她臉頰上,語調帶著惱火,胸中那股炙熱的情感再也壓抑不住宣洩出來,又帶著蝕骨的深情,凝視著她:

我喜歡你,還不夠簡單嗎,你怎麼還不知道!

“喜歡我——”這簡單的四個字,從來不會出現在她的內心中,自從在雪峰上她開啟了情感世界,她一直處於迷茫困厄中,而這簡單的四個字彷彿令她萌發的所有情感有了安放之處,她雙眼如同將要熄滅的火光再次燃燒起來,如媚如炬,再也不是沒有那縹緲之態,有的只是尋常女子的動情。

葉絳裙怔怔地望著,即使心中狂風暴雨,卻依舊是一言難啟。

兩人四目相對,渾然已忘了生死,沈風臉上忽地一笑,此時他神態疲倦,滿是汙泥,笑起來十分邪魅,亦有一種致命地吸引力。

“你喜歡我——”葉絳裙喃喃自語,如同情竇初開的姑娘,會對男人有了感官上的心動,哪怕沈風現在是一頭豬,她也會產生心動,但卻情緒卻依舊被冷卻著,馬上又執迷地搖搖頭

“不可能——”

“你怎麼就說不明白!”

沈風惱地捧著她的臉頰,將嘴唇因在她的額頭上。

只是一剎那,葉絳裙渾身一顫,是在冰封之下顫動,使得冰層出現一條裂縫,而她神情已凝固住。

“師父,我喜歡你!”兩人近距離的四目相對,沈風低語一聲,深情地望著她,這一聲師父,帶著禁忌之戀,更是讓她內心那股名曰情地野火竄地燃燒起來。

葉絳裙眼中有點無助,有點恐懼,卻是神采奪目,呆呆地對望。

沈風傻傻笑了一下,渾然忘了生死,忘了疲倦,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深情地凝望下,緩緩地欺首上去。

見他的臉越來越近,葉絳裙心猛然一顫,這一刻她心中靜止住,亦忘了呼吸,沒有了無助和恐懼——

直到冰冷的唇瓣上被火熱侵佔。

沒有熱烈的纏綿,只有溫柔地淺嘗,卻碰觸出無比炙熱的情意。

葉絳裙顫抖地閉上了眼睛,心中的情火猛地席捲全身,沈風將所有的情感以纏綿宣洩著,令那股情火與之吸引,而葉絳裙迷醉著,腦中一片空白。

火,噴湧出來。

情況忽變,葉絳裙痛吟一聲,沈風感到一陣火熱,急忙分開,便看到葉絳裙口溢鮮血。

“你怎麼了!!!”沈風震驚。

此時,冰層下的她似乎陷入無盡中痛苦中,但本已將死之心卻開始劇烈跳動起來,甚至從冰層可以聽到由緩到急的心跳聲。

驀然,冰層下肉眼可見的肌膚顯出一片血紅色,彷彿是有一團火在裡面燃燒起來,附在她身上的冰雪從秀髮開始融化,彷彿一座水晶女神在融化,水珠從她的秀髮開始凝結滑落,一張不須修飾、無暇絕美的臉如出水芙蓉般地融冰而出。

而在她全身周圍縈繞著白色的水蒸氣,蒸氣進入空氣中,又立即凝結成霜,簡直如塵世中仙子謫落般幻化。

身體中的火熱消散一些,此時她臉上如火燒雲般豔麗,全身的冰已被融化,裸露出來的肌膚亦是火紅如血,她額頭上不斷冒汗,神情痛苦萬分,眉梢緊緊蹙著。

如此美人,讓沈風驚為天人,見她神色痛苦,急忙道:“絳裙,你怎麼了——好燙好燙!”下意識地去碰觸她的身體,已經被她身上高溫燙到。

“沈風——”

她漸漸睜開眼眸,眼眸蒙上一層迷霧,神色痛苦而疲憊,但眼中卻透出不尋常的炙熱,望著沈風的眼神滿是依戀和羞澀,是極致的愛戀,如此絕世美人欲語還羞,足以讓天下所有鐵骨男兒甘服於裙下。

經過情火地洗禮,她心中那些複雜的情感被淬鍊成了純淨的愛。

“你!!你真是絳裙嗎?!”感受到她從未有過的神態和語調,沈風簡直快要被融化,她體溫忽然變高,將周圍的冰融化,簡直匪夷所思,她的身體不是一直冷冰冰的嗎,為何——

她聲音嘶啞而柔綿,氣息溫婉“我是不是快死了。”她的語氣中透露出哀傷,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她眼神充滿痴戀,但身子卻極其虛弱,換換軟了下去。

我的媽,怎麼一下子變得那麼有女人味,這變化也太神奇了!

