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先生的疑慮, 我也曾經仔細思索過。”張清皎淺笑道, “但眼下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唯有他, 不僅沒有其他更緊要的職缺在身,也足夠機敏靈變。此事若能辦成,於國於民大有裨益,因此我不希望為了尋找合適的人負責此事而繼續空等下去。與其白白空等耗費時光, 倒不如讓李廣先試試。即使他出了差錯,也能積累些開拓商道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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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義思索片刻後, 也不得不承認, 目前確實沒有比李廣更合適的人。他們這群老貨都已經一大把年紀了, 自然不可能經受得住千萬里迢迢的旅途之苦, 更輕易去不得瘴氣橫行的蠻荒之地。再往下數, 他的大徒弟蕭敬在司禮監輔助懷恩,二徒弟王獻在御馬監主持各種事務,也定然脫不開身。

如果不選李廣, 那便只有何鼎了。可何鼎在萬歲爺身邊伺候,哪能輕易離京呢?數來數去,熟悉可靠的內宦都各有職責在身;不熟悉的內宦更不知辦事能力如何,品性也不那麼可靠。說來,也怪他們這群老貨沒有好生培養一些得用的晚輩出來,以至於主子們竟然無人可用了。看來, 他也是時候再收幾名關門弟子了。

培養後輩一事迫在眉睫,戴義便趕緊告退,去內書堂尋覃吉商量去了。不僅主子身邊缺合用的人, 他們還得為小主子們考慮。太子殿下一日比一日大了,若是過兩年搬到東宮,身邊的內宦自然都須得是秉性極佳的小太監。但凡有一絲私心,品行不端正的,可都不能往太子殿下身邊放。

“娘娘,臣等實在覺得慚愧。本以為輔佐娘娘處置宮務,便已是為娘娘分憂,卻不想娘娘的心胸中裝著如此廣闊的天地……臣等該如何做,才能為娘娘分擔呢?”肖尚宮與沈尚儀亦禁不住問。

張清皎含笑望向她們,寬慰道:“放心罷,日後還有許多事須得交給你們去辦呢。而且,能理清宮中之事已經很不容易了。今年放歸宮人,幫她們擇定婚姻之事,還得由你們倆來操辦。一切照舊例即可。”

其實,她的理想是立下規矩——所有年滿二十五歲的宮人都可申請放歸,至於放歸之後是回家自由婚配,還是由宮中幫她們擇定夫婿,或者她們獨自生活一段時日,都由她們自行選擇。她希望能將宮女定為一種服務期約為十來年左右的工作,而非被迫終身從事不可更改的行當。如此,便不會耽誤她們的婚姻嫁娶,更不會每次選宮女的時候都擾得民間不得安生,令無數父母都為女兒憂慮不安了。

儘管理想很豐滿,但也須得循序漸進,方能在無聲無息間讓所有人都接納宮人年齡滿了便出宮之事。尤其是周太皇太后尚在的情況下,她不能輕舉妄動,也不可太過激進。只能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令大家都漸漸習慣每年放歸宮女,最終接受此事成為確定的宮廷制度。

這時候,朱厚照已經仰著小腦袋,認認真真地在那幅世界地圖底下看了許久。他年紀尚幼,尚且無法理解這張地圖的意義,只是一心瞧著“盛產馬匹”的地方,奶聲奶氣地問:“娘,這裡離咱們遠麼?”

張清皎見他虛指著,也不知他指的究竟是何處,便讓雲安將輿圖放下來,平鋪在地上:“大哥兒,你方才說的究竟是哪裡?再指給娘瞧瞧。”

朱厚照抬起小肥爪往輿圖上戳了戳,這一戳便戳到了裡海以西。張清皎不由得抿唇笑了,執起筆在輿圖一角點了一個小黑點:“你看,這是京城。而這,是咱們國朝最南邊的島嶼瓊州。你去拿你的大木馬來比一比,看看是這地方離京城遠些,還是瓊州島離京城遠些。”

朱厚照立即便從自己的箱籠裡翻出來一匹木馬,將木馬放在輿圖上。剛開始,他不知道該怎麼比,將木馬放過來放過去,滿臉皆是疑惑。張清皎含笑在一旁瞧著,見他皺著眉頭只顧著自己折騰,絲毫沒有請教求助的意思,便並未主動開口給他解惑。

片刻後,朱厚照似是恍然大悟,命小太監將自己的玩具箱籠都搬了過來,翻出所有木馬放在輿圖上,一匹一匹慢慢地試。最後,終於讓他找出了兩匹木馬,正好能頭尾夠著兩個地方,完美填充輿圖上的距離。他舉著大些的木馬和小些的木馬,左看看、右看看,認真地道:“馬多的地方更遠!”

“唔,是麼?大哥兒可真是厲害,竟然能發現連娘都不知道的事。”張清皎拊掌而笑,絲毫不吝嗇誇讚之意,“不過,娘也不知道,這地方的馬究竟多不多。娘只知道,在咱們國朝以北的這一片,都是草地。有草地的地方,就有每天能跑一千裡的千里馬。”

朱厚照眨了眨眼,拍了拍小胸膛:“那我以後就去草地上看看到底有多少千里馬!把這些馬都帶回來給爹孃!”跑一千裡是多遠?算啦,不想啦,反正千里馬聽起來挺厲害挺威風,肯定比木馬強多啦,他想要!

