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連長,只是個揹著步槍的兵。胡義

一波三折之後,望遠鏡鏡頭裡終於有一個偽軍離開了現場,獨自向西,看動作與速度,似乎很不情願,這顯然是去給鬼子送信了。

出乎意料,老秦居然沒被向西押送,一陣莫名其妙的毒打之後他被逼著抬了擔架隨偽軍傷兵們向東。看來,意料之外的變化並不總是厄運,在胡義眼裡,老秦是個好人,第一次與老秦相逢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個苦命的好人,難得蒼天開了一回眼,這是好人有好報。

為什麼會想這些,胡義不知道,過去從未想過,殺戮太多,已忘記好人是什麼意思,胡義心裡沒有英雄的概念,所以對老秦用‘好人’來標註,然後可以意識到自己是個‘壞人’,關於這一點,至少有兩個人可以證明,蘇青,或者周晚萍。

失神在望遠鏡鏡頭中,頭上突然被一顆飛來石子擊中,然後是小紅纓的聲音傳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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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啊?下一步咋辦?還看?”

望遠鏡這才放下了,忽然開口不相關:“丫頭,你覺得我是壞人麼?”

得到的答案不假思索:“反正比我好不了多少!”

“……”

問錯了人?還是問錯了問題?

另一個方向的羅富貴忍無可忍地嘀咕:“是我做夢了……還是你倆沒睡醒?”

又一顆石子飛起來,越過胡義頭頂,擊中了羅富貴。

顯然不能在這裡救老秦,送信的偽軍沒走遠,任何變數都可能再發生,於是任務開始下達。

命令一:要求馬良親自帶一個班,加速繞過送信偽軍,於頭前隱蔽開路,以保證這個送信的偽軍不會被不知情的散兵遊勇半路劫俘,任務行程至發現鬼子蹤跡後,變更為偵查索敵。

命令二:待送信的西行偽軍拉開安全距離後,全連向西尾隨行進,行程至大北莊止,而後等待馬良的偵查回報再動。

命令三:派一戰士東返,送命令給青山村西面卡路的陳沖部,埋伏向東回隊的十幾個偽軍傷兵;要求一,必須搶回老秦,不求無恙,哪怕行動後拿回的是老秦屍體也算任務達成;要求二,此戰鬥情況特殊,務必在戰鬥中全殲這十幾個偽軍,不接受投降,活口不留,以防老秦倖存後保下傷兵俘虜。最後口頭原話強調:如果達不到這兩點要求,你陳沖戰鬥後就可以滾回牛家村了!

有戰士沉默,老秦是最好的指導員。

有戰士沉默,連長是最好的連長。

有戰士沉默,九連是最無情的九連。

一陣山風拂過,搖曳綠浪一波,也沒能帶走炎熱;山樑上默默站起一個個汗流浹背的戰士,一些軍帽上套著偽裝草圈,一些揹包上扎著偽裝枝葉,看似散漫地順著山樑向西,逐漸走成了一條蜿蜒線;直到最後一個戰士經過,佇立東望的連長才將手裡步槍甩上肩。

……

是日,夜,半月,無風,已成廢墟的大北莊裡有篝火。

這是孫翠的那間院子,曾經九班九排在大北莊的窩;院中的大樹已成炭,屋頂都沒了,院中點著一堆火,熊熊火光照亮了四周那些煙熏火燎過的牆,黑洞洞的窗,空氣中仍然瀰漫著灰燼的味道。

那個石塊砌成的漂亮井口還在,但井下已經被填了樹樁圓木等雜物,取不到水了,可是胡義仍然決定駐紮在這,守著院子裡的火堆發呆,這片被燒燬的廢墟曾經是他的天堂,他覺得現在也是,雖然看起來如火光中的破敗地獄。

“俺想把井挖出來。”

吳石頭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重複這一句,自從進了這個院子,他就只顧盯著他親手打造的那口井發呆。沒人有興趣再浪費口水回答他的問題,解釋過了也沒用,鬼子還會再經過,現在挖出來沒什麼好處。

一個戰士匆匆跑進了沒有門扇的大門,出現在火光中:“連長,確認了,南邊岸畔的隊伍是三連!”

