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燈瞎火,天空都霧濛濛的看不到一絲光亮,袁世凱騎著專門為他選的健馬,夾在警衛之中匆匆往前奔走。沿途不斷的有人快馬奔來傳遞訊息。

"大人!前鋒營已經抵達蘆北口,沒有發現敵軍!"

"稟報大人!前軍探查到楊柳青,沒有異常!似乎無人攔截!"

"老爺!後邊兒打得太緊了,您看是不是加快點速度?"

這是他家傭人之子吳鳳嶺親自過來送信兒。作為馬隊第一營後隊隊官,從小在袁家長大,忠心自不必懷疑。因此用來充當保護中軍的力量,放心呢。袁世凱心眼活,最怕楊浩悄悄把人收買了,突然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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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耳朵裡一直不斷灌入後面的爆炸聲,心有餘悸的點點頭:"好吧,不過叮囑眾人小心一些,務必不要光為了趕路就亂了陣腳。敵軍雖強盛,襲擊有餘,要想全力圍攻卻不可能。"

"是!老爺且放寬心,小的們靈醒著呢。"

吳鳳嶺柔媚小意兒的伺候著,恨不能俯下身子去把人背上。

話是這麼說,真想跑快了也是極難,晚上視線不清,他們又不敢舉火太亮,又得保持部隊建制完整,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

也就是這支部隊都由德國教官負責的基礎訓練,根基非常紮實,紀律嚴明,又特別加強過夜間行軍。如此才沒有被炮火嚇垮掉,各自沿著提前擬定好的撤退路線奪路狂奔。

段芝貴裹在人群之中,神情緊張的幾乎崩斷絃兒!他不服不忿的還想著能去撩一爪子,卻不料剛剛露頭,劈臉一片炮彈砸過來,震得他腦袋發矇!

他長這麼大都沒有聽過那麼大的響兒!好似旱天雷一般的震撼,在爆發之前,有一道呼嘯在天際線的遠方賓士而來,近了的時候聽上去"日日"的怪叫,聲音直往人心口窩裡鑽。

直到炮彈落地。一瞬間的閃光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隨之而來的劇烈震顫,讓他們想起傳說中的地震。最後的轟鳴、爆炸氣浪、急驟奔騰的硝煙,簡直跟火山噴發相仿---雖然他們也沒見過!

但視覺效果無疑是最驚人的!磚石砌成的堅固營門掩體,被一發炮彈砸進去之後,眼睜睜看著幾間房子那麼大的地方被削成白地!裡面不知道有幾名士兵,一點渣都沒剩。隔著老遠撲面而來的熱浪,燻蒸的人似乎一腳踩進火堆裡,不覺得暖,卻是驚心的寒!

同行的德國教官表情極為嚴肅的評價:"這是大口徑的重炮!使用最新的無煙夥藥,威力比黑火-藥高八倍!他們甚至比艦炮更驚人。先生們,我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可怕敵人,絕對不要跟他們正面對攻!"

德國教官古板嚴格,能逼著士兵腳下踩著玻璃碴子前進,一腳踩了狗屎還是掉進泥坑都不管,沒有命令不許亂動。

從直隸山東一帶選拔出的優秀青年,質樸木訥而聽話耐操,能夠完成德國人的所有要求。袁世凱憑著自己對楊浩部隊的印象一再拔高要求,至少明面上的精氣神看上去差不多了才可罷休。

可在1、15mm榴彈炮的威脅下,他們依舊無力抵禦!若不是楊浩擔心炸死人太多浪費彈藥和寶貴的人才,要是拿出0重榴彈炮,那才叫嚇人!

段芝貴老老實實的閉嘴,然後悶頭跟上大部隊狂奔。

在他們的身後,周鼎新領著二團主力緊隨炮彈的落點向前迫近。鼻孔裡充斥著自家炮彈爆炸的硝煙氣味,前方不住有閃耀的煙火升騰,路邊上有受傷倒地的士兵在呻吟。

師野戰醫院的醫護人員和各連的醫務兵會主動過去把人救下來,周鼎新的全部精神都用在追擊前面的敵人上。

可是,除了一開始的短暫交火之外,剩下的時間他一直在追,居然看不到幾個回頭抵禦的敵人!

偵察連回報訊息:"敵軍早已做好撤退準備,其前鋒業已抵達楊柳青,並有繼續向京城後撤的跡象。其主力部隊秩序不亂,軍容齊整,以小股部隊襲擾阻截成功率不高。是否需要炸斷橋樑進行攔截?"

周鼎新思考少頃,鬱悶的回電:"算啦!讓他們跑吧!司令要求不能過度殺傷士兵,那都是我們的預備役兵員,少一個都是損失。德國人把他們訓練的太狠,看樣子輕易不會投降,繼續追,直到他們跑不動為止!"

打這種戰鬥最讓人憋屈,有勁使不出來!不過周鼎新也不是特別的不爽,在與外敵作戰之後,他眼裡已經瞧不上國內的這點狗屁倒灶的內訌。對楊浩的要求他也十分同意,殺傷自家同胞算什麼本事?立功就得去對外戰場。

無論夜間作戰還是長途奔襲,新軍的素質都不是袁世凱部隊所能比擬的。

新軍士兵普遍的每天負重越野訓練,幾乎走遍了天津周圍的每一條路線。他們的底子更是在遼東山地作戰練出來的,經過血火洗禮之後的能耐,哪能是一群新兵所能比擬?