“大哥兒事事都想著爹孃,真好,娘很高興。不過,這些地方太遠了。如果你年紀太小,爹孃可不放心你出遠門。”張清皎笑道,“除非你能夠保護好自己,還能將壞人都打跑了,娘才放心讓你去。”她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捧著他圓圓的臉兒親暱地蹭了蹭。

她並不是那種信奉“父母在不遠遊”的母親,反倒是希望孩子能走出皇宮、踏出京城,四處遊歷,增長自己的見聞。但她也很清楚,身為未來的皇帝,兒子的自由必定是受到限制的。唯有他能以充足的理由說服朝廷群臣,才有可能順利離開京城。不然,已經被當年英廟北狩之事嚇成驚弓之鳥的群臣為了勸諫他,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呢。

朱厚照很認真地想了想,握著小拳頭揮了揮,點點頭道:“嗯!我會變得很厲害,把壞人都打跑!”其實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厲害啦,可誰教爹孃一直擔心他呢,那他就變得更厲害一些吧!

母子倆在輿圖前看了許久。因著年紀太小,朱厚照除了對“產馬地”感興趣之外,對其他所有的空白之地都沒有甚麼好奇心。畢竟,那離他所生活的世界實在是太遙遠了。見他懵懵懂懂的,張清皎笑道:“你看,你現在連輿圖都看不明白,以後怎麼能出遠門呢?說不得一出京城你就迷了路,就像上回你在宮後苑裡頑耍,最後轉來轉去都不知轉到了何處一樣。”

小家夥呆了呆,沒想到“輿圖”這東西竟然如此重要。他歪著腦袋,想起自己當時“迷路”時的迷茫,見到親自來接他的爹孃時忍不住撲進他們懷裡掉淚的丟臉模樣,遲疑道:“那……我該怎麼辦呀?”

“娘教你看輿圖,教你畫輿圖,怎麼樣?”張清皎勾起唇,“咱們就從宮裡的輿圖開始畫,慢慢地越畫越大。甚麼時候你將宮裡的輿圖畫全了,就能出宮;將京城的輿圖都畫全了,就能出京城;將國朝的輿圖都畫全了,就能出國朝。怎麼樣?”

朱厚照自是不知,若想完成這幾個任務,究竟需要做多少繁雜的事。而這三個任務此後便如同線索一般,將引導著他不斷發現從未有人注意過的許多事情,成為他瞭解宮廷、瞭解京城、瞭解國朝乃至整個世界的指引。此時的他天真懵懂,聽得能“出宮”、“出京城”眼睛便亮了起來,忙不迭地點著小腦袋答應了。

“那咱們先從坤寧宮開始罷,娘教你畫坤寧宮的‘輿圖’。”張清皎微微一笑。有個愛上躥下跳的兒子,自然須得想方設法給他“拴繩子”。與其放任他胡亂頑耍,倒不如用頑耍的方式帶著他探索周圍的世界。

“嗯!”朱厚照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於是,等到朱祐樘回坤寧宮的時候,見到的便是一隻渾身上下都不知抹了多少墨汁的小花貓。小花貓正拿手指蘸著墨,坐在宣紙上認真地比比劃劃,見他來了,忙不迭地將宣紙拿起來獻寶:“爹!你看!”

“……”打量著糊成一片又一片的大小墨團,朱祐樘絞盡腦汁,也分辨不出這究竟是甚麼。他只得溫和一笑,讚道:“大哥兒畫得真不錯。”無論小家夥畫的究竟是甚麼,這麼誇總是不會有錯的——儘管無論換了誰來看,恐怕都不知道這張宣紙上畫了啥。

“嘿嘿!”朱厚照自個兒也很得意,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畫出來的呢!

張清皎禁不住笑了,瞥了瞥朱祐樘:“大哥兒,給你爹說說,你畫的是甚麼。”這位慈父恐怕還不知大胖兒子在做甚麼罷。這可不是甚麼簡簡單單的塗鴉,而是他探索出來的成果,不好好介紹介紹怎麼能成呢?

朱厚照趕緊讓小太監給他展開宣紙,指了指角落的墨團:“這是妹妹的乳母住的……西盡間。這裡是床榻,這是一扇出去的門,這是……這是一扇去妹妹住的地方的門……這是妹妹的西……西次梢間……”

對一個不足三周歲的孩子而言,說這樣一大段話實在是有些為難。好在有自家娘在旁邊提醒,朱厚照才能順順當當地將他畫的輿圖講清楚。朱祐樘聽了,自是覺得兒子完成了一個了不起的創舉,將他摟進懷裡誇了又誇。

“爹,從明天開始,就帶著我去畫宮裡的輿圖吧?”小家夥很是有進取心,眨巴著眼睛趁勢提出來。

朱祐樘自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後宮能讓他自個兒跑,也能讓自家皇后帶著他走動,前朝可不行,必須他親自牽著走一遭才能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照照:這是我的家庭作業,快放我出宮!!

監軍:qaq

大臣: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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