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吳管事送出來的壽眉老者並沒有久待,只是看了郭燁他們一眼,就自顧自地登車離去了,只是他那兩撇長而下垂的壽眉,卻像刀刻一般烙印在了郭燁的心頭,總給他一種極其古怪違和的感覺,以至於目送著壽眉老者的馬車離去,依然久久不能釋懷。

“怪哉,怪哉……”他嘴裡嘟噥著。

“走啦!進去看院子了,一個人傻站嘟噥啥呢?”

紀青璇見他裹足不前,便上前輕推了他一下,“人丁管事還等著我們呢!”

“無妨,無妨。”胖胖的丁管事笑得和氣,但眼中也露出了一絲疑惑。

郭燁他們這一行人的奇怪表現,顯然也引起了他的懷疑,只是本著在商言商的態度,並沒有揭穿罷了。

“噢,有勞久候了。”郭燁被紀青璇推了一把,回過神來,衝丁管事歉意地笑了笑。

“請。”丁管事與吳管事低語了幾句,一攤手,就把他們延請進了蕭侍郎的別院。

眾人便隨著他進了院門,但在這期間,郭燁依然在琢磨著那名壽眉老者的古怪之處。

終於,一番思索之後,他弄明白那人究竟是哪裡給他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了。

原來那人雖然壽眉長須,白髮飄飄,好一副仙風道骨的皮相,但卻無端給人一種陰柔刻毒的感覺,不似尋常老者慈眉善目,反倒像是看到了一條成精的毒蛇,十分可畏。

尤其是壽眉老者在離開前的最後一眼,更是讓他有種被盯上了的感覺。

“丁管事。”

又走了幾步,他終於忍不住發問道,“剛剛吳管事送走的那個客人,到底是何來路?”

“這在下委實不知。”

丁管事回頭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眼中疑竇又多了三分,“商行規矩,客人都是由管事一對一地接待,其他客人的情況,在下並不瞭解,不過若是諸位有需要,在下可以向吳管事代為打探,不過究竟能打探出來多少,便未可知了。”

“哦,不必麻煩了。”

郭燁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打草驚蛇,只是笑道,“我觀那位老爺子對這院子似是喜歡得緊,不過郭某也是勢在必得的,先問上一問,也好衡量彼此的財力,不過既然丁管事不知,那便罷了。”

不過在他心裡,卻是把調查這名壽眉老者的事也給記住了。

“原是如此。”

丁管事聽他的解釋合情合理,也不再問,只是專心給眾人介紹起這院中的陳設來。

要說這蕭廷的生母不愧是個有錢的主,即使隔了一段不短的歲月,但依然看得出她所居住過的這一出院落中裝潢甚是華麗,興許是為掩人耳目的關係,佔地不廣,但內中卻是別有洞天,曲水流觴,假山錯落,中立一小屋,頗有雅趣。

“這庭院還真雅緻。”紀青璇左右掃視了一番,低聲道。

“不錯。”

郭燁點頭,“不過,吾觀之此地精巧有餘而大氣不足,構思當出自女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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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什麼都懂啊。”紀青璇眉頭一挑道。

“略懂略懂。”

郭燁自然聽出了紀青璇語氣中玩笑的意味,當下不好生意地笑道。

丁管事卻是不知他們暗中的議論,帶著他們,在院子裡中規中矩地轉了一圈,又去看小院中央的屋子。只是這樣的方式,不出意料沒有並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丁管事,能讓我們自己在這院子裡走走看看嗎?”

郭燁和紀青璇對視一眼,道,“看你也挺忙的,就不必這樣寸步不離地陪同了,若是滿意,我們自會買下的。”

“這如何使得……”

丁管事還要再說,李二寶已經走上前,握住了他一側的臂膀,拉著他往外走去。

郭燁在兩人身後輕笑道:“丁管事且放寬心,若是我等造成了任何損失,自會照價賠償,絕不使你為難。”

感覺到手臂上那鐵鉗般的力道,丁管事不由得沉默了。此時此刻,他哪兒還不明白郭燁他們來者不善,只是人在矮簷下,也由不得他不低頭,只得苦笑一聲,與李二寶出了門,不敢再多作言語。

送走了丁管事,郭燁他們終於可以放開手腳搜查了。

“小蘿,梁上、屋頂的瓦片間交給你了。紀不良尉,你去後廚。小陸,院中花圃就交給你了。”三句兩句,郭燁就給各人分配了區域。

“郭大哥,我們究竟是要找啥?”張小蘿領了任務,第一次沒有立刻遁去行事,而是在原地躊躇了半天。

郭燁被問得愣了愣。對哦,找啥呢?

