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鬼子匆匆跑出西邊村口,來找中隊長匯報情況。

偽軍傷亡沒意義,皇軍傷亡近二十,小隊長報銷了,西邊院牆被扒了個口子,除此之外,那個大院還是大院。

中隊長當場火了,一張豬臉變成了豬肝色,當場命令:“圍困大院的人員撤退到安全範圍,迫擊炮準備開火。”然後朝附近待命的一個小隊鬼子一揮手,抬步要往村裡走,準備去親自指揮。

“等等。”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憲兵大尉忽然開口說話了。

鬼子中隊長,停住了腳步,不解地回過頭去看,憲兵大尉一直手拄軍刀表情嚴肅地往村裡看著,只補充了一句:“等一下再說。”

憲兵大尉帶著幾個手下出縣城跑到這裡來觀戰就夠奇怪了,現在忽然開口阻止行動,這是想要插手指揮麼?鬼子中隊長心裡很不爽,卻沒敢違背,很想開口詢問理由,但是看著大尉那副典型的憲兵做派,於脆啥都不說了,戳在一邊喘粗氣。

沒多久,又有一個鬼子匆匆跑出了村子,正是大院門口開槍的那位,一直跑到了憲兵大尉近前,什麼話都不說,只保持立正姿勢,朝大尉重重點了一下頭。

憲兵大尉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些,轉臉去看中隊長:“要讓他們活著,要讓他們離開。”

“誰?”

“村裡那些八路。”

中隊長的臉色瞬間由黑變綠,冷看著大尉不說話。

“少佐那裡我會回去說明,現在我要你執行命令”憲兵大尉聲色俱厲,語氣裡透著不容置疑。

偵緝隊長協助附近的皇軍和偽軍忙活完了逃出村民的甄別工作,屁顛屁顛去找中隊長匯報工作,拐過彎來發現小路邊居然停著兩輛三輪摩托車,一個軍官正準備跨步邁入摩托邊鬥座位,看樣是要離開。

看得偵緝隊長不由一愣,自己的頂頭上司怎麼也到這來了?趕緊匆匆小跑過去,當場給憲兵大尉來了個大於九十度的鞠躬。

大尉面無表情地看著滿臉諂媚笑容的偵緝隊長問:“聽說,這些八路是你發現並拖住的?”

偵緝隊長眉梢一挑:“太君,我這正要跟您彙報呢。在縣裡我逮到了一條大魚,是他們的三號,憑藉皇軍軍威成功說服了他,然後順藤摸瓜,沒想到連八路都給釣出來了……後來我衝鋒在前,領著手下一路追趕一路血戰……”

“為什麼不事先彙報?”鬼子大尉冷冰冰地打斷了偵緝隊長的口沫橫飛。

“啊?我那是……”他這才發現大尉的臉色不對,趕緊愣著眼睛停住了嘴。

“你差點毀了我的羊頭計劃,而我,差點想要斃了你既然那麼想立功,那就帶著你的廢物們留下打八路吧”然後坐在車斗裡的憲兵大尉擺正了臉,不再看偵緝隊長,一擺手,兩輛三輪摩托車順著小路前後駛離,排氣管裡衝出的一陣濃烈藍煙兒嗆得偵緝隊長直扇鼻子,睜不開眼。

日上中天,時近晌午。

小焦村裡的那一柱濃煙已經淡了,大院裡的火正在漸漸熄滅。

村外西邊的小路上,有三個人並排靜靜地站著,望著村子裡呆呆地看,他們根本不覺得曬得慌,也不覺得天氣有多熱,儘管臉上都隱隱現汗。

正中間站著鬼子中隊長,橫劈著腿,倒揹著雙手,綠著臉,一副苦大仇深尊嚴受挫的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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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解一萬個不理解身為帝人就該當面刀槍,憲兵隊的變態,把戰場當舞臺了嗎?恥辱又要打他們,又不能傷人;又要放他們走,又不能直接放走。這還是戰鬥嗎?奇恥大辱

右邊站著偵緝隊長,站著的姿勢更像是佝僂著,耷拉著眉梢苦著臉,滿腦袋黑線。

不理解一萬個不理解羊頭計劃是個啥?能吃麼?辛辛苦苦忙前忙後這麼些天,連個假笑都沒換到,還差點被斃了老子這又是為的誰?以為將要立下有生以來的最大功勞,現在倒好,自己掉了牙還得自己吃

左邊站著偽軍營長,他倒是擺了個閒適的稍息姿勢,兩膀抱於胸前,表情比較復雜,既不好看也不難看。

理解萬歲難得皇軍裡也有個明白人啊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才是上策嗎。當然,眼下這個情況和這個話有點不搭邊,可惜自己水平有限只會這麼一句詞兒,管他娘的,反正不戰就對了。皇軍才搭進去那幾個人,中隊長臉就綠成這個樣,老子的弟兄已經搭進去五十了,敢放屁麼?

最倒黴的還要屬那些負責迫擊炮的鬼子,早就一切準備就緒,蹲在太陽底下嚴陣以待,抱著炮彈只等著往炮口裡填了,熬到現在還不見命令下達,一個個腿疼胳膊酸熱的滿頭大汗於瞪眼,這裡是被遺忘的角落嗎?準備射擊準備射擊,說了好幾遍了,準備了一個小時了,擺了造型愣是不說打,什麼意思?

