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別睡了!該上路了!”

一夜的朦朧中,郭燁依稀記得自己做了個美夢。他彷彿回到了襁褓中,雙親健在,被溫暖包圍。

不過,正當他在久違的懷抱中熱淚盈眶時,突然被一隻大手粗暴地推醒過來。

接著,還不等他做出反應,就被一夥人推推搡搡地拉扯出了牢房。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發現自己正被幾名獄卒挾持著朝監獄外走去,身旁不遠處還有一隊穿麗競門服色的健卒警戒著。

“是到去洛陽的時候了嗎?”

郭燁醒了醒神,笑道,“不過兄臺啊,出發就出發,咱能別說得這麼難聽麼?還上路……”

嘴上打趣的同時,他的視線在外圍的人群中飛快地逡巡一番,尋找裴旻的身影。

而後者已經在徐問清的安排下,被改扮成一個膚色黝黑的青年,看著比實際歲數大了不少。只是獨特的抱劍姿勢,還是讓郭燁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

看到郭燁看過來,他連忙偷偷對郭燁打了個手勢。

見此情景,郭燁的心情才安定下來。

不過下一刻,負責押送的衙役的一句冷笑,就讓郭燁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層陰霾:“哼,你以為你現在還不是上路嗎?來中丞可在洛陽等著你呢……不過你也別抱怨,兄弟們比你還苦,你還只是去,我們送完你還得自個兒回來呢!”

郭燁勉強扯了扯嘴角,算是對他這句話的回應。

調侃了一句之後,獄卒也不欲與他這個“必死之人”多說,迅速將他推出衙門,塞進了一輛囚車當中。

隨即,在麗競門和縣衙差役的重重護衛下,囚車一路出了通化門,直往洛陽而去。

郭燁雙手被縛,站在只能容一人站立的囚籠中,隨著車身的顛簸搖搖晃晃,連想回頭看一眼通化門的城門都做不到。不過就算能回頭,他此時也無心去看。想起上次從此門出發時的意氣風發,再聯想起現在的前路未卜,他不禁感到一陣諷刺。

“難怪當年靖節先生作賦曰: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想郭某不過是芝麻綠豆大的九品小官,就已經遭此橫禍,真不知狄相爺他們屢遭貶斥,甚至險些遭了殺身之禍,又是何等樣的心情。”他不禁嘆息道。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一記馬鞭就橫甩過來,抽在了他的囚籠,發出“啪”的一聲清脆炸響,一小截辮梢從囚籠原木的縫隙中落了進來,打在他的手臂上,頓時就浮起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痛。

“老實點!嘀嘀咕咕唸叨什麼呢?”一聲呵斥同時響起。

“這位大哥,他是疑犯,又不是巫師,難道說話都說不得了嗎?”

原本走在外圍警戒的裴旻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他慢行了幾步靠過來勸解道。

“這位兄臺有所不知啊。”

縣衙的衙役不敢得罪麗競門,只得低聲下氣地解釋道,“我們也要防著囚犯狗急跳牆,胡亂攀咬啊,以前也不是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何況囚車裡這位涉及謀反,又曾在萬年縣衙供職過,對弟兄們的名姓情況都熟悉得很,萬一他胡說些什麼,又傳到那些個大人物耳朵裡,豈不是害了大夥兒?”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小心翼翼地看了裴旻一眼,就只差沒明說他忌憚的大人物就是麗競門了。

裴旻性子憨實,想不到這麼多的彎彎繞繞,見對方不再針對郭燁了,便也不多說話。其實他也怕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連累了自己身後之人。

倒是囚車中的郭燁突然玩心大發,動了戲弄衙役們的念頭。

他早已認出,這個剛剛抽鞭子的衙役,正是一名當年在他麾下當差的捕快,大名陳三郎,不過衙門裡人說話粗,都喜叫他“陳三狗”。

想不到以前稱兄道弟的同僚,此時竟然翻臉不認人,他便調侃道:“陳三狗!你當年可是郭某的好兄弟,你可不能因為郭某落魄了就落井下石啊!當年郭某幹什麼都沒少了你那一份!”

陳三狗聞言嚇得臉都白了,指著他哆哆嗦嗦地叫道:“你、你莫要胡說八道啊!老子跟你根本不熟!你休想構陷於我!”

