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郭燁被萬年縣的衙役帶走了,那邊裴旻卻是連夜傳信給紀青璇。

紀青璇的第一反應自然是要去搭救郭燁,但在聽完裴旻的轉述後,她猶豫了。坐在案几前,她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著案面。

“紀姐姐,你倒是拿個主意啊!”裴旻忍不住出聲道,“只要你同意,我有把握能將郭大哥救出來!”

“不,你郭大哥說的對。宵禁解除之後,我便回洛陽。”紀青璇沉聲打斷了裴旻的話。

“啊!為何?郭大哥我們不救了嗎?”

“救!但不是在這裡救。此事干係重大,必然會上達天聽。你郭大哥能不能救得出來,關鍵不在長安而在洛陽。況且他說的對,若是有心之人挑唆,陛下在此刻召見我等,他不在尚且可以搪塞,可我若也不在,義父必受牽連!”

紀青璇幾句話,便點透了其中關節。這幕後之人,既知道他們無旨出京,還布了這麼大一個局,所圖必然不小,此事怕是不會善了。

“這樣,你留在長安,待到明日,將今夜種種稟告付不良令,且聽他的安排。切忌不可輕舉妄動。你的身後關聯的是王無擇公子,若你也陷入這夥人的手中,如何對得起王大將軍的在天之靈。”-

紀青璇生怕裴旻搞不明白其中的要害,講話說得異常直白。裴旻雖然戇直卻並不傻,聽完紀青璇如是說,也知此事或許比他想得更加的嚴重,故而此刻也只能咬牙同意了她的安排。

第二日,五更二點報曉鼓剛一敲響,紀青璇繞道啟夏門,喬裝混在進出城的人流中,匆匆離開了長安。

……

萬年縣衙的牢獄,散發著陰鬱、潮溼的氣味,暗無天日。但是全城報曉的鐘鼓之聲,還是在提醒郭燁新的一日的到來。

這一處的牢獄,之於郭燁其實再熟悉不過了。他曾不止一次進入過這裡,卻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以囚徒的身份故地重遊。

當鮮亮的官服被剝去,唯一給他剩下的,就只有一身粗麻布的囚服。四面粗原木圍成的監牢裡,就只有一鋪勉強能稱之為“床”的稻草垛子。

不過他到底也算是這萬年縣中有名的坐地虎——上一任的捕頭。雖然目前失了風,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被人算計了。

加上付九臨去之前,信誓旦旦要為他脫罪,朝堂上的黨爭波詭雲譎,也不是這些縣衙裡的小人物能鬧得明白的,只知不能平白得罪了人,省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因此起初幾日,不但無人為難郭燁,還不時有昔日的老兄弟前來拜訪,好酒好肉地伺候著。就連他牢裡的稻草,都比旁人的要乾爽些。除了不得自由,日子倒也並不難過。

不過,所有的愜意都在十日之後戛然而止。看管的獄卒中,突然多了許多滿面寒霜的生面孔,以前時不時就要帶上酒菜來陪他喝上一杯的捕快們,也全都不見了蹤影。

以郭燁的才智,立刻意識到外邊的風向在朝著自己不利的方向變化了。只可惜無人告知,他也沒法具體判斷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是又過了兩日之後,被冷落的郭燁,終於等到了自己連日來的第一批訪客。

“開門。”

當苗雄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已經開始有些忐忑不安的郭燁精神猛地一振,頓覺從小視窗透進來的那一抹陽光,都變得絢爛起來。

“苗大哥!”

“且慢!監獄重地,閒人免入。”

獄卒的聲音從門外的陰影中傳來。

“閒人?你說誰是閒人?”

苗雄低沉的聲音裡,帶上了明顯的怒火,“你是這縣衙的衙役麼?當初縣尊承諾聯合辦案,允我等隨意提審的話,難道在你們心裡,都是放屁不成?”

“大膽!”

“你們才大膽!”

一個跋扈的聲音猛地響起,直接把衙役的聲音壓到了幾乎聽不見的地步,只聽這人暴躁地咆哮道,“竟敢對我麗競門的副門主無禮,莫非你們都想被破家滅族了不成?”

“麗……麗競門?啊!失禮了!”

只是剎那間,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獄卒態度陡然大變,姿態低得連郭燁聽了都覺得有些不齒,“不知是副門主大駕光臨,還望恕罪!”

“現在能進了嗎?”

“能!能!請進!”隔著監牢的原木柵欄,郭燁能隱隱看見獄卒們點頭哈腰的背影。

“你們在這裡守著,你,還有你,跟我一起進來。”苗雄吩咐了一句。

片刻之後,監牢的門“嘎吱”一聲開啟,苗雄那身高明顯異於常人的輪廓就出現了門口,他低了低頭,才能走進低矮的牢房。

“苗大哥真是威風。”郭燁笑嘻嘻地調侃道。

“麗競門的威風而已。”

苗雄不動聲色地搖搖頭,又自嘲道,“想不到苗某也有藉助麗競門惡名的一日。”

“我看挺好用的,我都有些羨慕了,苗大哥,麗競門還招人不?要是哪天我在不良司混不下去了,就來你們麗競門作威作福啊!”郭燁大放厥詞。

“咳咳,郭副尉,慎言!”走在苗雄身邊的一名隨從突然發出一道熟悉的聲音,“你這次的麻煩大了,朝中有人苦心孤詣想要置你於死地,藉此打擊不良司。境況危機,莫要再說這些了!”