炮兵負責人眼見手下人實在熬不住了,硬著頭皮跑到中隊長身後,再次請求指示,得到的命令卻是讓迫擊炮直接回縣城。

不讓他們死,那還敢用迫擊炮麼?既然都不能用,那擺在身後於屁?這要是讓村裡的八路一不小心看到了,帶了迫擊炮來居然不朝他們招呼,會不會露餡?丟不丟人?於脆先回去吧,就當沒帶來,於是兩門被臨時加強跟來的迫擊炮小隊收拾收拾撤了。

偽軍營長適時朝綠著臉的鬼子中隊長提出了問題:“太君,時候不早了,你看……是先安排一下呢?還是先讓弟兄們吃個午飯?”

中隊長嘆了口氣,用生硬的漢語說:“八路……等天黑……突圍。一定是北面,所以……天黑八路先打南面。明白?”

偽軍營長當即露出瞭然神色:“太君所言極是那咱們就圍他東南西三個方向,對付到天黑讓他們自己跑了得了

另一邊的偵緝隊長撇撇嘴:“吳營長,我拜託你想清楚再說行不行?本來八路是想往北跑,讓你這麼一安排,北邊一個人沒有,但凡長點心的,誰還敢往北跑?如果到時候他們不往北跑,那太君還能知道他們要往哪跑麼?那不全亂套了麼?一不小心又把他們給堵住了咋辦?”

吳營長不以為然道:“那又怎樣?大不了到時候咱們掉頭跑。你又擔心個屁,就憑你今天早上那個速度,累死八路也追不上你”

“哎,你怎麼說話呢?我當時那是……”

鬼子中隊長當場拍了拍偵緝隊長的肩膀:“有道理你的對。命令:偵緝隊,大院北面。吳營長,東,南,西。皇軍村外。”

偵緝隊長當場一哆嗦:“太君,眼下我們偵緝隊……就剩下十幾個了,再說……”

中隊長揚起手,示意他閉嘴,然後冷著臉用手指點著他的胸口道:“事情,你引起,你收場”

該偽軍營長朝著偵緝隊長做出了這個字的口型,但沒出聲。

小焦村內,大院附近的一間不起眼院子裡。

馬良扒在牆頭的一個缺口上緊張的四下裡望,同時朝身後的院子裡嘀咕著說:“哥,我咋覺得這麼怪呢?這麼長時間了,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對勁吧?”

胡義單曲著一條腿,坐靠在牆角的陰涼裡,步槍歪靠在肩膀,兩手拼命地揉著兩邊太陽穴。頭疼到現在了還沒停歇,讓眼中的景物顏色都變得有點淡,伴隨著一陣陣微微恍惚,似乎處在失神邊緣。

努力地強迫自己保持注意力,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犯老毛病,這該死的感覺太難受了。儘管這種狀態下不願意說話,但是為了保持住清醒,還是回答了馬良的問題:“他們去吃午飯了。”這句話根本沒經過細想,只是順口說。

“哥,屋裡有水缸,要不你去洗把臉吧。”

從那陣手榴彈和手雷對扔之後,馬良就注意到了胡義的狀況不好,擔心他會不會出現那奇怪的老毛病。

“我沒事,只是有點頭疼。”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胡義還是站了起來,走進屋子。一潑冷水撲在臉上之後,似乎清明了不少。

院子另一邊,歪坐牆邊的羅富貴摟著機槍,無聊地問吳石頭:“傻子,你是不是啥想法都沒有?你咋就不知道害怕呢?”

“俺有。”

“有啥?”

“有想。”

“想啥?”

“丫頭。”

“那缺德玩意天天打你,你還想她?”

“不疼。”

“姥姥的,你說你是不是賤的老子從來沒打過你,你咋不想我?”

吳石頭呆呆地看了羅富貴一會,木訥地給出了最後的回答:“她像俺娘。”

“……”無聊的羅富貴終於無語了,自己這才叫閒得蛋疼呢。

隨著低聲回答了口令的聲音過後,劉堅強先將捆在一起的八支三八大蓋遞進了大院牆根底下的窟窿,等裡面的人幫著扯進去了,隨後跟著爬了進去。

石成已經聞訊向這裡跑了過來:“你們怎麼樣?”

“沒事。”劉堅強鑽進了院子,連身上的灰土都懶得拍打,直接問石成:“你們呢?”

“死了一個,重傷一個,輕傷兩個。都是因為那陣爆炸。”

“排長讓你們換用這個,七九步槍不要了,把尖頭七九子彈都集中收拾起來,我帶出去給機槍。”劉堅強說著話,摘下了斜挎在身上的幾個子彈盒,又將掛在腰後的八把帶鞘刺刀卸下來放地上。

石成點點頭:“排長他……說沒說下一步怎麼辦?”

“沒說。他只讓我帶給你四個字:很好。防炮。”

石成沒再說話。

餘燼在燃燒,餘煙在繚繞,其實這是個很明媚的正午天空,可惜看不清命運的人們看不到,他們準備頑強到犧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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