郭燁見狀哈哈大笑,只是眼中卻流露出一抹悲涼之色。

不過,就在他壓下心中悲憤,打算苦中取樂,繼續逗一逗這位勢利眼的老同僚時,一聲尖銳的呼嘯,突然打破了官道上的寧靜!

“咻!”

下一刻,只聽“噗”的一聲,剛剛還在跟郭燁交談的陳三狗咽喉上,突然多出來一截血淋淋的箭尖,郭燁只覺得臉上一熱,已經被濺上了幾滴鮮血。

“唔!”

陳三狗悶哼一聲,帶著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頹然倒下。

而直到此時,周圍的人才先後反應過來,紛紛高呼道:“敵襲!小心箭矢!”

“嗖嗖嗖!”

從官道兩側的樹林中,不斷有疾勁的箭矢射出來。

“小心!”

裴旻反應最快,幾乎在陳三狗倒下的同時,他已經一個箭步竄上了囚車,橫劍護在郭燁的身前。

從遠處飛來的流矢不管是不是衝著郭燁來的,只要進入囚車一丈以內,就會立即被一道森冷的寒光打落。裴旻一柄長劍舞得潑水不進,構築起一道完美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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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面前來“劫囚”的人用的都是強弓,便是裴旻這般超凡入聖的武藝,在連擋幾十箭之後,也是被箭矢上蘊含的力道震得虎口崩裂。

郭燁看在眼裡,又動彈不得,只得罵道:“直娘賊!這像是來劫囚的架勢?這分明是來滅口的好嗎?”

“我覺得這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一碼事。”

裴旻腦子難得靈光了一回,一語道破天機,“無非就是一個當場做掉和拉走以後再做掉的差別罷了。”

“雖然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怎麼從你嘴裡說出來我聽著就這麼不舒服呢?哎,小心!”

郭燁在囚籠的方寸之地中扭著腰,險之又險地躲開一支被遺漏的箭矢。

囚車前只有裴旻的劍能將將擋住些來箭,至於那些個衙役和麗競門的人就差沒有抱頭鼠竄了。眼看著郭燁分分鐘都有變成刺蝟的可能性,裴旻在擋箭的間隙,忍不住道:“郭大哥,不若我先把你放出來吧!”

裴旻說著,作勢揮劍去斬囚籠的鎖鏈。

“慢著!慢著!”

郭燁連忙阻止他,“現在把我放出來,你便暴露了!再等等,我估計射完這一波,正主也該露面了,劫囚這種事,光靠強弓勁弩也不像話啊!”

果不其然,這箭雨又維持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暗處的射手似乎也知道這樣效果不大了,射出的箭雨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喊殺聲中,數十名黑衣蒙面的勁裝刀客從林中殺了出來!

“快救主子!”

一名為首的黑衣人裝腔作勢地大喊一聲,就舉刀朝著囚車殺來。

“去你娘的!”

只是,他那唯恐別人聽不到的稱呼,卻是讓郭燁哭笑不得。要不是有囚籠撐著,怕不是會一個踉蹌栽在地上。

“截殺小爺也就算了,還想栽贓,純心想要敗壞小爺的名聲啊!”郭燁扯開嗓子就衝黑衣人們喊了起來。

被他這麼一嚷,本來充滿了血腥氣的戰場,竟然莫名多了幾分喜感。

可惜黑衣人頭目大概是個很沒幽默感的傢伙,聞言只是冷哼一聲,就一言不發地持刀殺來。

眼見裴旻等人和黑衣人殺成一團,郭燁卻只能立在囚車中旁觀,可就是這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發現原本還在強弓侵襲下作勢抵擋幾下的衙役和麗競門諸人,此刻卻都避到了攻擊圈的外圍。

真正在囚車前保護他的只剩下裴旻一人。

“這幫貪生怕死之徒!”郭燁差點沒將牙給咬碎了。但是這時的他,也無他法,只能祈禱裴旻能夠以一敵眾吧。

“郭大哥,人越來越多了!”

裴旻一劍刺倒一名逼近囚車的黑衣人,拔出來的劍鋒上赫然一滴鮮血都沒沾上,他回過頭衝郭燁抱怨道,“靠我一人不知能抵擋到幾時!你快些拿個主意!”

說著他又舞出一劍,了結了一個黑衣人。

可是這邊廂,郭燁都還沒來得及答話,突然一柄寒劍從裴旻防守的空隙中刺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了囚車之中。

隨即,一陣衣帛破裂,皮肉被刺穿的聲音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郭燁驚恐的叫聲:“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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