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四百年來,都是以孝治天下。

其中,是有一定緣由的。比如有孝心之人,本性都有一種品質:懂得感恩。

這是為什麼,陳修想伺候丁夫人服藥完了再歸家,讓狡狐嘴角微翹的原因。這個自從三年前送來鄴城給曹睿當伴讀、就再沒有見過的兒子,本性還是不錯的。

雖然披著“頑劣不堪”的外衣。

嗯,亦或者,代表著他還有教導成才的空間?

回府的路上,狡狐的心中,一直隱隱帶著期待。

對於嫡長子陳修。

然後呢,就被嫡次子小陳亮,給吸引走了目光。

這個一直都很黏著他的兒子,破天荒的,在回來的路上很安靜。進了府邸以後,更是走路姿勢有些奇怪的,在下人的服伺下往堂內去。

連搬來新居,連蹦帶跳的去四處張望興奮一番的興致,都沒有的。

亮兒是身體有不舒適之處?

不對啊,今日一早都好好的,在宴席間的時候,也很活潑啊!

陳恆捏著鬍子,想了好一會兒,看著那個小身影轉入拐角,消失在視線中,依然沒有答案,便去問夏侯若君。

在這個時代,孩子的身體尤其嬌貴。一個小毛病,都能帶來不能承受的後果。

他可不敢馬虎了。

沒想到,夏侯若君知道他的擔憂後,反而莞爾。

“夫君,是修兒在席間,偷偷給了亮兒一些蜜餞。還教他藏在衣袖之內,就不會讓夫君發現了。”

額....

好嘛,陳恆啞然。

他的擔憂,竟然是這個小子在嘴饞!

小陳亮年紀今年六歲,正是換牙的時候。是故陳恆和夏侯若君,都不讓他貪嘴吃些甜糕點或零食什麼的。難怪會在一些蜜餞的誘惑下,剛回到就直接跑去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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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狐苦笑的搖了搖頭,便做了罷。

心頭上,卻閃過一絲欣喜:修兒,似乎還是有些小伎倆的。

翌日,一大早就下起了細細濛濛的小雨。

雖然不大,卻讓道路中變得泥濘。傅僉與霍弋一左一右,跟隨在狡狐戰馬的身側,淋成了落湯雞。

狡狐一行,剛從五官中郎將府中出來。

雖然已經心照不宣的知道,自己的兒子陳修,已經不再是曹睿的伴讀。但是回到了鄴城,怎麼說都要去拜會一番“丞相之副”的曹丕。

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

在狡狐陳恆的心中,已經領教了曹丕的薄涼,也已經知道了自己未來道路的方向。

但是何種雄心壯志,要有與之匹配的謙卑。

這個謙卑,不是指溫順、看輕自己,任人宰割。而是要忍常人不忍,一步一個腳印的,在夯實根基,熬過漫長的如冬寒夜,為了迎來被上天眷顧的那一道曙光。

就如現在這條泥濘的道路上,走得穩穩當當,才能順利的歸家。

披著一身雨水歸家的,還有陳修。

從時辰上,從銅雀臺和魏右將軍府的路途上看,他在服伺丁夫人用藥了以後,是一刻都沒有耽擱,就往家裡趕的。

不過呢,他剛回到府內,迎接的不是父輩的心痛和欣慰,而是一句疑問。

“為何不等雨歇了,再歸來?”

狡狐是這麼問的。

看到他進門的時候。絲毫沒有顧及他頭上的髮絲,身上的衣服,都是雨水跡。

虛歲才十二的陳修,臉上卻沒有委屈的表情,只是恭恭敬敬的回答,“回阿父,孩兒昨日說的是辰時。若是避雨,便耽擱到巳時了。”

嗯?

這個答案也讓狡狐挑了挑眉毛。

用執掌過數萬兵馬、一言可決許多人生死的眼神,盯著陳修。似乎想自己兒子的臉龐中,看出是不是在曲意奉承。

然而,後者一直面不改色,眼神也依然清澈無比。

這幕嚴父對孩子的考教,就這麼僵著。

直到聞訊從內屋出來的夏侯若君,心痛不已的用衣袖,幫著陳修擦去髮絲的雨水;用微微做怒的眼神瞥著自己的夫君。

好嘛,狡狐想藉機試探一番,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嫡長子,無法繼續下去了。

“隨汝阿母去吧。讓人熬點薑湯喝,莫著涼了。”

衝著陳修擺了擺手,陳恆輕輕的來了句。這個時候,他才露出了父輩的慈愛。

但是陳修呢,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點下了腦袋來了聲“諾”,便跟隨著夏侯若君進內堂了。

頗有幾分喜怒不形於色、榮辱不驚的風采。

所以呢,狡狐心中就詫異了。

他的嫡長子,有這樣的品行,怎麼就被鄴城人士,甚至是魏王曹孟德,皆異口同聲的斷言為“頑劣不堪”?

而且,他還知道,剛剛陳修根本沒有偽裝作態!

他在權力的路途上跋涉二十多年了,在屍山血海的生死關頭徘徊二十多年了,對於這一點,

絕對不會看錯!

難道,修兒的“頑劣不堪”,並不是真正的品行乎?亦或者,品行之一乎?

狡狐在詫異之時,還有些期待。

解答了他疑惑的,是暮食之後的安歇。

那時候,夏侯若君已經去哄小陳亮睡下了,陳遂也已經回到了自己房內,狡狐一個人拿著酒囊,箕坐在庭院前,思緒著身在鄴城的謀身之道。

陳修走了過來,先給他行了個禮後,便學著他箕坐在身側,昂著腦袋,“阿父,是否對孩兒有些疑惑乎?”

額....

這小子,有點意思!

頓時,狡狐看向這個兒子的眼神,就大為新奇。

這個時代,講究三綱五常。其中有一綱,是父為子綱。要求兒子,必須絕對服從父親。而陳修,卻反過來,直接給父輩來了個詰問。

“嗯...”

一個鼻音過後,狡狐捏起了鬍鬚,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為父聽聞,汝在鄴城仗著主母的寵愛,行舉頗為頑劣?”

“是。”

陳修點了點頭,開始了滔滔不絕,“孩兒在魏王府內時,曾經故意弄壞過織布機;先生授業時,曾抓蟲子放在竹簡中;也曾經用筆墨故意弄髒牆壁;曾經....”

狡狐陳恆的眼皮,當陳修舉一個例子,便往下耷拉一分,最終變成了閉目沉吟。他得知了陳修頑劣的名聲是如何來的,也隱隱猜到了,這個名聲是為何而來。

只是心中不敢確定:難道上天,是如此,眷顧己吾陳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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