今日此行雖知所謂何事,但真到了具體實行時,便是郭燁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找啥,畢竟沒有人知道蕭廷之母當年是否有留下相關事件的資訊,若是留下又會在何處,以何種形式存在。

“看看有無異常之處吧。”郭燁語焉不詳地道。

隨即,自己則走到牆板邊,一寸一寸敲過去,看夯實的泥牆中,是否有異。張小蘿也是無法,只得似懂非懂地依葫蘆畫瓢,照樣行事。

然而遺憾的是,當眾人把整個小院搜了一遍,再聚首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失望。

“沒有。”張小蘿從樑上翻下,拍拍衣裙上的灰塵,道,“樑上和屋頂都乾乾淨淨,並無異樣。”

“後廚都被清掃過一遍了。”紀青璇也道。

“陸某這邊亦無所獲。”陸廣白從院中推門而入,順手摘掉幞頭上粘著的一片草葉。

“這就麻煩了。”

郭燁從牆角直起腰。

在剛剛的時間裡,他已經繞著屋子,裡裡外外地把牆壁都敲了一遍,可惜這屋子的結實程度遠超他的意料,哪怕時間過去了二十多年,竟連一絲一毫可供懷疑的空腔都沒有。

“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麼?”紀青璇問道。

“並非如此,坦白講,來此之前,郭某對此行可是寄予厚望的。”

郭燁道,“東宮八客都非常人,蕭廷之母雖是女流,但想來也是深謀遠慮之輩,不然不可能躋身太子門客之中。當日她明明已經逃到了長安,甚至為尋庇佑嫁作他人婦,如此安穩一身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她偏偏又隻身回到洛陽。若是此前調取此人的資訊還只當是碰碰運氣,那麼從得知這別院在洛陽這一刻起,郭某以為,當中必有緣故,且極有可能與當年一事有關。”

“言之有理。”

初步的搜查失敗之後,紀青璇也沉下心來,思索道,“當年東宮的變故干係重大,自己的主子離奇暴斃,最得意的門客當不至於獨自苟且偷生。可她若真如郭副尉所言,做了些什麼,必然會留下資訊。可這資訊究竟是什麼,在何處?除了她自己知,怕是也就八客中人知曉了。”

說到這裡,眾人的目光同時聚集到了郭燁身上。

“看郭某作甚?”

郭燁翻了個白眼,“我雖是八客之後,但與你們一般,對其中的辛秘所知寥寥。甚至若非方玉娘他們告知,郭某便是對自己的身世都是一知半解……”

“可是在座的人當中,也就你與八客有那麼一星半點的關係。”

“話雖如此,但總不能讓郭某招魂吧!”

郭燁嘟噥著,但還是硬著頭皮,目光四處流轉。

只是這種趕鴨子上架的做法,結果可想而知,他眼珠子都瞪得痠痛了,也沒甚新的發現。

“既如此,那便算了吧。”

紀青璇悶悶不樂地讓過一個身位,吩咐張小蘿道,“讓二寶把丁管事帶進來吧,檢查一下我們是否造成了損壞,估計他也該等得急了……”

“等等!”

她一句話尚未說完,卻猛然見到郭燁瞪大眼睛看向自己,一副驚喜交集的神情。

接著,郭燁竟大步流星向她奔了過來。

紀青璇吃了一驚,還道郭燁發了什麼瘋,卻見他與自己擦肩而過,徑直衝了過去。

原來郭燁剛剛注視的並不是紀青璇,而是透過她,盯上了不遠處院子裡的一座假山石。

“你發現了什麼?”

眾人急忙跟著過去,卻見郭燁已經攀上了那座假山,歪著頭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什麼,好一會兒,又拔出腰間的橫刀,往山石上一通刮擦,甚至連他們的問話都無暇回答了。

大家一陣詫異,連忙湊近一看,只見這座假山豎在這裡似乎也有些年頭,嶙峋的山石表面生滿了厚厚的青綠色苔痕。

此時隨著鋒利的橫刀在石面上不斷刮擦,厚厚的青苔迅速脫落,露出下面一片奇特的紋路來。

只是這紋路,若是不細看,只會當是這石頭上溝坎分佈地密集了些。不過,當下被郭燁這一弄,大夥兒站在原地端詳了許久,又覺得這紋路組合起來像是一個什麼圖案,卻又看得不十分分明。

再看郭燁也對著這圖案看了好一會,隨即臉上一陣振奮,叫道,“不會錯了!郭某幼時在家母身邊不止一次看到過這個圖案,如今在蕭廷之母居住的地方,也出現了,這肯定是他們東宮舊部的暗號!”

“那……那為何方玉娘他們的人並未發現這個圖案?他們調查蕭廷之母在前,不可能沒有來過此處。”

紀青璇撿起被郭燁刮下的苔痕看了一眼,質疑道,“這些青苔雖能起到一點遮掩的作用,但對有心查詢的人而言,效用也僅是聊勝於無罷了。”

“跟青苔關系不大!”

郭燁道,“因為……這個符號,她是倒著刻的!”

他又拍打了那個符號兩下,大笑道:“這位前輩也真是鬼才,這樣的辦法也想得出來,這符號甚是複雜,一旦倒刻,再加上時年長久,有了青苔的遮掩,便像是一片雜亂無章的石頭紋路,也難怪義門他們的人沒有找得到!”

“那你怎麼……”

“因為郭某記住的,就是這個圖案倒置的模樣!”

郭燁比劃道,“我兒時見過母親將此圖繡在帕子上,只是當時我就站在她對面,因此我記下來的樣子,正好是這圖案倒置的形狀,這可真是陰差陽錯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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