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個頭髮灰白的老爺子滿臉漲紅,自跟隨自己以來,第一次對自己提出反對意見,公孫白倒也不便拂逆他的面子,只是苦笑道:“如今烏桓人四處劫掠殺戮,每時每刻都可能有漢人被殺或者劫為奴隸,我忝為右北平郡太守,又豈能坐視不理?”

劉虞沉聲道:“對待外族宜和不宜戰,須以德服人,否則殺之不竭剿之不盡,麻煩將無窮無盡。當年令尊對烏桓人施以鐵血鎮壓,殺得烏桓人流血漂櫓,最後還是不能平定烏桓人之亂,如今時隔十餘年,豈能再重蹈覆轍?本官堅決不許出擊!”

以德服人……老爺子你是雷老虎的前世麼?

公孫白心頭微微不快,對於這個倔強的老爺子,他平時還是要禮讓幾分的,但在這關鍵時刻,卻顧不得那麼多了,他沉聲道:“下官一路上被烏桓人襲擾,並未和他等計較,如今烏桓人四處肆虐,荼毒漢人,胡人的命是命,難道我漢人的命反倒不是命?依太傅之計,當如何處之?難道要下官摘下自己的頭顱,獻給塌頓,以換取三郡的和平?”

他說到最後一句時,已微微帶著怒氣了。對這個老爺子禮讓是應該的,但是不能突破他的底線。

劉虞老臉一紅,語氣緩和了下來,說道:“烏桓人唯塌頓馬首是瞻,而塌頓之叔父丘力居,當年與本官私交甚好,烏桓人大都要賣本官一個面子,不如讓本官具書一封,勸告塌頓休戰,如何?”

一旁的郭嘉微微的嘆了口氣。劉虞是真老了啊,變得糊塗起來,不知此一時彼一時也。據收集的情報,塌頓接受了袁紹所封的單于稱號,很顯然此事有袁紹在從中作梗,除去此點和烏桓人對公孫瓚的仇恨,恐怕塌頓自己本身也有野心,不是一封書信三言兩句能說動的。

他搖了搖頭,接過話問:“太傅此計甚好,只是若烏桓人不接受太傅的勸告,則又如何?”

劉虞決然道:“若塌頓仍不接受,則亭侯可任意攻襲,本官絕不阻攔,且全力輔之。”

“好!”公孫白等的就是這句話,鼓掌而起,朗聲道,“請太傅立即具書,下官當派精騎快馬加急,送往柳城,靜候塌頓迴音。”

劉虞也騰身而起,激聲道:“一言為定!”

郭嘉望著劉虞離去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道:“此去柳城上千里,一去一回,至少半月時間,多耗半月時光,得有多少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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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城,金色的王帳之內。

烏桓單于塌頓坐在一張白虎皮臥榻上,微閉著雙眼,似乎在思索什麼。

塌頓身材高大而魁梧,力氣極大,極其武勇,又通謀略,繼位丘力居後,一統遼東、遼西和右北平郡的三郡烏桓,史稱“蹋頓又驍武,邊長老皆比之冒頓”。冒頓則又被稱為匈奴人的秦始皇,第一個統一匈奴各部落,雄踞草原的王者,烏桓人以冒頓相比,可見塌頓在烏桓人心目中的地位。

不過在他心中終究有一個梗,那就是他的侄子樓班,丘力居的親兒子,真正合法的烏桓單于,一旦樓班長大成年,他塌頓就是個過渡品,只能乖乖退位,最多當一個攝政王。

而塌頓本人卻是野心勃勃,他的夢想不只是這個暫時性的烏桓單于,而是遼西王,他要成為三郡的統治者。所以他與袁紹一拍即合,利用烏桓人對公孫白的仇恨情緒,全力阻擊公孫白,並藉機叛亂,佔領三郡各城,控制三郡之地。

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威震北地的白馬將軍,兵多將廣,當年都沒征服烏桓人,如今換上公孫瓚那乳臭未乾的兒子,只率區區四千步卒,就想統治遼西之地,那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正思索間,一名侍衛急匆匆而入:“尊敬的單于,外面有漢人使者求見。”

塌頓眉頭微皺,沉聲問道:“使者來自何處?”

那侍衛道:“據聞來自土垠城,奉漢人太傅之命前來送書。”

“劉虞……”塌頓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陷入兩難之地。‘

劉虞終究在烏桓人心目中分量極高,此次很顯然是求和而來,見吧,不便拒絕,不見吧,終究於理不合,畢竟連當年的丘力居見到劉虞都要謙卑一番。

他臉色陰晴不定,突然眼中一亮,哈哈一笑道:“什麼太傅使者,如今太傅受制於公孫白小賊,必然是公孫白小賊的使者,來人,給我將公孫白小賊的來使割下一隻耳朵,亂棍打出!”

