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家大戶的滅族,終於讓世家們,徹底認清如今誰才是蜀中的主人。

而且這個主人,當年還是他們簞食壺漿給迎進來的。

他們有些迷茫了。

龐統如今的所作所為,和當年劉焉為了權柄,隨便挑了些毛病屠戮蜀中十幾家大戶有什麼區別呢?

他們也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聽到的風聲。

已經代漢的大魏朝,如今正舉國推行著“九品中正制”,能讓世家大戶們活得很滋潤的仕途制度。

所以呢,他們在各自暗自琢磨一番後,都不約而同的去拜訪了一個人。

張松。

曾經是劉璋的州牧府別駕、如今隱居於城外一片桃園裡當寄情於山水的張松。

不僅是因為張松是個才智高超之人,更因為他的長子,蜀中的少壯輩的俊才張表,如今是巴中曹軍大將魏延的副手!他的知交法正,是巴中曹軍的二號人物!

但是呢,張松一個人都沒有見。

對外聲稱是自己有疾,派了幾個僕人將來訪的世家們都堵在了桃園外,連門都不讓進。

好嘛,這些世家大戶們,無奈之下就藉著各種理由,拜訪了張松的兄長張肅。反正張肅也是效力了馬家軍的,面臨著一樣的困境。

張肅不想探個口風嗎?

張松總不會自己的兄長都不見吧?

嗯,張肅架不住眾人的請求,便來了,張松也見了,但是帶回來的口信卻讓人沮喪。

“爾等貪圖暴利,不見容於馬家軍,便能見容於曹軍邪?豈不知如今徵南大將軍麾下,一半將領僚佐皆是當日劉州牧舊部邪?”

張松是這麼說的。

一點情面都不留,直接呵斥他們的貪得無厭,和當年背叛劉璋的唯利是圖。

也在是鄉里人的份上,給了句勸告:“若是不想家破人亡,便任之受之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錢財乃身外之物,何故不惜命邪!”

有些世家聽了一臉的慚愧,便歸家裡蟄伏去了;有些世家聽完了以後大罵張松的刻薄,然後不死心的,就偷偷派人去找了董允。

所以就有了今日,董允將事情告知陳恆的舉動。

狡狐陳恆聽完了以後,便捏起了鬍子,陷入沉吟中。

思索好一會陣子後,才將眉毛給舒展開了,還心情不錯的將問題扔給了旁邊跟著的書佐黃崇,“小子,汝何所思邪?”

主要是黃崇在聽完董允的敘說後,臉色已經有了些變化。

先是眼神有喜色閃過,然後又是有些咬牙切齒,一臉的躍躍欲試的想發表意見。

是故,當陳恆的問話剛落下,他就一個拱手脫口而出,“回將軍,崇以為此乃我軍破蜀中之良機也!若是將軍先佯裝應下善待這些世家,蜀中之地將遍地內應!更甚者,或許還會有開城門而降者!”

不過呢,陳恆聽完他的敘說,眉毛頓時就是一挑,“佯裝?然後得了蜀中再反悔?難道汝是建議某食言而肥,讓名聲掃地乎?”

額....

黃崇一臉的尷尬。

嘴上嚅嚅囁囁了半天,也冒不出半個字來。

心中卻是在疑惑不已:自古兵不厭詐!對這些牆頭草有什麼信譽可談的!再說了,將軍號稱世之狡狐,什麼時候在乎給敵人做出來的承諾了....

好吧,作為黃權之子的黃崇,那些背叛了故主劉璋的世家,都是敵人。

和他有同樣想法的,還有父輩對劉璋不離不棄的董允。

在看到黃崇被狡狐問住了,便有心為他開脫,也主動開了口,“將軍,在下也以為彼蜀中世家者,皆乃唯利是圖之輩,不值得將軍守諾。”

“嗯....”

拖了一個長長的鼻音,陳恆又揉了好一會兒的鬍鬚,“休昭之言,也是道理。既然如此,汝與黃崇一起前往成都城,替某帶個口信給龐士元吧。就說某在半個月後,在洛水畔與他一起垂釣敘話。”

說完,不等他們反映,就施施然的走了....

董允和黃崇面面相窺,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只狡狐,在得知蜀中世家大戶不滿馬家軍的訊息後,不但引為內應趁機去攻打蜀中,反而要約馬家軍的統帥龐統一晤?

難道要提醒龐統一句,汝治下人心已不穩,要小心提防不成?!

“休...休昭兄,某方才是否聽錯了,將軍這是要讓我等去當使者,請龐士元來話談?”

沉默了好久,黃崇依然有些不肯定的問了董允一句。語氣和眼神,都冀盼對方能說出個不一樣的答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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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允也是一臉的苦笑。

“汝沒聽錯。或許將軍是另有考慮,我等才智有限,不能猜透罷了。”

搖了搖頭,他捏著依然不繁盛的鬍鬚,心中若有所思,“嗯,汝速去家中準備,半個時辰後我等便出發。將軍方才說半個月後,時間對我等而言已經是急迫了。”

的確,從這裡趕去成都,還要留給龐統趕來洛水畔的世間,半個月為期是真的很匆忙。

只是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好嘛!

黃崇心中有些悻悻,也只好應諾而去。

而更讓他疑惑的事情,則是在見到了龐統以後。

號稱鳳雛的龐統,當得知他們的來意後,便露出了滿臉的微笑。

不但當場就應下了,還很親切的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誇獎幾句少年俊才什麼的。臨別之際,又讓軍士給他們饋贈了些布帛當成禮物......

這兩人在玩什麼心照不宣?!

這下連年紀稍微大了些的董允,都變得不明就裡了。

“將軍圖謀南中全境之法,真乃古今未有也!”

在前往江陽郡漢安城的路上,法正驅使著戰馬與陳恆並肩而行,扭頭笑吟吟的說出了心中所想。

在夏侯被任命為漢中守備後,他和魏延都退出了漢中,如今也呆在江州。此次前往與龐統一晤,陳恆也將他給帶上了。

“哈,萬事瞞不過孝直!”

陳恆也側頭一笑,旋即,又嘆了口氣,“唉,孝直汝是知道的,某現今不能圖蜀中啊!先不說能不能打得下,若是攻下了,某恐怕此生都無緣於軍陣矣!”

法正聞言,默然無語。

他當然知道陳恆嘆氣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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