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守門的兵卒稱呼了聲陳從事,陳恆心裡就大嘆倒黴。

他知道,如今曹操手下就一個人姓陳的從事,陳宮。歷史就是他遊說了張邈,迎呂布背叛曹操的始作俑者。可以說是曹操得到兗州和失去兗州都是他一張嘴給弄的。

知道了未來,陳恆還真不想和這位大神拉扯上任何關係。

不過既然人家都問了,而且又是上司,也不能不回答。所以就行了一個禮,“回陳從事,在下陳恆,乃戲從事之書佐,在己吾被曹兗州所徵。”

“陳恆?九歲就填了《幽蘭操》新詞的己吾陳恆?”

陳宮微微側頭,捏著鬍子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陳宮博才多學,年少成名,一直和名士大儒們交遊,對風雅之事挺關注的,知道被蔡邕誇讚的《幽蘭操》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然也。年幼嘻戲之作,不堪入耳,讓從事見笑了。”

“善!今日終於得見陳留麒麟兒,汝隨我來。”

正是怕什麼來什麼,陳恆不想和陳宮扯上關係,但陳宮一聽眼睛就露出了欣賞之意,還轉身就進去了府邸,招呼著陳恆跟上。

公臺大神啊,你剛剛不是要走的嘛!看在大家都姓陳的份上,放過我好不?

陳恆心裡哀號,無奈之下便跟了上去。沒走幾步,便進了內屋,看到兩個人在各自的桌幾上對著一堆竹簡忙碌著。

一個年長了些,長得很高大,鬍子也很長,臉上兩道深深的法令紋,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貨色。

另一個看起來就舒服多了,相貌堂堂,三縷山羊鬍子不長不短剛剛好,儒雅非凡,一眼過去就覺得特好相處。

“仲德兄,文若兄,此乃己吾陳恆,志才兄的書佐。”

剛一進門,陳宮便介紹起來。

我去,這是荀和程昱啊!陳恆聽完趕緊執禮,身子俯得有點低,恭恭敬敬的說,“見過諸公,在下陳恆陳子初。”

“哦,莫非是巴豆混糧敗袁公路者乎?”

風度翩翩的荀眉毛一揚,便笑著問了一聲。他是奮武司馬,曹老大的軍事謀主,歷場戰事戰報都有一份。

“慚愧,正是在下。下作伎倆,不值一提。”

陳恆面對王佐之才的荀,更加謙虛了。嗯,主要是有自知之明,以歷史成就而論,他覺得自己給荀提鞋都是抬舉了。

“子初不必謙虛...”

“哼,既知是下作伎倆,以後就不要心懷僥倖,須知兵事不可兒戲!”

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程昱一句訓示打斷了。嗯,他這個脾氣是對得起歷史上剛戾的評價的,而且現在半文半武兼職帶著兵呢。

“是,恆謹記於心。”陳恆被訓得一愕,然後就又是一個拱手稱是。

好嘛,你是大神,我繼續裝孫子還不行麼...

接下來就是荀和陳宮打圓場,然後又是客套了兩句,問了下是否需要安排住宿什麼的,陳宮便帶了陳恆出來。

畢竟對於荀和程昱而言,一個小小的刀筆吏和處理政務比起來,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子初,仲德脾氣急了些,你不必掛懷。”

剛出來,陳宮就安慰了一句,陳恆連忙說不敢,然後就呆了。

因為陳宮接下來的話是:“子初,你少有才名,定善詩賦。正好與汝同郡的大儒邊文禮在我府中做客,待汝引見一番可否?”

邊文禮,是邊讓,陳留浚儀縣人,大儒,才名大漢朝盡知,連蔡邕也深深敬佩過。嗯,從這個邀約上看得出來,陳宮是挺賞識這個同姓小輩的...

陳恆頓時汗流浹背,心裡差點沒哭出來,覺得自己今天出門前應該看看黃曆的。

按理來說,新來乍到的,就得到了州從事的賞識,肯定前途無量。但這個從事是陳宮,馬上就要背叛曹老大了。

這還不算,要引見的邊讓,也馬上因為詆譭曹老大是閹豎之後不堪任事等言辭被殺了。

公臺大神啊,我叫你大爺好不?我這才抱上曹操的大腿呢,你不能把我往死路上帶啊!

馬上的,陳恆就以剛到鄄城,家眷尚未安頓好、車馬勞頓疲憊之軀和儀表不整不便見客等等各種理由給推辭了。

態度不是一般的堅決。

被拒絕的陳宮先是詫異了一下,然後很大度的笑了,“是吾欠缺考慮了,也罷。子初今日不便,那麼我們改日再敘。嗯,與子初為同僚,乃人生一大幸事也。”

與你為同僚實乃人生一大禍事啊!公臺老大,你到底賞識我哪一點了,我改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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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恆看著陳宮施施然離去的背影,欲哭無淚。

接下來的日子裡,陳恆便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因為曹老大和戲志才還沒有回來鄄城,而陳宮作為從事,直接用權力將陳恆當自己的書佐來用了。很特別照顧很賞識的那種。

嗯,主要也是陳恆自己作死。幫忙處理一些政務的時候表現挺好的,尤其糧計這一塊,有後世學識的他對賬本還是手到擒來的。

所以呢,陳宮更加器重了;然後呢,陳恆心裡更加崩潰了。

不過好事也並非沒有,其一是邊讓已經回陳留了,沒有交集的陳恆算是找到了點心理安慰。其二就是未來曹老大最器重的人荀,也對陳恆有了點賞識。

嗯,就一丁點。兩個人就因為軍糧計算有過一次交集。

千呼萬喚中,曹老大終於回來。然後以為逃離死神懷抱的陳恆,就在每天夜裡都要罵一聲老天爺才能入睡。

因為陳宮直接給曹老大說,陳恆這個小子處理政務挺不錯的,能幫上不少忙,就分配給我當書佐吧。

這個時候的曹老大,心裡還在感恩著陳宮靠一張嘴皮子就送了個兗州,所以二話不說的,就答應了。

好嘛,都是姓陳的,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也往死路上拉...

公元193年,夏秋之交,邊讓與桓邵等名士飲酒作樂,聊著聊著就將黨人讚揚了一番。然後又罵了十常侍,順便的把曹操的宦官大父曹騰也罵了,最後把曹操也罵了。

邊讓的同鄉人便向曹操誣陷,曹老大一怒之下讓郡中官員將邊讓就地誅殺。而桓邵先是跑了,然後又回來曹操面前自首,結果還是挨了一刀。

此事過後,陳恆就發現陳宮臉上就幾乎沒有了笑容。

然後他心裡就更加悽然了,甚至還琢磨過棄官而逃,哦不對,是棄吏而逃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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