說話的正是此前就回了長安的徐問清,而除他之外的另一名隨從也撤去了偽裝,露出裴旻那張俊俏的面容。

“徐大哥,你怎麼來了?你的傷可好了?”郭燁沒想到來人會是徐問清。

“好多了!郭副尉,你可還好?”

郭燁臉上隨即露出滿不在乎的笑容,道,“嘿嘿,我挺好。你剛剛說的那事,之前不知道,不過你現在說了我就知道了。”

“那郭大哥你還笑得出來啊?”裴旻插嘴道。

“哈哈,難不成我嚎啕大哭他們就能將我放出去了?”

郭燁道,“從他們搜出那封栽贓信之時,我便知自己這次算是栽了。如今,外頭的情況如何了?”

“不是很好,不,應該說很不好。”

徐問清憂心忡忡道,“有不少人借你的事情向徐帥和不良司發難,現在局面很被動,不良司已經完全被排除在查案的衙門之外了。就連狄相爺也被政敵牽扯住,想要幫你說句話都很難,所有的事對我們都很不利啊!”

“那我們這是跟麗競門聯手了?”郭燁似笑非笑地瞧了苗雄一眼。

“不,苗某只是代表自己,不代表麗競門。”

苗雄平靜道,“私人交情。”

徐問清也認同地點點頭:“只靠不良司的力量,我們根本沒法進來見你了。還是紀不良尉傳回的信中給我們出的主意。讓我們尋苗副門主,讓他助我們一臂之力,今日之事,他也是擔了不小風險的。”

“都是朋友,說什麼風險不風險的。”兩個聲音同時說道。

其中之一自然是苗雄,但另一人卻讓人詫異了,幾人齊齊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郭燁,剛剛另一個聲音,正是出自他口。

郭燁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隨即看向徐問清道:“紀不良尉到洛陽了?”

“是。”徐問清瞥了一眼苗雄道。

說實話,其實徐問清到現在還不是很適應自己與麗競門的人走得這般近,若不是付不良令也如是說,他還真不敢去找苗雄。

聽到紀青璇安全的訊息,郭燁似是很開心:“那你們今日冒險進來,究竟是所為何事?總不能真是進來與郭某閒話的吧?”

“自然是有正事。”

徐問清,道,“當日事發之時,只有你和裴老弟在場,他覺得自己說不清楚,我們就想來問問你,當日你是否發現了甚異常之處,可助我們破了此局?”

“哪有這般簡單。”

郭燁仔細回憶了一下,搖頭道,“人家既然處心積慮要置郭某於死地,又怎麼可能把脫罪的關鍵證據和罪證放在一起呢?”

他笑笑:“若我所料不差,郭某現在應該成了狐女**在朝中的內應了吧?還真是有夠花心思的,居然連贓銀都藏在郭某曾經的住處不遠之地!”

“你?內應?”

徐問清道,“郭副尉怕是要讓你失望了,若我們所猜不錯,他們真正想要指向的人,是徐少卿!”

“混賬!”

郭燁聞言,終於收斂了笑容,勃然動怒,但很快他就明白徐問清所言不差。若是沒有裴旻,當日與自己同去的便是紀青璇……

“你也無需如此憤怒。”

苗雄插嘴安慰他道,“徐少卿屹立朝堂多年,見慣了風風雨雨,也不曾被誰扳倒過,以他的智謀,自然應付得來,倒是你現在,有一樁麻煩近在眼前啊,便是苗某都未必幫得了你了。”

“又是麗競門?”

“是,來中丞日前從洛陽發來急信,言稱這次是個打擊不良司的大好機會,現下朝中反對狄相爺、李御史和徐少卿不良司的勢力,已經達成一致,打算把你押回洛陽受審。到時候,便是苗某有心幫助,也是鞭長莫及!”

“什麼?!”

這個訊息,貌似連徐問清和裴旻也是頭一次聽說,不由得聞之色變。

如果郭燁被押回洛陽,落在了來俊臣的手裡,那才真正是生不如死,後者為了扳倒不良司,是絕對不會介意對郭燁用刑的,屈打成招正是麗競門一貫的拿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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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郭燁卻像是對生死榮辱都置之度外了,聽了只是灑脫一笑,毫不在意道:“回洛陽也好,何時起身?”

“兩日後!”苗雄道。

“苗大哥,你跟小弟說句敞亮話……”

郭燁突然扭頭看向苗雄,沉聲問道,“狐女遊街一案,與你們麗競門到底有沒有關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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