“三連?”回神的胡義隨手將手裡的木塊投進火堆,騰起火星一片,這答案出乎他意料,三連到這來了?

“是。三連長和楊指導員已經過來了,這就到。”戰士說完,遠處便傳來腳步聲。

不久後,火堆旁多出兩位軍人身影,胡義仍然坐在炭灰滿滿的地上,沒起身,只是歪了歪頭,視線掃過楊得士的眼鏡片,落在郝平那張被火光映紅的肅臉不說話。

不過,楊得士的表情很怪,不是郝平那種嚴肅,而是陰沉。

見胡義沒有先開口打招呼的意思,郝平似乎準備先開口,不料楊得士先一步:“胡連長,本以為你多專業呢,沒想到你還敢在這地方紮營點火,這算不算拿戰士們的生命當兒戲?”

胡義只好把視線重新對正楊得士,這個開場白味道可真夠怪,雖說與他楊得士從一開始就不對眼到今天,可是他好歹還能虛偽地表現出一個指導員應有的涵養,這是吃錯藥了麼?

“我都這麼兒戲了……那你們三連怎麼一直沒發現我們九連在這呢?”

胡義故意反問得很認真,是九連的暗眼發現了不明隊伍出現在南方河岸,又是九連首先確認了對方身份主動聯絡,三連從頭到尾都沒想到有支隊伍大搖大擺駐紮在距離二裡外的大北莊裡,他們不是沒看到大北莊廢墟裡的火光,而是以為那是燃燒未盡的餘火。

楊得士被反問得無話可說,臉上又刷黑一層,郝平對楊得士的不客氣開場也很意外,招呼沒打成,反倒把話題岔到這上邊來,不得不接過話,再向胡義反問:“那……為什麼你們會先發現我們?你不至於把全連都撒出去做眼了吧?”

胡義收回了那副刻意的認真表情:“運氣好而已。只是在這附近適合鬼子紮營休息的位置多放了一兩個眼,被你們踩到了。”

郝平無語,三連摸黑一路,到了河岸連火都沒敢點地臨時駐紮休息,結果在有心人眼裡跟點了火也沒區別。只能心甘情願地認了,並悄悄扯了楊得士一把,然後在火堆旁席地坐。

胡義對郝平的反應也有點意外,反正這次見到他們兩位的感覺都很怪,但又不同,楊得士似乎更甚了,郝平倒顯得心事重重。越是看這二位越覺得高一刀那缺德貨更適合‘問候交流’,所以胡義也沒興趣再說沒用的,主動把話題拉回來:“你們怎麼到這了?”

一段時間後,火堆旁的郝平忽然抬起頭面對胡義:“把我們三連也算上,我們這次出來就是要做力所能及的事。”

胡義盯著郝平沉默幾秒,平靜道:“沒必要。吸引鬼子跟兵力多少無關。”

郝平堅持:“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合作。”

胡義重新看火:“難道你捨得放棄指揮權?”

楊得士忽然一聲輕笑:“為什麼你不能放棄指揮權?難道只有你是連長?”

胡義繼續還以平靜,毫無鬥志地回答:“我不是連長,只是個揹著步槍的兵。”

月色下,殘破院牆外的哨兵不禁緊扯了肩前的步槍揹帶幾下,自豪地挺直了灰暗身影,試圖模仿連長那樣的冷。

……

沉默了一路的郝平突然對楊得士說:“老楊,我覺得你剛才過分了。”

楊得士並不回頭:“有些事你不懂。他胡義就不是個好人!”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對了,羊頭的事情你聽說沒有?”

“羊頭?你是說那個失蹤的馬二叔?”

“失蹤……是啊。死無對證而已!”

“這又是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意思。”

“你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

“別說你不懂,連我自己都不懂……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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