二團三路並進,踩著袁世凱部隊的腳後跟不斷迫近,只要遇到阻擊就是一頓炮彈砸過去,機槍開道打出去的子彈跟潑風一般密集,根本無從招架!

整個夜晚,他們從小站鎮開始,凌晨時分就追擊到天津城南!

袁世凱過城門不入,繞過天津城繼續奔行,讓楊浩部署在那裡的口袋陣沒網住大魚。當然他也沒想過要弄死老袁,否則袁世凱有幾條命也不夠他暗算的。

這等一路狂追六七十裡的做法,可把袁世凱給累慘了!一口氣都不能歇息的玩命奔走,他連續換了兩匹馬都沒能抗得住,胯下已經是磨破了皮出血了都。

就這樣,他們都沒跑過追擊的周鼎新二團!過了蘆北口,到大南河之間的時候,給反超過去的一個營突然斜刺裡切了一刀,留下了炮隊一營張懷芝所部,給包了餃子。

早晨七八點鐘,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袁世凱奔到南運河,卻愕然發現之前還好好兒的渡船居然全都跑沒影兒了!他大概忘了,運河幫如今就是楊氏集團中最為堅定的合作力量。詹六爺把自家老閨女都送到楊浩那邊兒去了,數以萬計的船幫、腳行人馬都給楊浩打工呢,要幫著誰,那還用問?

不過這還難不倒袁大人,他這裡還有張勳率領的工程營呢!立即用預備好的大車和拖帶的木料就地架橋,並選定地方讓輕步兵先強行泅渡!

這才剛剛忙活起來,周鼎新的追兵已經趕到了!

步隊左翼翼長姜桂題率領兩營人馬迎上去,架子都沒有拉開,被劈臉一頓重迫擊炮砸的七葷八素,頭都抬不起來!

這位後世大大有名的辮帥氣的嗷嗷直叫:"這他娘的還是打仗麼?追了一夜都沒把大炮撂下,你們欺負人不帶如此過分的!"

德國教官臉皮發黑,不光是為張勳的慌張感到羞恥,也為對方的可怕火力所震撼!作為陸軍最強的國家,他很清楚一種可以在快速行進中隨時部署開火的速射火炮,到底有多麼驚人的威力!聯想起從楊浩手裡買下的那些彈簧制退速射炮,一個非常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

該死的中國人,留了一手!

德國人出大力幫著訓練新建陸軍不是他們多麼高尚敬業,每個軍官都帶有使命。他們想親眼看看,在德國標準的嚴格訓練下,精挑細選的中國士兵裝備了先進的武器後,究竟能達到怎樣的水準。未來,德國想拓展遠東殖民地,必然要跟中國開戰的,瞭解了對方的最大戰鬥力,才能保證參謀部作出的決策不出問題。

清廷對新建陸軍很下血本,槍炮裝備一水兒的標準楊氏外貿德國版。那先進許多的毛瑟步槍,速射步兵炮,都是一流標準。甚至還有一些手搖格林機關槍。重武器數量可謂空前,但效果真心令人不滿意啊!

等密集如暴雨的子彈潑灑過來時,德國教官斷定:"他們還攜帶馬克沁機槍,數量多的可以達到每個排都有一挺!該死的混蛋,他們太有錢了!"

這仗沒法兒打!運河邊上除了長堤之外,別無遮攔,臨時挖掘工事也來不及。沒有經驗的新兵頭一回作戰就碰上這樣的強手,這是他們的悲哀。

呼嘯的炮彈從頭頂劃過,在運河的對岸炸起一道扶搖直上的粗壯煙火柱!衝擊波掃蕩四周,掀起的沙塵氣浪猶如刀鋒切過植被,處在波及範圍內的士兵跟草人一樣的飛起來,跌出去!

"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袁世凱絕望的哀嘆,兩條腿跟彈琵琶一樣的哆嗦,走路都拿捏不成架勢。

吳鳳嶺立即往他身前一趴,叫道:"老爺,我背你走!"

咬緊牙關用盡力氣,居然把肥胖的老袁硬是架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到運河邊,送到不知從哪裡拆來的一塊船板上,然後跟十幾名護衛團團圍住,手跑腳蹬的往對面遊!

萬幸楊浩派出的炮兵主要任務是震懾而不是殺傷,大口徑炮彈落點多半比較遠,並且數量極少,節奏也慢。

袁世凱洪福齊天,從頭到尾一根汗毛都沒傷到。但跑到楊柳青時,一聽說後面又被人截住了數千士兵,再看前面的三角澱,子牙河和東澱河還是兩道關。他心中不由的後悔:"早知如此,就該一路南下滄州的!"

另一面,楊浩聽聞二團追兵已經抓了好幾千的俘虜,滿意的笑道:"最好一鼓作氣扒光了袁世凱的馬夾!沒了部隊,我看他怎麼去為清廷效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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