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後的第二天一早,長安不良司的眾人趕在徐有功上朝之前早早等在了廳堂之上。

今日,是他們去洛陽不良司報到的日子,故而想要聽聽不良帥還有什麼要囑咐的。

郭燁是最後一個走進來的人。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昨夜還心情不鬱的他,睡了一覺起來,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見到紀青璇還異常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而紀青璇的態度就更值得推敲了,她竟然也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彷彿完全忘了郭燁此前的失禮。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郭大哥和紀姐姐今天怪怪的!”

張小蘿和李二寶站在兩人身後,竊竊私語。

“嗯。同感。”李二寶點點頭正色道。

但是兩人偷偷琢磨了許久,都沒什麼頭緒。

最後還是一旁沉默寡言的陸廣白為兩人解惑了:“看你們郭大哥的腰上。”

多年擔任仵作鍛鍊出來的敏銳直覺,讓他在尋找關鍵證物的時候,總是這麼目光犀利。

兩小只順著他指點的方向看去。張小蘿因為昨天在牛車上一直迷迷糊糊的,一時還沒明白過來是什麼事,反倒是一向不愛動腦的李二寶這一次反應出奇的快。

“咦?那不是郭大哥的腰牌嗎?我記得他昨日下車之時沒撿啊……你們誰幫他撿回來的?”

下一刻,三雙眼睛同時聚焦到了廳堂正中的那道倩影上。

“這是長安不良司和洛陽不良司的第一次合作,青璇你在洛陽不良司……”徐有功還在侃侃而談。

可紀青璇卻總覺得背後有幾道灼灼的目光審視,只是礙於義父的威嚴,不好轉頭一探究竟。

……

五更三點,報曉鼓剛一敲響,徐有功便起身出了門。

不良司諸人則又過了一刻鍾,才在紀青璇帶領下,精神抖擻地奔赴洛陽不良司衙門。

不過,儘管他們都拿出了自己最精神的一面,想要一展長安不良司的威風。但來自洛陽同袍的“招待”,卻給他們迎頭潑下了一盆冷水。

他們在洛陽不良司的後衙足足等了快一個時辰,洛陽不良令才從百忙之中抽出空來,把他們喚至公事房。

“你們便是付瘸子的人?”

洛陽不良令是個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和醉生夢死的付九完全是兩個風格。

在來之前紀青璇就已經告知眾人,此人姓薛,據傳是當年左驍衛大將軍薛仁貴之子,然而街談巷議不知真假,他本人對此更是諱莫如深,從不敘說自己的家世。

不過這位薛不良令十分不好對付倒是真的,上來先就給了郭燁等人一個下馬威。

“薛不良令此言差矣。”

紀青璇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等乃是長安不良人,自然歸付不良令管轄。但任何一個不良人,都不是誰的私兵。一日身為不良人,便是聖天子耳目。若真要說我們是誰的人,那也只會是大周朝廷的人。”

“話倒是說得漂亮,紀不良尉還是這般伶牙俐齒。”薛不良令似是打趣了一句,只是聲音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停頓了一會兒,他繼續道:“依本令之意,原是不打算接收你們這些長安來的散兵遊勇的,不過徐帥的面子卻是不能不給。這樣吧,正好本令手上尚有一樁案子找不到得力的人手偵辦,便交予你們了。讓我也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人物能得女皇明旨召見,莫是繡花枕頭才好。”

說罷,他竟不等紀青璇等人回應,便自顧自地召來了司中主薄,呈上一份卷宗。

“要你們所辦之案,所有前情皆載於卷中,你們自行回去研讀即可。本令諸事繁忙,就不多留你們了。”

幾句話一說完,他根本不給眾人反駁的機會,直接就讓主薄送客出門。

直到出了後衙,郭燁等人都還一臉迷茫。

自己枯等了一個時辰,卻連通名報姓的機會都沒有,就只是聽了幾句訓,然後就被隨意打發了一個案子。

“什麼叫我們是散兵遊勇?!”

過了好一會兒,張小蘿才後知後覺地叫道。

“就是!”