那侍衛立即應聲而去。

塌頓眼中露出濃濃殺機:“公孫白小兒,你來錯了地方,如今之計,你唯有退出右北平郡,否則休想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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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垠城,州牧府,劉虞望著滿臉是血的使者,神色十分沮喪,似乎剎那間蒼老了十歲一般。

“想不到塌頓居然如此桀驁不馴,我原本想化干戈為玉帛,如今卻不得不以戰止戰,以暴制暴,塌頓終究不比丘力居啊。”劉虞喃喃的嘆道。

“非也,非也,此刻就算換上丘力居也是一樣的結果。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年易侯鐵血鎮壓烏桓人殺得其屍橫遍野,令烏桓人聽到易侯的名字就膽寒,雖然最終易侯未能完全將烏桓之亂彈壓下去,但是烏桓人已是惶惶不可終日,此時太傅再出面和解,烏桓人藉機尋得喘息之機,自是求之不得,故此願意休戰,與漢人和睦相處。而烏桓人原本東胡餘孽,劫掠我大漢上千年,習性未改,如今其已恢復氣力,又見得漢室大亂,亭侯微弱,豈能不蠢蠢欲動?”一旁的郭嘉直言不諱的說出了重點。

郭嘉說的是事實,烏桓人千百年來,就一直未真正停止過攻襲漢人,他們的目標就是劫掠漢人為奴,遇到抵抗的就殘忍而赤裸裸的屠殺。當年張舉、張純等造反,利用幽州烏桓,寇掠青、徐、幽、冀四州,屠戮百姓。而《三國志》記載:“三郡烏丸承天下亂,破幽州,略有漢民合十餘萬戶”。

劉虞當年之所以能夠平定烏桓之亂,讓丘力居獻出張純的人頭,其中重要的原因是劉虞在幽州之地的名望很高,無論是漢人百姓還是烏桓百姓,很多擁戴者,但是對於那些部落首領來說,真正令他們願意出降的原因,是公孫瓚已經把他們打怕打殘了,他們需要休養生息來恢復氣力。說簡單點,就是公孫瓚在前面做了大惡人,然後劉虞出來做好人,所以這個好人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真相,有時總是那麼殘酷!

真正的和平,還是需要鐵與血來換取的。

劉虞無奈的長嘆了一口氣,對公孫白道:“請公孫太守自處之,本官全力支持太守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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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垠城外,千餘名精騎肅然而立,殺氣漫天。

除了八百白馬義從老兵,還有兩百名從眾步卒中挑選精悍之士組成的騎兵。八百白馬義從,終究是少了點,必須得擴員,像公孫瓚那樣白馬義從空缺,就以百人將來補,對於公孫白來說顯然是不現實的,所以他需要用戰火來磨練這些新兵。

比起前面精神抖擻、勇悍無比的白馬義從老兵,那跟隨在背後的兩百名太平軍精騎,無論是個人武力,還是士氣和佇列,都顯得黯淡了許多。

不過,白馬義從的威風是鐵和血熬練出來的,總有一天他們也將和前面那些百戰老兵一樣精悍,所向無敵。

公孫白端坐在雪鷹寶馬背上,一身白袍如雪,身後一襲白色大氅在風中輕輕拂動,手中的遊龍槍在陽光的照耀下寒光閃閃。

眼見千餘名白馬義從已然排列整齊,公孫白手中游龍槍一舉,排山倒海般的聲音立即騰空而起。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鑑,白馬為證!”

整齊而宏亮的聲音連續響了三遍才停歇下來。

公孫白冷然望著他的部曲,沉聲喝道:“昔年破胡壯侯陳公雲: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公孫白每每思之,為其氣度心折。今烏桓人,殺我大漢男兒,淫我漢人妻女,燒燬漢人的家園,劫掠漢人為奴,你等可願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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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天動地的呼聲再次沖天而起,直上雲霄。

“辱我大漢者,不可忍,戰!”

“辱我大漢者,不可忍,戰!”

“辱我大漢者,不可忍,戰!”

公孫白長聲大笑,馬鞭北指:“走!且隨本侯去報此血仇,斬殺胡虜!男兒當縱橫天下,自今日而始!”

嗬!

響應聲如雷,千餘名白馬義從隨著公孫白滾滾而出,往北面而去。

跟在公孫白身後的趙雲,眼中充滿感慨之色:這個纏著他叫師父的小亭侯,成長起來了,會激勵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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