伸手抱住了她,感受她的身體依舊十分火熱,沈風神情頓時繃緊,“你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這麼熱,不是一直冷冰冰的嗎,難道——”腦中想起舒如姒之前有過類似的異狀。

經歷冷熱的煎熬,她漸漸變得虛弱,肌膚仍舊火紅如血,極寒天氣都撲不滅她身體中燃燒的火焰,此時此刻,她擁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妖豔。

“我們很快便要死了,只是我此時卻不想死。”她神態似嗔還怨,憐人至極,有說不出嫵媚,眼神充滿情意。

天啊,世間竟有這麼美的女子,動了情的她,竟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這簡直和舒姐姐一模一樣,其中細微不同之處便是舒姐姐是漸漸動情,體溫漸漸降低,而葉絳裙是轉瞬之間,體溫一下子升高。

柔情全部被她牽扯出來,又被她的美麗所驚心動魄,一時間不知所措,此時她體溫忽熱忽冷,似乎還不穩定,急忙道:“絳裙,我們不會死,你的嘴巴一向不靠譜。”

葉絳裙柔聲道:“沈風——”

聽她聲音帶著痛苦,不由得抱緊了一些,然後便感覺她的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這個狀況舒如姒之前也出現過,果不其然,只是一會兒,她的體溫便平穩下來,變成淡淡的溫熱,和尋常人差不多,變化不同在於,舒如姒多了一股冷豔,而葉絳裙多了一股妖媚。

“我說你會沒事的,你看你身體不再那麼冷,也不再那麼熱了,舒姐姐之前也與你一樣。”

葉絳裙意識仍舊有些迷糊,昏昏無力道:“你說什麼?”

沈風急忙道:“沒什麼。”抱著她的身體,嘴角不由得露出感懷的笑容,腦中不由得想起初見的時候,那時候跟現在判若兩人。

“唉——”她忽然發出一聲愁苦的嘆息聲。

沈風問道:“怎麼了?”

葉絳裙情緒有些傷感道:“沈風,抱緊我一些。”

沈風急忙將她抱緊一些,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我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這難道便是人世間所謂的愛嗎?”她悲傷又欣慰道:“沒想到我亦會嚐到人世間的情愛,但卻為時已晚了。”

沈風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輕聲道:“如果你知道會有今天,你會後悔嗎?或者一開始你會不再見到我?”

葉絳裙臉上露出一抹醉人心澗的笑意,輕描淡寫又情真意切,“我寧願受盡情愛之苦,亦不想無情無愛地過完一生!縱使此時將死,我亦無悔了。”

沈風笑道:“我們不會死!”

葉絳裙輕聲道:“我們做鬼亦可相伴黃泉!”

“師父,我們真的不會死!”她這轉變還是一根筋,之前是木頭,現在腦子裡面只會談情說愛,哈哈,仔細一覺,她倒是有趣,以後應該會有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你仔細察覺一下,我們現在下沉得很快。”

“——這是為何?”

沈風道:“可能是因為你剛才融化了那些冰,又可能是散發了熱量,現在下面的蟲子正在快速下沉,其中原因,我也不是太清楚。”沈風現在方想起那個可怕的少女,還有那個怪雞。

葉絳裙柔聲道:“或生或死,也許皆是天意——”

沈風低頭輕吻了她的額頭。

隨即,兩人下降速度雖然變快,緊接著一起墜落,砰地一聲,兩人一起墜落在下面的冰窟裡面,沈風先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將葉絳裙也扶起來,然後環顧周圍,只見周圍皆是冰寒徹骨的冰層。

葉絳裙靠在他身上,臉上點綴著淡淡的笑容,似嬌羞,似痴戀,心神不再木訥,而是多情多思,她本是美如仙子,再添上情愛的神采,便是四季與之山水。

好冷!這什麼鬼地方!

沈風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然後緊忙道:“絳裙,你在這兒別動,我到周圍看看。”

葉絳裙忽然拉著他的衣袖,“我與你一起去。”

沈風不由得笑道:“我去去便回,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沒想到有了情愛的她,竟然會變得痴纏,原本她無情無愛,但對沈風動了情,那從此中她便為了沈風而活,心中便唯有沈風一人。

“不必。”葉絳裙欲動,身子卻一點力氣也沒有,不由得蹙眉道:“為何我一點力氣也沒有?莫非是又對我——”

這究竟是變了還是沒有變,有什麼傷風感冒只懷疑我一個,沈風不由得腦門一黑,沒好氣道:“那是你如今已沒了武功,與尋常女孩子無異。”

葉絳裙呆呆道:“哦。”她說話語氣和神情都和之前沒有變,果然再怎麼變,性格都是不會改變的。

沈風無奈地蹲下來:“留你在這兒我也不放心,上來吧,我揹著你。”

“好。”葉絳裙伏在他背上,臉上浮出一抹淡淡的嬌羞,眼眉微醺,嘴角兩片笑靨搖曳,她的情愛來得兇猛,但卻已融入身心,或許尋常幾十年夫妻才能如此,而她卻是在轉瞬之間。

沒有刻意,而是自然而然。

揹著她,沈風卻可感覺她的身心,之前還以為會不適應,沒想到可以這麼自然,不是狂風暴雨般,而是波瀾不驚,是平靜,如行走在晨間綠蔭小道沁人心脾。

謫落凡塵,隨於自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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