李二寶也義憤填膺地說道,“好歹我們還要被陛下接見呢!他們架子這般大,也沒見被陛下明旨嘉獎呀!”

“問題可能就出在這裡……”

郭燁比他們想得稍多一點,苦笑搖頭道。

“那他們會不會故意尋個陳年的無頭案為難我們。”張小蘿很有憂患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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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

“這個你們可以放心……”

紀青璇和郭燁異口同聲地說道。

兩人似乎都沒想到對方會和自己同時開口,皆是愣了一下。

“郭大哥,紀姐姐……”張小蘿喚了一聲。

紀青璇道,“你先說吧。”

郭燁也不推辭,指著卷宗的封皮道:“此卷紙質尚新,墨跡清晰,應該是才謄抄好不久,並非什麼陳年舊案。像這樣近期才發生的案子,偵辦起來或許會有難度,但要說是故意為難我們,卻不見得。”

“不錯。”

紀青璇也介面道,“薛不良令其人,雖然不苟言笑,甚至可以說有些嚴苛,但風評素來不差,當得起‘鐵面無私’四個字。昔日他為藍田縣令時,有一倪姓富商賄賂御史中丞來俊臣。來俊臣本打算私開義倉坊糧數千石與那姓倪的,但此事在經薛不良令之手時,卻被他看出了貓膩,你們猜薛不良令當時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

“義倉本備水旱,以為儲蓄。安敢絕眾人之命,以資一家之產?”

紀青璇把薛不良令的話學了一遍,道,“後來他堅持不給,來俊臣也無可奈何。不過至此二人便結下了樑子。真要說和麗競門的矛盾,洛陽這邊可比我們長安不良司要深多了。”

“想不到這不良令大人還是個青天大老爺。”

張小蘿嘀咕了一句,不過語氣裡已經帶上了幾許敬佩。

“所以在這件事上,倒真的不用擔心。包括昨夜之事,應當也是底下的人私自為之,絕非薛不良令的手筆。現在我們既已見過了不良令,接下來便只要專心破案即可了。像他這種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是不會允許有人在正事上扯後腿的。”

紀青璇繼續道,“不管洛陽這邊的同袍心裡是怎麼想的,只要我們把案子辦得漂漂亮亮的,他們就得服氣,就得承認我們配得上女皇陛下賜予的榮寵!其他小手段都只是歪門邪道,難登大雅之堂!”

紀青璇的話稍安了眾人的心,他們隨即開啟卷宗。

幾顆腦袋一起湊了上去,可當他們看清了卷宗上的文字之後,卻是同時鎖緊了眉頭。

卷宗上對案情的陳述十分簡單,只說在洛陽伊闕縣一處荒山上,不時就會莫名出現一堆白骨。經伊闕縣衙派出的仵作查驗,這些白骨都屬於不同的人,且骨殖上多有刀痕,明顯不是自然死亡。

然而調查到了這裡,就再也進行不下去了,伊闕縣捕快數日蹲守,都不見人跡,可山上的白骨還是會在不經意間又多出幾堆來。捕快守山陽,則白骨現於山陰,捕快守山陰,則白骨現於山陽。久守無功之下,伊闕縣中漸漸流傳起鬼神害人的傳言。

無奈伊闕縣尊只得將案情上報,因為統計下來的屍骸數目駭人聽聞,刑部震驚,加之案情詭異難言,最終被發至不良司偵辦。

這不,薛不良令剛剛接到命令,還沒來得及指派人手呢,郭燁他們就自己撞了上去,莫名其妙領到了這個案子。

“這案子有些棘手啊。”

看完卷宗,郭燁也不怕傷及士氣,直截了當地說道。

其他人聞言也都連連點頭。

偵辦兇案,最怕碰到的就是這種沒有疑兇的情況了。

畢竟只要有疑兇,那偵辦起來,起碼有個大致的範圍,知道應該懷疑誰,調查誰,總歸是有個方向可尋。

可像這種連個完整的屍首都沒有,只剩下一堆白骨的案子,該如何下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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